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gl》读字偷欢

7、第 7 章

　　第七章、

　　因为放学后的一通折腾，叶漓儿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伍嘉在叶漓儿家门口跟她分路的时候提醒她：千万不要让爸妈晓得今天的事。
　　叶漓儿还在为梁思的哭泣自责，觉得要是他没有跟着李老三他们一起去偷栗子就好了，所以并没有搭理伍二娃。
　　伍二娃瘪瘪嘴，心怀忐忑的走了。

　　叶漓儿到家后，难得乖巧不皮不闹的在厨房门口的灯脚下做了作业，靠在门框边上望着小院门口发呆。
　　叶漓的妈觉得她今天有点反常，竟然不像往常一样一回家就像个小麻雀那样叽叽哇哇的围在灶台边要么借以饭为什么还没好的理由问可不可以吃一条米花糖，也没有给自己讲今天在学校遇到的稀奇事，便主动问她：
　　“今天学了新诗没有？”
　　“学了。”叶漓儿头也没回，抱着已经收拾好的小书包，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依旧盯着院门口。
　　叶漓的妈翻炒着铁锅里的菜，奇怪的抬头望了一眼，没再追问什么。

　　天黑尽了的时候，叶漓的爸骑着的家里那辆“70”摩托车发出的嘟嘟嘟的从远处传了回来。
　　家里的那只白毛狗老早就听到了声音，摇着尾巴欢快的在叶漓儿身边转了两圈之后，往院儿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发觉平时都跟它一起迎接大主人的小主人没有跟上来，又猛的停下来，歪着脑袋疑惑的盯着叶漓儿看。
　　直到摩托车开进了院门，小白才在地上蹦了两下绕着摩托车转起来。
　　叶漓的爸停好车，先弯腰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灰尘，然后边从摩托车后箱里取出一瓶白酒，边朝厨房门口看，见着门口那只抱着书包弯坐在小凳子上的小萝卜，还以为她挨揍了，笑着逗她：
　　“哎，叶老幺，老汉儿回来了，你都不喊一声？”
　　结果却只得了个寂寞的回应。
　　叶漓的爸把后箱里的一只白色塑料袋提出来，重新锁上箱子，走到叶漓儿身边，弯腰笑嘻嘻的问她：
　　“咋了？挨打了？”
　　父亲身上厚重的烟味喷到脸上，他巨大的身影挡着灯光，把叶漓儿都压进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里。她忽然就想起来梁思喊爷爷的那个老头子骂梁思他们的时候那个嫌弃的神情和后来梁思突然痛哭的情景，就像是那个被嫌弃到巴不得他们快点去死的人是自己，她抱着书包抬起头，盯着面前笑嘻嘻的爸爸，突然就瘪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诶？这娃这是咋了？”
　　“哪个晓得哦，一回来就有点反常。”
　　叶漓的妈从橱柜里取了一只盘子，边把叶漓爸买回来的半只板鸭倒进盘子里边说：
　　“今天回来的迟，估计作业没做好，被留在学校教训了。”
　　叶漓儿一听这话，哭的更伤心了，仰着头眼泪花止不住的往下滚。
　　她爸在旁边哄了几句，没用，只得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碎的小钞，从中间取了五毛钱递给她：
　　“拿去，莫哭了噢。”
　　叶漓儿虽然难过想哭，但五毛钱可以买好多包唐僧肉的认知还是驱使着她伸手接了钱。
　　俗话说拿钱办事，叶漓儿接了钱，确实也不哭了，拿衣袖抹着鼻涕眼泪依旧坐在门边抽泣。
　　“你就好生惯着她。”
　　叶漓的妈盯着她爸叨叨了两句，朝叶漓儿说：
　　“钱也拿了，高兴了嘛，去洗手吃饭了。”

　　叶漓儿没有胃口，大约是下午哭太多了，她爸给她放在搪瓷碗里的鸭腿还才啃了两口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她爸看她吃饭吃的头不住的往下点，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提醒她好生吃了饭再去睡。
　　叶漓儿瞪了瞪眼珠子勉强又啃了两口，实在是困了，手里的筷子落地的同时，一直放在腿上的小书包也翻倒在地上，书包里的栗子和书本一起冲出来，滚动着滑到满屋子都是。
　　“你哪里得了这么多板栗？”
　　叶漓儿慌慌张张的下桌子捡板栗的时候，叶漓的妈问她。
　　“姐姐给的。”
　　“哪个姐姐？”
　　“梁思姐姐。”
　　话到这里，叶漓的妈停了一下，奇怪的转头看了一眼她爸，确定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姐姐到底是谁之后又问她：
　　“她家住哪里的？怎么会给你这么多栗子？”
　　叶漓儿一个一个把板栗捡起来兜进书包里，没有回答。
　　见她不回答，叶漓的妈有些急了，放下筷子沉着声音：
　　“叶漓，我可给你说清楚了，家里可没缺你吃缺你喝，你穿的也都是买的好的，你就看院里哪个小娃天天穿凉皮鞋？你可别不识好歹，上学去不学好的，跟着那些二流子出去偷鸡摸狗！”
　　“但凡哪天别人家里的人找来了或者让我知道你在外面手脚不干净，你小心我手里的柳条子没你轻松的。”
　　叶漓儿听了，心里有些后怕，但一回想这都是梁思送给自己的，不算偷，又松了一口气。
　　叶漓的妈见自己这一番狠言冷语没得到什么结果，也就信了她说的话，催促着她赶紧吃饭。不曾想，叶漓儿只是小心翼翼的拉好书包拉链，连没吃完的鸭腿都不要了，就说要刷牙睡觉了。留了桌上两个大人奇怪的你看我我看你。

　　临睡觉前，叶漓的爸洗了澡钻进叶漓的房间，坐在床边小声问叶老幺睡着了没。
　　叶漓儿翻身面对着她爸这边，瞪着眼睛盯着她爸问：
　　“爸爸，啥叫白血病？”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叶漓的爸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用反问的方式回答了叶漓儿这个问题：
　　“哪个得白血病了？”
　　“伍二狗说梁思姐姐的妈妈得白血病活不久了，得白血病会死吗？”叶漓儿满眼期待的问。
　　叶漓的爸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又问她：
　　“你今天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的啊？”
　　叶漓儿抿着小嘴巴，想起梁思，又有了想哭的意思，继续追问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爸爸，白血病真的会死吗？”
　　见左右是绕不过了，叶漓的爸温柔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叶漓儿的脑瓜：
　　“叶老幺，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有些人走的早，有些人走的晚，有的人被病痛缠身，有的人是寿终正寝。”
　　这话显然太过深奥，叶漓儿费劲的从里面抓住了自己要的答案：
　　梁思姐姐的妈，要死了。

　　叶漓儿觉得梁思很可怜，她的妈妈就要死了，所以她打算从明天开始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分给梁思一半，甚至送给梁思。
　　可第二天上学，她却没能在学校的双杠边的草甸上等来梁思。
　　第三天，梁思依然没有来。
　　直到第二个星期一，她才在升旗台上看见领队的梁思。
　　那时候梁思的胳膊上，别着一条黑布。
　　升旗仪式结束之后，班级里的小萝卜头们开始讨论起五年级的那个大队长她妈没了，她手上带的那个黑布叫做孝布。
　　下课之后，叶漓儿没等老师喊下课就第一个冲出教室，没命的从一楼爬到三楼，在三楼的转角找到五年级的班级，在一群比自己高的多的高年级学生中间寻找着梁思，最后在另外一边楼梯口看见一个女老师正在和梁思说话，梁思低着头，身体微微的发颤，连带着胳膊上的那条黑底上写着一个白字的布条，也一同在颤动。
　　女老师一直在和梁思说着什么，梁思很少抬起头来，她总是在老师说话后轻轻点头，叶漓儿等到了上课铃响，没办法再等，只能一溜烟跑回教室，准备等中午的时候再问她自己想问的问题。

　　午饭过后，叶漓儿从书包里拿出自己前几天软磨硬泡非要让她妈帮她买的拿到过后包装纸都舍不得丢掉的双层文具盒匆忙跑去了操场，这一次她没有失望，梁思已经坐在双杠后面。
　　“思思姐姐！”
　　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叶漓儿献宝一样把文具盒递到梁思面前，大声说：
　　“送给你！”
　　梁思抬起头看着叶漓儿神器的样子，没有接文具盒，只问她：
　　“谁给你买的？”
　　叶漓儿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不明白为什么梁思不接过去，摸着脑袋回答：“我妈。”
　　梁思听了话，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见到梁思，叶漓儿心里一开心，倒暂时忘了自己早上要问她什么，只欢快的伸直了双腿在面前张开合拢张开合拢拔着草玩儿。
　　梁思把放在身边的一只装的满满当当的白色塑料袋拿起来放在腿上。
　　叶漓儿听着那塑料袋特有的声音，偏过头去：
　　“今天还吃玉米吗？”

　　梁思没有回答，仔细的把口袋的系口解开，摊在叶漓儿面前的，是一大堆糖酥肉和油炸花生米这一类平时吃酒席才能见到的干菜。
　　“哇！”
　　叶漓儿馋嘴，眼冒精光，梁思还没开口让她吃，她已经自顾自的伸手抓了一把糖酥肉，边吃边问梁思：
　　“原来你这几天是去吃酒席了啊？”
　　梁思盯着叶漓儿，半晌没有回答，眼睛红红的。
　　叶漓儿仰着头眯着眼睛陶醉在冷掉了的糖酥肉甜蜜又粘牙的味觉享受里，边嚼边说自己好久都没吃过九大碗了。
　　一阵风吹过脸颊，前面学校围墙脚下几个月入学前老师带着他们去种的栀子花树树叶沙沙的响，叶漓儿忽然瞪大眼睛站起来，绕到梁思身体另外一边，怔怔的盯着梁思衣袖上那条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白字的黑布几秒钟之后，仰着头呜呜的哭了。
　　梁思红着眼睛默不作声的看着叶漓儿哭了好久，直到她手里的糖酥肉表面的糖汁都化了从她抓紧的指缝里渗了出来，她才起身，又拉着哭的像个小花猫的叶漓儿又去了饭堂外面的洗碗池。
　　梁思的妈没了，在叶漓儿跟着李老三伍二娃一起去偷梁思家板栗那天晚上，那是一九九五年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