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令》平湖烟雨

5、检测(下)

　　“狄姜？”阿燕扯住小伟后领，很着急拍了拍，“刚还打招呼呢，怎么突然没动静儿了？”

　　小伟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石勒喊他们：“开始检测了，三位小朋友，到这儿看的更清楚。”

　　“来了！”阿燕率先跑到最近的观察位坐下，她身边是邵华，小伟走到两人中间，硬挤进去。

　　全息投影上的飞过太多数据，阿燕眼珠跟着转，不仅没看出所以然，反而觉得眼球开始抽搐。

　　她敲了敲小伟：“眼镜儿，看的懂吗？”

　　“这应该是机器分析过程中产生的数据流，我不知道内在方程逻辑式，也不清楚机器输入输出形式……”

　　阿燕咬牙：“别废话，说结果。”

　　“……看不懂。”

　　果然，阿燕翻个白眼，很不耐翘起二郎腿，右手抵着膝盖，托腮盯着空白地结果页。

　　半个小时后，那界面终于弹出消息。

　　[主体基因测试结果如下：
　　客观类：
　　·视力 B ·听力 B- ·嗅觉 A+
　　潜能类：
　　·速度 C- ·力量 C- ·耐痛力 S+
　　增项：民族-旧世界华国汉族，纯度高
　　判定结果：平均值未达到A，居民类型分配为外城凡民。
　　注：等级排序由低至高依次为CBAS
　　在基因测试库中达到全基地数据前十的项目加红标出。]

　　整个显示栏中，那个“耐痛力S+”的加粗标红格外显眼，但阿燕完全忽略这个数据值，为那个外城凡民的结果兴奋不已。

　　她跳起来，仿佛得胜欢呼，从后面分别勾住小伟和邵华肩膀，开始打算未来：“让狄姜和我住一起，怎么样？”

　　“你那房间能加人？”

　　邵华怀疑，他去过阿燕的宿舍，进门后完全落不了脚，衣服和杂物散落一地，看着像被洗劫过似的。

　　“我会收拾的。”阿燕毫不在意邵华的挖苦，扭头吩咐小伟，“眼镜儿，回去后带工具，给我那高低床的踩板修好，知道不？”

　　小伟挠了挠耳朵，点头。

　　阿燕沉浸在有伴儿的喜悦中，也不再焦躁，哼着歌安心等接下来的结果。

　　只有邵华察觉空气中的凝重，他望向姐夫和绿大褂，他们两人望着那红色的字体，神情很严肃，尤其是姐夫，眉头皱成一坨，像面临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

　　邵华意识到，狄姜有一项S+的数据。

　　“姐夫，这数据……”

　　“直接进入数据库，修改不了。”

　　“那她有个S+的潜力，会不会被……征用。”

　　石勒看出邵华担心，根据流程说出对方希望的结果：“取决于接下来的身体数据，若是太弱，就不会进入军队征用库。”

　　绿大褂拆台：“一般来说，按照之前的规律，基因检测有S级别的，身体数据都不会差。”

　　“这……”

　　“但她是个文盲，好像也不太听得懂话。”绿大褂不知是安慰还是腹诽，“小兄弟放心，这丫头被征用前肯定先被逮去文化所扫盲，至少有一年的安全期。”

　　“……”

　　邵华不知这话该怎么接，默默做到姐夫对面，紧张的盯着屏幕。

　　他很不安。

　　一路上对狄姜的观察，本以为对方所有数据不会超过B+，所以当绿大褂提出做全检测时，他没阻拦。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去城防部，就算三年苦工，也比加入征用库当后备人员强。

　　军团的征用队，就是敢死队，也叫冲锋队。

　　固定人数16人，任务是一线吸引异兽，或者去风险区执行任务，都是某一项达到S级身体壮硕的凡民，他们从出生起便被部队抚养，缺一个补一个，除了死，绝无退出可能。

　　维持冲锋队干劲的，是高额的报酬和死后抚恤，抚恤只有一条，就是所有牺牲队员的子女，能无条件进入内城生活，享受政府津贴。

　　基地十大区的内城，才是这个世界真正安全的位置。

　　他们情愿用自己的命换后代安稳。

　　邵华焦躁的等待结果，等待狄姜今后命运的宣判。

　　如果狄姜因此进入冲锋队，他会内疚终生，觉得自己害了这个小女孩，毕竟这孩子面对异兽，连跑都会摔倒，别说到一线了，怕都没命撑到异兽前。

　　看着不知内情所以轻松的阿燕和小伟，邵华握紧拳头，并未向他们传递自己的不安。

　　一分一秒过去，结果页面终于再次弹出数据。

　　[主体身体检测结果如下：
　　人体公振频率：7.6HZ 范围正常
　　大脑：端脑活动值正常，右脑细胞活动度数倍高于左脑，原因——左脑部分区域有淤血，呈休眠状态。
　　骨骼：硬度B、关节灵活度B-
　　肌肉：占比低、且有撕裂复长情况。
　　判定结果：主体智力正常、身弱力轻，独自面对异兽存活可能性为1%，因主体为女性，具有繁育价值，结合基因测试结果，不建议作为征用队备用资源。]

　　看见最后一句话，邵华长舒一口气。

　　阿燕和小伟看见‘征用队’三个字，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管他的，反正是普通凡民了。”阿燕故作轻松，她跑到玻璃罩门口，迫不及待问那位绿大褂，“研究员大哥，能把我妹妹放出不？”

　　绿大褂划拉着屏幕：“还有最后一项。”

　　“哦。”阿燕瘪嘴，看见绿大褂启动的是精神力检测系统，忙不迭指着睡着的狄姜，“她没异能，不用测了吧。”

　　绿大褂语气平淡：“政府只认可机器数据。”

　　阿燕以为绿大褂不信，急冲冲地解释：“我们回来时遇到异兽，她是第一个差点摔死的，我没骗你，不信你问我们老大。”

　　邵华点头，连小伟脸色微变，心知对方又为那事自责，抬手捏了捏他肩膀。

　　“姐夫，阿燕说的是真的。”

　　“总归要测的，不然无法分配居民编号。”石勒的话让三人安静下来，“别多想，就走个流程而已。”

　　那边绿大褂已经做好准备，抬头对石勒汇报：“已做好进入精神领域准备。”

　　见石勒点头，他按下操作台按钮，随即狄姜戴的头盔闪出莹莹光芒，玻璃罩渐变成不透光的黑色，整个操作室灯光全部暗灭，只有正中央的位置，浮现了个浅蓝色边框的投影。

　　阿燕不太明白，走到邵华面前低声问：“他们在干嘛？”

　　“找光。”

　　“光？”阿燕仰头看着那块区域，“这黑里咕咚的，哪儿有光啊？”

　　“觉醒精神力的人，精神领域会有光，这是狄姜的精神领域。”

　　“哦。”阿燕明白了，看着绿大褂很慎重的移动一个蓝点，她扯了扯邵华衣袖，示意绿大褂的动作，“他在干嘛？”

　　“每个人精神领域大小不同，有的是钢镚大小，有的能有一座山那么大，他在设置锚点，定好后可以扫描全域。”

　　“……这么高深。”

　　阿燕盯着屏幕，生怕错过细节。

　　十分钟过去，还是漆黑一片，邵华问石勒：“姐夫，还没结束？”

　　石勒没回答，倒是绿大褂一改之前的平淡，声线紧绷：“我找不到她的领域边界，这个领域在无限延长。”

　　阿燕提议：“那就别找了呗，反正全是黑的。”

　　“可只要是领域，就一定会有边界。”绿大褂抹了抹头上的汗，聚精会神，他开始坐在操作位上，手上动作飞快，“再给我些时间。”

　　狄姜很不爽。

　　总觉得有人在窥探她。

　　她时而走在一片花海中，时而踩在冰面上，在这连接不断换场景的梦境，虽然四处无人，可她总是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为什么呢？

　　那股不适越来越强烈，她不再前行，停在连接两座山的藤桥正中间，闭上眼感应。

　　山风吹过耳边，似咆哮，又似低喃。

　　在这滔滔不绝的波动中，她终于感受到了那股不适的位置，再次睁眼，又来到新的地方。

　　她站在一面镜子前，毫不犹疑走向确定的方向。

　　果然……

　　不同于白昼的这面，在漆黑如夜的镜子背面，她看见一个强行闯入的精神力波，它不断打着圈圈，循环往复，形状像是搅动水时形成的漩涡。

　　“你是谁。”

　　她问，却没听到回答。

　　“赶紧走，再不出去，我会吞噬你。”

　　这句话刚说出口，狄姜就吓了一跳，实在说的太过顺口，太下意识，仿佛这话她说过无数次。

　　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吞噬。

　　还有，为什么她那么自然地认为，这个奇怪的东西就叫精神力波？

　　那股精神力波强度越来越大，搅的狄姜太过难受，忍不住握拳锤向镜面，本是无奈，却发现力波霎时暗淡。

　　难道物理攻击也有效？

　　狄姜像是找到法门，再次锤向镜面，看着完全消失的精神力波，吃惊地瞪大眼，不可思议望了望自己的拳头。

　　这……也可以？

　　下一秒，她就回到了最初的那片花海。

　　没有了之前的压抑，花苞依次绽放，她摘了几朵，觉得模样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名字。

　　闻着沁人花香，她感觉很是惬意、平静和满足。

　　四处环顾，发现不远站着一个人。

　　不知对方何时出现，是名瘦高男人的背影。

　　突兀出现一个人，她没有如刚刚那般觉得不适，甚至感到一股熟悉，觉得这位人本就该在这儿。

　　那人面向夕阳，应是在欣赏落日，狄姜抱着花束静静地站在对方身后，默默注视着他，觉得对方周身都散发着光芒。

　　清风徐来，她嗅到一股不同花香的味道，清凉香甜……

　　是奇楠沉香！

　　狄姜抛下花束，朝男子跑去。

　　名字……

　　她要知道对方名字。

　　终于要抓住那人风衣，却在触碰的一瞬，像是戳破了肥皂泡，人影如同水气般蒸发了。

　　狄姜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着这片花海忽然绽放到极盛，随即迅速颓靡、凋零。

　　头疼欲裂，狄姜抱着脑袋蹲下，快要喊出来时地动山摇，下一秒睁眼，看见阿燕、小伟、邵华三人担心的脸色。

　　“做噩梦了？”阿燕揪了揪狄姜的脸，心疼道，“小可怜啊。”

　　狄姜发现他们坐在车上：“这是?”

　　“你的居民编号下来了。”阿燕指了指狄姜手上的手环，“我们赶紧回去，天黑之前能到家。”

　　狄姜疑惑：“家？”

　　“哦，我私自决定，你呢……以后和我住一起。”阿燕勾住狄姜脖子，又激动又亲昵，“怎么样？”

　　狄姜为有了落脚地感到高兴，也为阿燕的关心感到开心，点头：“好。”

　　驻外军团地下综合检测室。

　　绿大褂捣鼓着机器，心里很是烦躁。

　　怎么会坏呢？

　　郁闷，又要写十几页的检查报告。

　　唉，本命年流年不利，早上该看黄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