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gl》读字偷欢

9、第9章

　　第九章、

　　叶漓上小二那年的春天，文家坝小学校举行了一场春游。
　　三年级及以下的小萝卜们被安排着跟着老师一起带着家里父母准备的零食和现成的午餐去临村的一条小河边去踏青看油菜花，而三年级以上的稍大的小学生则被安排着去临镇的一条沙河的大河坝里野炊。
　　春游当天，各年级班主任在学校小操场清点各班人员。
　　伍二娃背着他爸给他买的足球新书包，得意的朝叶漓儿炫耀他带了大号的美好火腿肠，午餐肉，面包，饼干还有两瓶可乐。

　　伍二娃的爸最近两年外面包工程，赚了大钱，伍二娃的吃用，比以前好了很多。在学校里，开始有了小老弟。
　　但他依旧护着叶漓，总说叶漓是他妹妹。
　　“你带了啥？哥看看。”
　　说话间伍二娃就要伸手来拉叶漓的书包。
　　叶漓儿一把将书包拉到身后，冲伍二娃翻了翻白眼，随后急匆匆的往各自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驮着锅带着碗的六年级的班级队伍去了。

　　她在堵在小花园中间的自行车队伍里找到了身高已经有大人模样的梁思，她站在队伍的边缘上，身边停着一辆显得有些老旧的凤凰牌二四自行车，车后凳上，绑着一只锅底漆黑周身却被擦的晶亮的锑锅和一小捆木柴。
　　梁思瞧着叶漓，走上来笑问她，像个小大人问小孩儿那样：
　　“你当真要跟我一起去呀？你们孙老师同意了没？”

　　叶漓儿先点头，又摇头：
　　“我还没问…”
　　“还没问么？”梁思疑惑的抿起嘴巴，似是自言自语的说：
　　“那去问问吧，总要老师同意了才敢跟着我一道。”
　　她这么说着，拉着叶漓的手回到了叶漓的班级。
　　班主任有些意外，因为他从没听说过六年级那位一年多以前没了母亲的品学兼优又长的十分清秀的升旗手是叶漓儿的姐姐。
　　但他终究还是在梁思保证好好照顾叶漓儿又拜托了一下自己的同事之后放了可怜的半年前刚刚没了爸爸的叶漓儿和梁思一同去参加了高年级的野炊。

　　高年级的自行车队伍在各班老师带领下浩浩荡荡的经过低年级队伍出校门往沙河坝去的时候，伍二娃看见了叶漓背着书包牵着梁思的自行车车尾凳，大声喊她：
　　“叶老幺，你走哪里切？”
　　叶漓儿冲他笑：
　　“我跟梁思姐姐去沙河野炊。”
　　“野炊？我们二年级是去春游啊！”伍二娃追上来。
　　“野炊要煮饭，你米都没带。”
　　“我带了够了，你放心，伍嘉。”
　　梁思答了伍二娃的话，停下来扶稳自行车，示意叶漓儿上车。
　　叶漓儿提着那只锑锅的锅耳朵，飞快爬上车凳，得意的反手垫了垫自己刚刚不让伍二娃碰的书包，嘻嘻的说：
　　“我带了香肠，我们烤香肠吃。”
　　伍二娃羡慕的眼睛冒光，转头拉着叶漓儿屁股下的车凳，央求梁思：
　　“思思姐，你把我也带上嘛，我带了午餐肉，还有阔落！”
　　梁思笑笑，柔声回答他：
　　“下次嘛。”
　　伍二娃吸了吸鼻子，对冲着自己做鬼脸的叶漓儿恨恨的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盯着梁思骑车带她走了。

　　“梁思，这是哪一个？”
　　“是我妹妹。”
　　“你妹妹你带着来干啥？”
　　“带她一起去野炊。”
　　去沙河的路上，一群骑着自行车的小学生浩浩荡荡的队伍牵成了一条线。
　　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名老师骑着车督促，让队伍保持成唯一的一条线的状态。
　　直到路过沙河镇，过镇中心的十字路口，人流多了起来的时候，大家听了指挥停在路边等红灯，梁思班上的一个男生踩着自己的一辆山地赛车的脚踏板停在与梁思和叶漓儿并列的地方，有些趾高气扬的打量了叶漓儿一番后，问了梁思先前那些问题。
　　“她这么小，会烧火煮饭么？老师不是说了小孩子不能参加野炊么？”

　　“没关系，我会，她负责玩儿就好了。”
　　梁思说话总是温柔的让叶漓儿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对自己，对伍二娃，对现在面前这个讨人厌的男生，都是一样！
　　叶漓儿不高兴了。
　　她坐在梁思扶着的自行车上，对着那个男生翻着白眼，恨恨的说：
　　“关你屁事！”
　　那个男生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对着梁思笑了起来，像个大人一样，说：
　　“哟，你这妹妹，还有点歪（凶）嘛，长大了可不好惹。”

　　梁思听了，只是侧身回头看了叶漓儿一眼，并没有再接话。

　　自行车重新开始动起来的时候，叶漓儿再没有在梁思身后仰着脑袋叽哩哇啦的跟她说东说西。她心头有气，大约是因为讨厌梁思她同学把她当小孩儿看待，又大约是因为些其他什么。她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气的慌，气的不愿意再跟梁思讲话。
　　车队从沙河镇穿了出去，视野里的景象从先前低矮的楼房变成了稀稀落落的村庄和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偶尔有蜜蜂嗡嗡的绕在两人身边转圈圈，叶漓儿烦躁的伸手去抓，险些扑下车。
　　梁思在前面提醒了她两次无果之后，停下车来，站在路边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愠怒，叶漓儿就心虚了。
　　她偏着脑袋，不敢去与梁思对视，只瘪瘪嘴委屈的说：
　　“我很快就会长到你那么高。”
　　梁思听了话，噗嗤笑了出来，眼睛都弯成了一条月牙缝。

　　叶漓儿呆呆的看着她，不懂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但梁思刚刚那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来的生气的神色，好歹是不见了，加上她现在笑的那么开心，她便不自觉的跟着嘻嘻的笑了起来。
　　“坐好了。”
　　最后，梁思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重新骑上了车。
　　再往沙河，那一路的油菜花清香的味道和蜜蜂嗡嗡的欢乐声中，多了梁思浅浅的哼着《还珠格格》主题曲的声音。
　　叶漓儿再没有去扑蜜蜂，她仰着头，看着梁思的后背，她看见了她束起的长发，看见了她洗的发白了的牛仔外套，看见了她扶着自行车头紧紧抓着车把的瘦的没有多余的肉的双手，还看见了春天的太阳和太阳底下，满目的油菜花。

　　为了不让梁思和自己被笑话，叶漓儿在沙河河滩痛快的当起了与梁思同组的小姐姐们的跑腿，去河边打水与洗碗洗盘子的任务，她通通都接了过来。
　　一直忙到一锅挂着柴灰的米饭和梁思炒的像模像样的几个小菜做好，她才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打开自己的小书包从里面掏出两截早上妈妈给她装的香肠和腊肉，用筷子穿上，支在炒锅下面烤起来。
　　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将那些烤的发黑发糊的肉和肠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分在了各自带的不同花色与大小的碗里，吃的很香。

　　“我厉害吧？”
　　叶漓儿把自己分到的那一小段香肠放进嘴巴里，边吧唧边冲着梁思笑。
　　梁思盯着她的脸，很难得的又一次笑的一脸灿烂。
　　她将自己碗里的那一段香肠放进了叶漓儿的碗里：
　　“我不爱吃甜味的香肠。”
　　叶漓儿甘心情愿的帮她将香肠消灭掉，吧唧着嘴巴说：
　　“我妈说挑食不好，梁思你挑食。”
　　叶漓儿第一次叫梁思不叫姐姐，而是叫梁思，梁思没有生气，她端着碗，坐在叶漓儿身边笑着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只说：
　　“河堤里的石头下面有螃蟹，吃了饭收拾好，我带你抓螃蟹去。”

　　午饭过后梁思她们组上的几个小姐姐开始分发玻璃瓶的橘子水，分到梁思这边的时候，小姐姐为难的对梁思说：
　　“梁思，先前你没有说你妹妹要一同来，咱们在小卖部买水的时候你也不在…”
　　梁思接过自己的那瓶橘子水，摇摇头说我和她一起喝就好了。
　　叶漓儿蹲在旁边，把附近丢下的几个橘子水的瓶盖都捡起来用石头砸成了一个个圆形的带着波浪边缘的铁片，她一直偷偷听着姐姐们的对话，没好意思抬头，因为她是临时插进来的一员，橘子水没有她的份，她不能让梁思为难，也不能像妈妈说的那样当喜欢守嘴的讨人厌的小孩儿，所以她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咽着口水把瓶盖子砸成片片。
　　但她还是听见了梁思用瓶起子把橘子水打开的时候发出了啵的一声，她扬起的手跟着那一声抖了一下，过了一秒才又放下。

　　“喏。”
　　梁思把汽水瓶儿递到她面前。
　　叶漓儿没有伸手去接，她低着头，继续砸瓶盖。
　　“叶漓儿，你知道我不爱吃零食喝汽水的。这本就是给你买的。”
　　“真的么？”
　　叶漓儿抬起头，眼里精光闪闪。
　　梁思点点头，把汽水瓶放在了叶漓里面前的石头上，起身往沙河中间有水的浅滩走去：
　　“喝吧，我去找螃蟹，一会儿你将瓶子还给她们就来找我，别乱跑。”
　　叶漓儿捧着橘子水扎实的喝了一口，满足的打了个气嗝儿，笑眯眯的说：
　　“好！”

　　随后的很多年里，叶漓儿一直都认为，梁思真的不喜欢零食与甜口的东西。
　　直到2007年夏天，已经上大学的梁思没有回家过暑假，上高三的叶漓儿独自南下在那座梁思已经呆了快四年的城市找到她，在她与她同学合租的房子看见了满冰箱的布丁与雪碧…
　　叶漓眨了眨眼，眼角里涩涩的，有些疼。
　　她转脸看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等着听自己的最早的回忆的故事的几个同学，抱歉的对她们说：
　　“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我记性不好。”
　　“切～”
　　“哇，叶漓儿，你也太假了。”
　　“我等这么久你就说你记不到就完了？”
　　叶漓儿笑了笑，没再说话。
　　课间结束的铃声响起，她边将课本从书桌里掏出来，边悲切的想：
　　原来，关于梁思，她的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是一次眼神的变化，自己都清楚的记着，十四年如一日的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