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令》平湖烟雨

59、风雨5

　　石勒看着成绩显示板。

　　即使有三年经验的老兵，也未必能打出这种成绩，就连他，要想负伤率降到零，也是要看运气的。

　　这个结果，要么是狄姜幸运，要么她前期积累了足够经验记住了闪避点。

　　为了证明是哪种情况，他让狄姜再练一遍，同时开启了录制模式，想要作为教材研究。

　　嘀嗒，机器启动。

　　狄姜进入丛林，有了之前成功经验，她很自如的闯关，时间还缩短了一倍。

　　躲在一树桩后，她数着枪声，等对方上弹夹的间隙闯出去。

　　五…四…

　　狄姜举着枪，忽然后背发凉，有种被瞄准的寒意，当即也来不及等枪声结束，下意识侧移身位。

　　刚站起，便觉得右腹很冷，接着失去平衡倒地，听见阿燕李伟他们惊慌失措喊着她的名字，还有凌乱的脚步声，狄姜第一反应就是出事儿了。

　　在地上摸到了滑腻的液体，狄姜没力气抬手看是什么，甚至觉得睁眼都是费劲儿，只记得石勒跑向前，拔枪疯狂射击。

　　砰！砰！！砰！！！

　　是实弹，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判断。

　　过了好久……

　　狄姜感觉自己泡在冰水中，上不去，下不来，腹部忽冷忽热，像是有鱼撕咬皮肤。

　　“姜儿！”

　　好多人在喊她，阿燕、邵华、李伟、邵老爹的声音……

　　还有一个人……

　　“狄姜！”

　　是谁……究竟是谁？

　　狄姜想睁眼，却怎么都望不透黑暗，眼前闪现一幅画面，她站在悬崖边朝后坠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出现跑向她，向她伸出手。

　　“狄姜！”

　　那人声嘶力竭，听上去很绝望。

　　狄姜很想看清那男子容貌，可那脸总是模糊。

　　最后，她掉下悬崖……

　　失重了一秒，感觉手腕被人拉住，接着……她醒了。

　　巨大的灯。

　　一圈穿着白衣服的人……

　　耳边滴滴答答，响个不停的仪器。

　　狄姜感觉心一下紧缩，她呼不上气，恐惧和害怕像潮水般涨起，霎时将她淹没。

　　窒息……

　　拔出手上的针管，撑起身子就要走，哪怕没有力气摔在了地上，也要爬出去。

　　“请配合工作！”

　　配合工作？狄姜被这话戳中，像是激发了她的暴戾开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控拔掉身上的针，把医疗用具车推翻，还扯断许多线，她拿出刀指着那些白大褂，吼道：“让我走！”

　　白大褂像是没听见，一拥而上想要控制她，混乱下有人钳住她的胳膊，狄姜拼命挣脱，吼道：“放开我！”

　　抓住她的那位医生皱眉，钳住狄姜双臂，冷静吩咐：“镇定剂。”

　　针还没碰到狄姜，人霎时安静了。

　　拿针的医生愣住：“这……”

　　“情绪激动晕了过去，注射。”那位医生弯腰背起狄姜，小心翼翼把人放在操作床上，刚刚缝合好的伤口又有些开裂，重新处理好后对手下说，“送回特护病房。”

　　“是。”

　　阿燕在手术室外焦急踱步，李伟还算冷静，但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心里的紧张。

　　“不会有事儿的，”他拉住阿燕，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对方，“医生说子弹打偏肋骨，脾脏也没有受伤，只是骨折刺伤了心脏，救的回来，而且…而且执刀的是秦医生，他手术从未失误过，不会有事儿的。”

　　“可流了好多的血……”。

　　阿燕捂脸，不想让李伟看自己哭，她情绪在崩溃边缘，她甚至想当初就不该让狄姜进入什么活动所，就该在外城找个普通工作，哪怕累一点苦一点，也比现在几乎丧命的好。

　　一个小时后，护士告诉他们手术结束，情况良好，这才让她略微舒口气。

　　医疗室，秦天换下手术服，边戴手表边看桌子上的报告，是关于狄姜身体术后一系列数据。

　　如无意外，应该能恢复正常。

　　他对跟她进来的护士长说：“刚刚那位患者对医院好像很排斥，你们把她的病房设置成儿童模式，或许能减轻她的应激反应。对了……赶紧去准备药，马上术后查房。”

　　“是。”护士长点头，见秦天没有额外交代的事后，才出去。

　　青年拿起手中的报告，等护士长离开，回到自己办公室，从抽屉保险盒中取出一管圆珠笔模样的试剂，插入白大褂胸前笔袋中。

　　前几日秦家传来命令，要配合暗探，解决一个叫狄姜女孩的性命。

　　初收到命令时，除了诧异，还很不解。

　　一是他从前任务对象只是军人，这是首次被要求对凡民女孩儿下手，难免觉得指令太过分；二是从离开基地第一区开始，他基本是半脱离秦家暗哨的组织，怎么会又找到他？这让他疑虑重重。

　　不过好在他是备选第二行动人，如果第一行动人成功，他是不用上场的。

　　但狄姜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活着，意味着前面那个人失败了。

　　本来可以在抢救手术中做手脚，可惜他名声太盛，又恰逢学者团访问，今天上午围了太多同事观看学习，众目睽睽实在不方便出手。

　　如果说手术中救死扶伤，是在履行一个医生的使命，那现在注射可导致心脏骤停死亡的高量奎尼丁，是他作为秦家人的职责。

　　来到狄姜病房，询问完毕身体指标后，秦天手指夹着笔捏了捏输液袋，扭头嘱咐阿燕等人病人醒了不要进食，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这儿时，乘机按下笔朝输液袋中注入奎尼丁。

　　十分钟后，狄姜就会死于心脏骤停。

　　做完一切，他面不改色道别出门，还很镇定的扶住差点摔倒的邵小风。

　　在病房前廊和石勒擦肩而过，路过护士站时被人叫住。

　　是刚刚的护士长，她拿着屏幕板：“秦医生，这是狄姜的资料，急救时来不及补充，现在都齐了，等你签字后归档。”

　　秦天接过，想着反正不久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便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字，不过还给护士长时瞟到一个熟悉名字，浑身冰住，又急忙打开确认，希望是自己看错。

　　【活动所工作——至今，担保人：秦知秋；监护人：秦知秋；紧急联系人：秦知秋。】

　　狄姜认识二伯？！

　　二伯还是她的担保人！

　　那秦家为什么杀她？

　　有问题！

　　秦天拿着屏幕板，转身朝狄姜病房跑去，直接推开和阿燕聊天的邵小风，拔下狄姜手背贴着的毛细注射帖。

　　“这个药物注射五分钟就够了，护士他们记错时间了。”他面不改色取下药袋，“等会让护士送下一批药过来。”

　　说着，把屏幕板递给石勒，“我已经签字了，你们核实无误的话，在家属栏签字后直接交到护士站。”

　　夜晚，秦天终于等到秦知秋的联络。

　　对方得知狄姜出事儿后很着急，第二天就以探访军属的身份来到第五区，秦天中午接他住在招待所，吃过午饭后，两人在树林散步。

　　秦天说：“我核对了命令的水印和印鉴，确实是四叔的。”

　　“看来他已经完全成为了冉家的附庸。”

　　听秦知秋如此说，秦天露出一副很不甘心的表情：“十八年前大伯失去下落后，我虽然只有九岁，可也记得清楚，您在秦家更有威望，那个位置该是二伯的，就连我父亲都说您掌权才是众望所归。”

　　“我不想娶妻，秦家家主必须要有后代，你忘了族规？”

　　“没忘，但不理解。二叔，活了一世没有延续血脉的后代，您不遗憾吗？”

　　“没什么好遗憾的。”

　　“……是还在等冉秋阿姨吗？”

　　秦知秋苦笑：“我是在做自己的事，顺便等她，这样日子过得快些，不至于难熬。”

　　“那女孩儿是谁，二伯为什么会成为她的担保人？”

　　“活动所留人手续实在麻烦，这是一个捷径。那时冉晨需要她，所以我就担保了。”

　　“冉晨？就是冉秋阿姨的侄子？”

　　“从地界的伦理来说，是的。”

　　“原来是这样。”秦天理解了原委，但还是觉得不妥，“她现在不在活动所，要不要把你的担保责任注销掉？”

　　“就这样吧，其实看着她，我就想起以前的自己。”秦知秋感慨，却没说太深，“秦天，带我见见狄姜吧。”

　　“她还在昏迷。”

　　“我知道。”秦知秋点头，“我想单独探视，麻烦了。”

　　“好吧。”秦天耸肩，“下午我找他们家属谈话，估计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你那个时候去病房就行。”

　　下午三点，秦天知道今天陪护的只有邵小风和李伟，于是以商讨治疗方案的名义，把两人喊入会议室。

　　秦知秋就这样进入特护病房。

　　看着昏迷的狄姜，还有旁边的监测身体状况的仪器，心道这孩子受苦不少。

　　做到床边，打开通讯器，里面传出冉晨的声音：“还没醒？”

　　“是，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秦知秋意识到冉晨看不见病房情况，详细描述，“身体各项数据已经正常，脸上也有血色。”

　　“嗯……”冉晨沉默片刻，忽然轻声喊了声，“狄姜？”

　　没人应答，他又重复了好几次，最后苦笑：“看来不是睡着了，以前我们在小楼，只要我喊她名字，就算她睡的再死，也会立马应我。”

　　“看起来，少爷和狄姜在小楼经历了许多事。”

　　秦知秋说罢，看见狄姜脖子上的太阳花项链，还有挂着小木人，他认出这是一个小型的纳灵器，在遇到精神力冲波时可形成保护屏障。

　　要是秦家不用热武器，而是派出会精神力的暗哨，说不定狄姜就会躲过这一劫。

　　许久听不见通讯器动静，秦知秋试探喊了声：“少爷？”

　　“秦管家，麻烦你件事。”

　　听完冉晨说的事，秦知秋没有立刻答应，反复确认，并劝冉晨考虑清楚，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披上反叛者的身份。

　　“不管是我，还是石勒，都没有和冉家抗衡和让对方忌惮的资本。”冉晨顿了顿，好似在犹豫，“……能保护狄姜的，只有这条路了。”

　　“好。”秦知秋看着狄姜，颔首答应，“既然少爷下定决心，我便全力协助。”

　　“谢谢……”

　　“听说少爷在天城也很艰难，总之……多保重。”

　　“嗯。”

　　通讯频道关闭，秦知秋伸手掖了掖狄姜被子，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