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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18年 ...

  •   2018年的9月。
      阿俪参加某个机构组织的培训,地点在成都金牛区某个国营宾馆。八楼会议室,一百来人参加,每天两节课。讲师是培训机构请的各行各业精英,有男有女。住宿就在这个宾馆,阿俪要了单人间。饭菜由宾馆包干,但阿俪只去吃过一次。难以下咽,比学校食堂还差。

      在成都,有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扎了根,结婚生子组建家庭。阿俪很少去找他们,她来成都出差时,找的最多的是听雨。也不是非要做什么,两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聊聊近况,阿俪觉得就挺好。
      给听雨发短信:“我来成都了,这几天有没有空?”
      “明天晚上可以,你在哪里住?”
      阿俪告诉了位置,听雨很快回复道:“那一片我很熟悉,明天下班后来找你。”

      课程五点就结束了。
      阿俪回到房间,换了一条黑色白点的连衣裙,准备配黑色系带凉鞋。坐在沙发上等待的过程,阿俪透过唯一的窗户看出去,外面还是热热闹闹的,附近大概是有工厂,不远处围着一排排老式单元楼,再远就是新建的高楼大厦。
      等到天有点暗了。
      听雨打来电话:“下来,我在一楼大厅。”
      阿俪没想到她直接就到宾馆了,拿起包跑出去,匆匆忙忙进了电梯,心里有点慌乱,还有见到友人的开心。
      出了电梯,直走再右转,看见听雨坐在沙发上。
      留着长发的听雨看过来,阿俪先是觉得吃惊,她从未见过听雨留长发的样子,十几年来听雨一直是短发,头发顶多长到能扎一个小揪揪,现在头发长到齐胸。看见这样的听雨,阿俪感到一种违和感。
      憋了好几秒,脱口而出:“你变性了吗?”
      听雨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反问道:“看起来奇怪吗?”
      阿俪点点头:“是有点奇怪。”边说边伸手摸了下听雨的头发:“是真发啊。”
      听雨无奈道:“如假包换。”
      两人边说边走出宾馆,顺着大道直走,向左拐进去。
      “我在这边住过几年,租的房子就在前面那个小区。”听雨指给阿俪看:“当时上班也在金牛区。对了,你想吃什么?”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那边有家火锅店不错,前面还有烤肉店和大排档。看你想吃什么了。”
      “火锅吧。”

      听雨带阿俪去了一家火锅店,传统风格的装修,木桌条凳,房檐做了雕花。
      两人点了八九个菜,要了红锅,几瓶雪华啤酒。
      菜上来后,等锅里滚烫了,往里面倒菜。
      锅里的菜没熟,先把啤酒起开,倒在玻璃杯中,两人先碰了个杯,把杯中的啤酒喝完。
      坐在对面的听雨,头发披散在背后。
      她的发质很硬,短发的时候,有时候睡觉起来,头发变得桀骜不驯,摸上去有点扎手。
      一点也不像女孩子,性格也不像。
      这样野性的头发变长了,也不像别的女生那样柔顺,而是蓬松似沙漠中的荆棘,北方高大笔直的柳树。
      等到菜熟了,两人先埋头吃。时不时碰个杯喝啤酒,不一会儿两瓶酒就下了肚子。
      “我打算换工作,”听雨说道:“这家公司虽说待遇好,但压力太大了,要求很高,常常加班。实在是适应不了。”
      阿俪点点头,没有开口。
      听雨继续说道:“我跟那位分了。”
      对着阿俪惊讶的表情,听雨笑了笑:“她受不了来自父母的压力,去年回老家结婚去了。很多人都这样,抗争个几年,最后妥协了,回家结婚。但分开也有我们本身的原因。”
      但是听雨没有说究竟是什么原因。
      她知道那个女生,两人在一起好几年。但从来没有见过。
      听雨提过一次想要介绍两人认识,后来又没有下文。
      听雨摸出一包女士烟,示意阿俪要不要,阿俪摆摆手,听雨抽出一根烟点燃:“现在在一起的那个人,一开始只是朋友。他们觉得奇怪,我居然能和她走到一起。她比较男孩子气,有时像个孩子,性格很好,懂得照顾人。”
      听起来就像是和以前那位完全相反的人。
      阿俪想象不出来现在这个是什么样的人,听雨和她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也许更多是陪伴吧。
      一个人走过山河大海,走到一处觉得很疲倦了,找了一棵大树,在树荫处坐下。也许就此在此处扎根下来,也许缓过劲儿了又会起身。我们会遇见很多棵树,我们也曾是别人的树。
      阿俪是一棵有着树洞的树。来来往往的人,经过这棵树,坐下来,对着树洞或真诚或犹疑地倾诉。然后起身离开。离开的时候,阿俪往往是不去看的。她转过身走得比离开的人更快。
      阿俪心里有一点惆怅,惆怅再被啤酒浇灌变得有些伤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却听得听雨突然感慨:“你还是没有变。”
      阿俪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给我的感觉还是以前那样的。”听雨解释道,可这样的解释更为抽象。
      不对的,我已经变了,阿俪心想。她不再执着于认为,这世间必有一个人,在未来会陪她一起生活。
      阿俪想了想:“也许因为,此刻能坐在这里吃饭聊天,我觉得还挺好吧。”
      听雨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她接着说道:“大学毕业后,除了寝室里有一两个人还有联系,现在我基本上跟同学都不联系。反倒是跟同事联系要多一些。跟你算是联系多的了。”
      “有段时间,抑郁特别严重。跟谁都不来往,下班了就去附近商场玩抓娃娃机,很晚才回家,我技术很好的,抓了很多娃娃。周末就去附近转转,坐在椅子上看来往的人。或是在家里看日本动漫,看些不费脑子的东西。慢慢的也就挺过来了。现在回过头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阿俪想起自己分手的时候:“我之前也是这样,分手的时候在家里哭。我觉得迄今为止我妈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情,是在那次哭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有说,没有问我,没有谴责,只是一直摸着我的头。当时觉得真难熬啊,一天那么长,可是越是难熬越要做普通的事情,按时起床,吃饭,睡觉,上班,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日子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很多事情都会突然过去,愿意你好,一生都健康安全。海桑在诗中写道。然后要以双手进入生活。
      听雨拿起酒杯,和阿俪碰了一下。

      从火锅店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听雨将阿俪送到宾馆楼下。
      “你坐地铁回去吗?”
      “前面有快速公交,也挺快的。要不去我那里耍一晚上,你还从来没去过我家。”
      “不了,你那边太远了,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听雨笑了笑:“那以后来玩。”
      为什么不愿意去呢,那一瞬间阿俪在猜测听雨会不会和别人在同居。如果是这样,阿俪肯定不会去的。
      此时此刻,阿俪仍然不愿意看到听雨和伴侣在一起的场景,这是她时隔多年还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她可以听她的讲述,做个安安静静的树洞,可是树洞该有树洞的样子。
      也许再过几年,阿俪会坦然的接纳听雨的伴侣。
      可是不是现在。
      两人在宾馆门口道别,听雨走上天桥,人来人往中很快就看不见了。
      阿俪没有回宾馆,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个金枪鱼三明治,牛奶,小香蕉,拿塑料袋拎着。
      从超市出来后,她继续往前走,经过关了门的咖啡店,独立书店,烤肉店,移动公司营业厅。
      她在卖花的小摊前停下,老板娘将白色的桔梗和满天星扎成一束,包着透明玻璃纸,俗气的搭配。仅剩的一捧茉莉花,星星点点的白色花苞被浓绿的叶片围侵,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想要买茉莉,没有花瓶来养,自己都只是这个城市短暂的过客,于是作罢。再往前走也没多大意思,转身向宾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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