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gl》读字偷欢

28、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黄昏来临的时候，叶漓儿回到了家，母亲正和梁老大用风谷机处理和装收晾晒了好的稻谷，院坝里飞扬的稻灰没能阻止叶漓儿想要马上进屋的心情，她在门口给两个大人打了个招呼，就头也不回的屏息冲进了灰尘中，迅速穿过院坝，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风谷机嗡嗡的转动声下，她听见母亲在跟她说什么，但杂音太大，她没听清楚，也没有心思回头去问，只自顾自的一头扎进房间里，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蹲在了书案下，打开柜子，从里面捧出来一只铁皮的零食盒子。
　　盒盖被打开，装在一只小的透明塑封口袋里的她和梁思几年前拍的的大头贴合照便展现眼前，叶漓儿眉梢轻轻颤了一下，伸手将口袋拿起来，却并没有打开，只隔着塑料薄膜拿指尖轻轻的抚摸了一阵，便又放下了。

　　她在盒子下面抽出一封牛皮黄纸的信封，撕过的信封口还隐约看得见当初被撕开时留下的白色毛边，她抱着盒子，将手里的信封正面朝上，梁思留在上面的娟秀中带着些韧劲的小楷，看上去就像昨天才写下的，叶漓儿吸了一口气，盯着信封右下角印刷了梁思所在的学校名称看了半晌，没有具体地址，可她分明记得，她看到过。
　　不死心的将剩下的几封信全都拿起来看了一遍，终于，叶漓儿在梁思寄来的第一封信没有用学校标准印刷的信封的右下角看到了一排她用笔自己写上去的地址，地址精确到了学校的校区与宿舍楼。这让叶漓儿喜出望外，心怦怦的跳起来，仿佛下一刻，她就能出现在梁思面前一般，甚至激动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叶漓儿站起来，从书包里掏出先前在网吧查询的地址，比对一番之后，将梁思留在信封上的地址抄了上去。然后，她将东西都收拾好归位，这才坐在书案前，开始复习。

　　晚饭过后，隔壁邻居家的小孩抱来一只小奶狗，顺便说有点小事需要梁老大帮忙请他过去了，只剩叶漓的妈站在灶台边洗碗和叶漓儿坐在柴窝旁边拿手指逗着家里的新成员：
　　一只奶白色打底的斑点狗。
　　小狗拼了命的拿刚露出一点牙牙的嘴啃她的指尖，不时的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叶漓儿微微笑着任它将自己的手指舔咬的黏糊糊的，只在它偶尔咬疼了她的时候啧啧一声发出警告：
　　“小花。”这是她临时给小狗起的名字：“轻点。”
　　小狗才刚满月的样子，却精的很，一听叶漓儿声音稍微有点儿改变，便收敛了许多，把啃咬变成了舔舐。叶漓儿拿手指戳了戳它鼓鼓的肚皮，轻轻的笑。
　　叶漓的妈听着她笑，抬眉往柴窝边看了她与狗一眼，边擦着手里的碗边问她：
　　“上周你们不是一诊考试么？怎么样？”
　　笑容在脸上僵了僵，叶漓儿换了个姿势继续逗弄小花，满不在意般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
　　“还好。”
　　话一出口，她胸口便犹如卡在喉咙的鱼刺被硬生生的强行咽了下去之后那般隐约的梗着疼痛起来。
　　以前梁思，也总喜欢用“还好”两个字来回应母亲和梁老大询问成绩。
　　只是，梁思的云淡风轻是真的云淡风轻，而自己，不过只是强行的给母亲一个假象罢了。她根本比不上梁思。

　　面对这样的回答，叶漓的妈没再追问，她又一次抬起头看了叶漓儿一眼，眼神里带着些复杂的探究，却没再说话。
　　叶漓儿被她那种像是洞悉了一切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将小狗抱起来搁在腿上，犹豫了一下，用有些小声却十分清晰的口音说：
　　“我想去上海。”
　　“想去哪里？”
　　叶漓儿平静的看着母亲的脸，她脸上惊愕的表情和她手上停滞的动作告诉她，其实她已经听清楚了自己说的话，之所以反问，不过是因为她心里第一个想要给自己的回应是拒绝罢了。
　　“上海。”
　　手心抚摸在腿上的小花圆滚滚的身体上，叶漓儿语气平缓的又说了一次：
　　“我想去看梁思。”
　　“你知道你在啥子不？”叶漓的妈放下手里的碗筷，转而认真的看着眼前眉眼清澈的女儿，像是有些难以接受她的幼稚一般问她：
　　“你还不到十八岁，你出过咱们市吗你就要出省，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叶漓儿回望着母亲的脸，嘴角因为被说中心中的软肋不自觉的抽了抽，她低下头思考了片刻，接着说：
　　“当初梁思离家的时候，也比我现在大不了多少。当年，她也是独自一人走的不是吗？”
　　叶漓的妈从她坚定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倔强，原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角，便咽了回去，拿起手边的碗继续擦洗起来。

　　厨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静之中，只有叶漓的妈洗碗时碗筷碰撞锅具时发出的有些烦躁的声音和叶漓儿手中的小花舔舐她手指时的呜咽声充斥在母女两不和谐的磁场中。
　　梁老大咳嗽着和邻居说话的声音从院墙外面传进来，叶漓的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来看了叶漓儿一眼，不容拒绝的说：
　　“除非你明年高考自己考过去，否则，别想去上海。”
　　到底还是不够沉稳，叶漓儿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她抱着小狗站起来，用与母亲一样不容反驳的口吻说：
　　“我一定要去看看梁思。”
　　“你看她什么？她一个人好好的在那边念书，用得着你去看她么？你才高三她已经大四，从哪一方面考虑，都不该是你突然旷课去找她！”
　　母亲压抑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叶漓儿知道自己正在激怒她，可她依旧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最倔强任性的那一面表露出来，她回望着母亲愤怒的眼睛，也不去思考她说的那些是非对错，只坚持着一句话：
　　“我必须要去看看梁思。”
　　“叶漓！！！”
　　叶漓儿一而再的坚持和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将母亲激怒，她恼火的放下手里的洗碗帕，两步冲到叶漓儿面前，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扯着拉到厨房门口将她推到院坝中间站在夜色之中：
　　“你最好好生给我想清楚你要做啥子！也好生想清楚你心里面盘算的那些小九九，到底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你转眼就十八岁，不是八岁，做事情还是要考虑一下后果！！”

　　叶漓儿被拖着扯到了院坝中间，心里腾腾的升起一阵委屈的心疼和不甘的倔强，她抱着狗，使劲瞪着发潮的眼睛，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盯着已经回到灶台旁边埋头洗碗的母亲，固执的又说了一遍：
　　“我一定要去看她，你不让我去，我就再也不去上学。”
　　这句话一出口，叶漓的妈瞬间失了理智，她冲出厨房，气势汹汹的来到叶漓儿面前，丝毫没有犹豫的在叶漓儿脸上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叶漓儿登时就有些头晕，耳朵里嗡嗡的响起来的同时，嘴角也火辣辣烧着痛。
　　“你在威胁哪个？是哪个教你用这种口气跟长辈说话的？叶漓我告诉你，你敢去上海，我就敢不让你继续上学，都不用你自己不去！这么多年你啥本事没学会，脾气倒是见长，啥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不趁现在还收拾的了你好生修理你一顿，你都不晓得这个家里哪个做主了！”
　　叶漓儿抱着怀里的小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母亲一巴掌打在脸上，叫她清醒，也叫她坚定。
　　清醒是她明白了在这种关头告诉母亲她要去上海找梁思是多么冲动愚蠢的一个决定，而坚定的是，哪怕母亲的训斥与巴掌多么让她难受，却依旧无法改变她要去找梁思的决定。

　　“在吵啥呢？还在外面就听到屋头闹喳喳的。”
　　梁老大抽着烟从外面进来，看见叶漓儿站在厨房门口脸色铁青不受管教的样子，又看看站在一旁暗自抹泪的叶漓的妈问她：
　　“叶老幺？你做啥了？你把你妈气哭了？”
　　叶漓儿心头一痛，僵着脖子转头看了母亲一眼，厨房门口透出来的昏黄的光亮和月光朦胧的光线下，她可以清晰的看见母亲眼底的累晕，她在那一刻猛然有些牙酸，抿紧的唇不自觉的松了下来，叶漓儿弯腰放下狗，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闷声说了句：
　　“不去就不去，你哭啥子哭。”
　　说完，转身跑出了家门，冲进了无尽的月色之中。
　　她在家门口的收了稻谷的稻田田埂上坐着，潮湿的杂草沾湿了衣裤和鞋袜。
　　叶漓儿缩着腿抱着膝盘坐在地上，埋头在腿上开始轻声抽泣。

　　她无比思念梁思，可她同样见不得母亲的眼泪。
　　心口抽着的疼痛，交杂着对梁思复杂的思念与憎恶，也交杂着对母亲的愧疚，她是害怕母亲的哭泣的。
　　裤腿很快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可心中的疼痛与焦虑却不仅不见缓解，甚至还有越发严重的趋势，叶漓儿抽着气，试着做深呼吸来缓解好似堵在胸口让她无法呼吸的疼痛，却发现只是徒劳，她仰起头，盯着被乌云遮挡着只透出点点昏暗的光芒的月亮，痛苦的拿手握拳狠狠的捶了几下自己的心窝，那种重拳捶击带来的闷闷的疼痛与心尖的疼痛对冲，却不过缓解了片刻的难受，眼泪肆意的落下，她咬着唇痛苦的秉着呼吸憋的满脸通红，却只是无限制的加快了那种疼痛冲上后背与指间的速度。
　　直到她低下头，一口咬在自己的前臂上，眼泪顺着她的脸淌下，落在她唇舌边缘，浸到牙齿下方，比原本的疼痛更加锐利的疼痛从手臂上传到头皮，她才觉得舒服了些，缓缓的松开牙齿，舌尖却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情绪在疼痛的冲击下缓和了些，叶漓儿颓然的往后倒去，躺在了身后的稻桩上，满背沾染了潮湿，她却纹丝不动，只盯着罩在月亮上的那团乌云苦笑。
　　“梁老大！”
　　远处的机耕道上有人大声喊梁老大，声音焦急。
　　叶漓儿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只瞧着一个男人举着手电筒边从机耕道下来往自己家这边跑边继续喊梁老大。
　　梁老大和母亲从屋里出来，冲着手电筒男人问怎么了。
　　那个男站定在田边，大声说：
　　“快回去，你妈摔了一跤掉到河沟里，已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