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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第三十二章、

      车停在距离梁思的学校很近的一条巷子路口,下车后李文彦要付车费,被梁思拦着,她把叶漓儿拉到巷子边的一家小吃店的屋檐下边的一只小桌子前面坐下,然后跟里面的老板说要一份中份的云吞,随后她爱怜的摸了摸叶漓儿的头发,之后才回到路边,跟李文彦说话。
      叶漓儿坐在小圆凳上,眼角边云吞下锅的时候锅子里蒸腾起厚厚的水雾,带着一阵清香,她听见自己的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一阵,就跟平时里饿急了那样,可接着,她的胃就开始痉挛起来,根本没有一丁点反应的时间,像是有一双手将胃像一件湿淋淋的衣裳一样团在一起,拧成了麻花状,越来越紧,越来越痛。
      叶漓儿拿手捂着上腹部,感觉到不知道是刚刚淋的雨水还是那一阵胃痉挛的疼痛带来的汗水涔涔的顺着头皮滑落下来,她原先紧抿着的嘴唇变成了咬合状,牙齿挤压着下唇,迫使着唇瓣血色尽失。
      她听从了梁思的话一动不动的像个乖巧的三好小学生一样坐在小餐桌前面,只拿手将胃压的越来越紧,眼睛却依然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几米外站着的头发挑染着好几种不同的颜色脸上化了烟熏妆的梁思,她正和李文彦在低声交流什么,明明背影看上去和过去一样,是那么熟悉,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叶漓儿觉得她好陌生。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梁思,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这样的梁思,在她单纯简单的世界里,梁思是纯白美好的恬静的,而非现在这样画着轻烟熏妆眉眼间有着遮不住的叶漓儿还看不懂甚至还有些讨厌的风情与媚态的样子。
      她那么喜欢她,她也曾亲吻了自己,可她怎么可以让别人再去触碰她,况且,十分钟内,就有两个人亲吻了她的脸颊。虽然只是脸,可这依然让叶漓儿心痛和恶心。
      巷子口路灯下,叶漓儿可以清楚的看见雨线无声而下,落在梁思的头顶,像一层细密的白砂糖铺撒在她身上。

      今天的梁思很漂亮,比过去的任何一个出现在面前的她都漂亮,刚刚在酒吧外面的霓虹灯下面,叶漓儿有看清她的脸,她眼角微微拉长的眼线,让她看上去带着一股子妖媚的邪气,却不像那些小太妹那样看上去不伦不类让人反感,她能驾驭头发张扬的颜色和妆容妖冶的观感并且恰到好处,可再漂亮,叶漓儿却都欣赏无能。
      这与她记忆中的姐姐,何止是天差地别这一个词可以形容的呢?
      若不是她喊自己的时候声音与温柔没变,若不是自己早就已经将她张就算是抹着再艳丽的妆也无法改变的那张脸刻在心底,就她如今陌生的样子,自己哪里可能跟她走?
      很快,小店的老板端上了梁思叫的那碗云吞,挂着水雾飘着水汽的碗里飘着几点碧绿的葱花,水汽里淡淡的清香飘浮在鼻下,叶漓儿看了看云吞,又转头看了看梁思,又看了看云吞,接着,胃里面的疼痛没有了,她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舌尖一阵大吗,紧接着,她本能的猛站起身抱着书包捂着嘴一下蹦到了巷口往里光线偏暗的地方哇的吐了。
      路边的梁思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三两步跑到她身边,蹲在蜷在墙角里一阵一阵发呕的叶漓儿身边一手扶着她一手帮她拍着背问她怎么了。
      叶漓儿呕了许久,却只吐出一点点胃液和胆汁,呕吐前嘴里的麻木感过后,只剩像是刚吃了黄连的苦涩。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刚上火车的兴奋和后来火车上的环境还有上厕所的不方便,都促使着她硬挺着完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旅途,她连水都只在很饿的时候喝了几口。胃里明明空空荡荡的,却在看见吃的东西之后引发了胃痉挛,吐的胆汁反流。

      “好些了么?嗯?”
      梁思问她,声音里带着鼻音,有些发抖。
      叶漓儿一手扶着墙,一手抱着书包勉强站起来,脚下莫名的就虚浮了起来,像是踩在乡下暴雨后的机耕道上的烂泥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站不稳。
      她侧身背靠着墙面稳着身子不让自己滑下去,怔怔的盯着梁思,她那魅惑的妆容下担忧与焦虑的神情让她觉得好笑,所以她就顺从心意,咧开了嘴角,一开始只是无声的笑,后来便越发的收不住,大声笑了出来,笑到脸上的肌肉都开始酸痛,眼泪也开始狂飙横流,笑到又一阵胃痉挛,涩发了一阵干呕,但她停不下来,她明明是难过的,难过的话,唇角应该向下耷拉着才对呀,可她一张嘴,却只有笑声发出来,可她在笑,眼泪却又决堤着模糊了梁思的影子,她矛盾啊,她真的太矛盾了,她为什么要来上海呢?
      她为什么要来找她呢?
      隔得远远的,偷偷的想她,不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了么?
      可她终究还是会朝有她的这个地方靠近和努力啊,她终究还是会看见这样的梁思,这样陌生,轻浮,随意的梁思啊!!!

      “她…”李文彦站在旁边,有些局促的想说点儿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叶漓儿。”
      “叶漓儿。”
      梁思抱着叶漓儿,手指抓紧了叶漓儿的胳膊试图稳着她的身形,说话的时候,她将头埋的很低,声音已经哽咽:
      “乖,你说,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嗯?你是不是胃痛?你没有胃病啊。”
      “叶漓儿,你乖,别让我担心…”
      “你怎么了?着凉了么?”
      “我们去医院吧?”
      梁思急的几乎没了头绪,说话的声音已经完全稳不住,带着厚重的鼻音与哭腔,同时又因为拼命压抑着情绪不愿意让眼泪恣意,连续呛咳了两声,试着扶着叶漓儿走到距离不过几米远的路口,可她大抵是情绪压抑的太厉害用了太大的力气,想要将叶漓儿半扶着往外的时候,却连抓紧她都变得有些困难,连续试了几次之后,她猛的将哭的没了形的却还像失心疯一样狂笑的叶漓儿抱紧,埋头在她颈窝里,挤着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
      “我求你了,你跟我说一说,叶漓儿,别让我担心,行吗?”
      李文彦站在旁边,试了几次想开口说自己来扶叶漓儿,却都悻悻然的闭了嘴,呆呆的站在两个人身后两米远的地方,眼巴巴的看着叶漓儿失心疯,看着梁思被她搞的情绪崩溃,毫无办法。

      那种莫名的生出来的想要把脑子里的脏东西都吐出去的恶心感,一直等到叶漓儿笑哑了嗓子也再哭不出一点眼泪之后才缓和了些。
      那时候,她已经被李文彦背着送回了梁思住的地方----
      一间附近老巷子里租来的狭小的两居室。
      她被李文彦放在客厅的那张小小的双人沙发上坐下,梁思提着她的书包跟着进屋之后,李文彦告辞,临走的时候,让梁思有事给他打电话。
      梁思低着头用鼻音应了两声,站在叶漓儿跟前的茶几边上,视线落在叶漓儿失神的脸上。
      李文彦走的时候带上了房门,梁思蹲在叶漓儿面前,小心的问她:
      “还想不想吐?我们换件衣服,去医院吧?”
      梁思蹲在面前,脸在眼前放大了些,叶漓儿抬了抬眼皮,努力的把眼神聚焦往她哭花钱了妆的脸上瞥了一眼,一秒钟,便移开了,落在被梁思的身体遮挡了大部分的摆在老旧的电视柜上的一只相框上面,努了努嘴,她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控制脸上的表情了。
      梁思觉察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微微转过身去,视线落在叶漓儿看的地方,脸色赫然变了变,咬着唇不着痕迹的移了移自己的身体,想将照片挡住,可两秒钟后,她又重新回到原来自然的位置上,伸手摸了摸叶漓儿的脸,勉强的冲她笑了笑,问她:
      “想不想洗澡?嗯?”
      叶漓儿深吸了一口气,支着身体坐直,冷冰冰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梁思看了许久,直看到梁思不敢与她对视微微偏开头,她才缓缓的回答她一个干哑的字:
      “想。”

      莲蓬头下,温水冲刷着着皮肉,浑身令人作呕的气味退去,可身体却冷冰冰的像是一直在用冰水洗澡,带不走心里的寒气。
      擦干了头发上的水换梁思的睡衣的时候,视线忽然被梳洗台上面的那枚半人高的镜子里那具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却已经有了些女人的味道的身体吸引住,她静默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唇角轻轻拉扯,学着梁思刚刚在酒吧里冲那个女人笑那样弯起唇角,却只得到一个令自己都反感的没有感情的晦涩表情,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浴室门外有人在说话,声音嗲嗲的在撒娇,叶漓儿敏锐的从那个声音里捕捉到准确的信息,那个正和梁思说话的人,就是刚刚酒吧里那个女人。她在抱怨梁思将她一个人丢在那边:
      “还在下雨,吉他还那么重…”

      无心再去打探自己的身体也不想再去研究梁思那抹笑,叶漓儿转过身,拉开了浴室的门。
      三张脸,六只眼睛面面相觑的时候,叶漓儿刚一条腿踏出浴室门,手还扶在门把手上,那个女人,她半趴半跪在坐在沙发上的梁思身上,听到浴室的动静才扭头看过来,而梁思,她坐在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上,手扶在跪趴在她身上的女人腰上,不知道是打算推开她,还是打算将她抱紧,她盯着叶漓儿,瞳孔猝然缩紧,眼神有些飘忽,那一瞬间不敢直面叶漓儿。
      她从沙发上起身,往叶漓儿走过去,表情明显是很紧张,可说话的时候,却依然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只是轻声问她:
      “饿不饿?”
      叶漓儿盯着她已经卸了妆的脸,眼皮都没有跳一下,摇了摇头,问她:
      “睡哪里?我困了。”
      梁思走到她身边,抬手抓了抓她的头发,随即拉着她的手边将她往房间带,边说:
      “这边,头发还没干。”

      房间里安静极了,除了梁思手里的毛巾摩擦叶漓儿的头发的时候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便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了。
      叶漓儿躺在靠床边,任由坐在床沿的梁思将自己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帮她一点点的擦拭着头发,一言不发。
      梁思搓着头发,盯着她看,眼神清澈而温柔,让叶漓儿迷惘,那眼神里好似装满了只为她盛开的柔情,要不是刚刚看到那个人亲她的时候她回应的那个笑,要不是电视柜上那张两个人拥抱着留下的照片里她笑的那样开心,叶漓儿真的要相信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是在看全世界了。
      “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放下毛巾,梁思屈着手指将叶漓儿眉心的发丝拨弄开,柔声问她。
      叶漓儿眨眨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说:
      “你奶奶去世了,已经好几天了,这时候,应该已经下葬了。”
      揉弄着叶漓儿的头发的手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微变,随即又恢复正常,梁思抬手拍了拍叶漓儿的头顶,微笑着继续问:
      “你是偷偷来的?”
      叶漓儿并不算太惊讶于梁思得到奶奶过世的消息时过于平静的状态,梁思跟梁家的感情并不好,虽然她没有提过,但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从来没有主动在自己面前提起过那个院子里的任何人,就足以说明。
      只是梁思随后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是在拨动她心底最脆弱的一根弦,她突然变得无比冷静,假装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一样,不希望自己像个遇到事情只会咿咿呀呀哭的幼稚鬼,所以她倔强的决定不让自己再像刚刚那样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她不想回答,不想去想,不想去触碰心尖一直在流血的出血点免得它再次溃烂发炎,所以,就她选择翻身背对着梁思不吭声。
      梁思静静的在她身后坐了很久,直到叶漓儿闭上眼睛假寐了许久,她才听到她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紧接着,身后属于她的重量抬起,床面有微微的回弹,凉被轻柔的搭在了身上,房间里的灯,灭了。
      叶漓儿背着身,听见梁思走出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娇滴滴的在对她说:
      “思,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个面吧?”
      双腿慢慢的往上收起来,叶漓儿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煮熟了的虾米一样抱紧了自己。
      心痛吗?她问自己。
      怎么可能不心痛?
      那为什么没有眼泪?
      只不过,是痛到极致,暂时麻痹了…
      她的梁思,她的姐姐,恋爱了,和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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