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gl》读字偷欢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叶漓儿至今都还记得当她骑着梁思给她买的自行车载着梁思出现在家门口时正在家门口的茼蒿地里扯茼蒿的母亲的表情，那种先是疑惑，再是确定，最后是有些无奈的神情变化，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全都在她脸上展现了出来。
　　梁思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走到田埂边上，给叶漓的妈交代：
　　“我得了班主任发了学习进步奖…”
　　叶漓的妈看看微微低着头态度端正的对她表示抱歉的梁思，又看了一眼眼睛里都是得意神色的叶漓，又再次把头转向梁思，眼神变得很复杂，她抿了抿唇，将手里的茼蒿放在脚下，从地里上来，走到叶漓儿的自行车旁边，仔细的端详了那辆漂亮的女士自行车半晌之后，叹息着抬起头对叶漓儿说：
　　“得买把锁。”
　　“卖自行车的老板送了一把，在梁思的书包里。”
　　叶漓儿得意的昂起头朝她妈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张狂，像是在说你不给我买，梁思还不是给我买了。

　　叶漓的妈没再搭理她，转而问梁思：
　　“进步奖，奖励多少钱？”
　　“三百。”
　　“这车三百？”
　　“三百五。”叶漓儿抢了梁思的话，率先解释：
　　“另外五十，是梁思存的。”
　　“我没问你，进屋呆着去。”叶漓的妈突然有些恼怒，压着声音呵斥了叶漓儿一句。
　　叶漓儿瘪瘪嘴，冲着梁思做了个鬼脸，推着车哼哼唧唧的进了院子。
　　等她把自行车推到屋里放下了，梁思才从外面进来与她碰了个正面，她颠颠的三两步跑到梁思身边挽着梁思的胳膊，又瞥了一眼身后确定母亲没有跟进来，才小声问梁思：
　　“梁思，我妈是不是批评你乱花钱了？”
　　“没有。”梁思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她跟你说啥了？”
　　“说你太笨，语文成绩太差，怕你偏科严重以后考不上高中，让我趁着寒假给你补补课。”
　　梁思说着，冲着叶漓儿眨眨眼，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有些狡黠的笑。
　　叶漓儿盯着她那抹与平时的柔和比起来显俏皮可爱的表情，不由得红了脸，搅着手指头微微低着眉毛不好意思看梁思，只讷讷的反驳：
　　“我其实一点都不笨。”
　　梁思听了她的话，抱着胸微微往后仰着身子睨了着她笑的更加灿烂了，她伸手揉了揉叶漓儿的脑袋，用无比宠溺的语气对她说：
　　“傻气。”

　　说归说，叶漓儿终究还是接受了梁思给她安排的课外的阅读和练习。
　　并在小梁老师的教导下，有了突飞猛进的成绩增长。
　　这让她一度觉得奇怪，都是学习上课，怎么在教室里听任课老师讲那些晦涩的文言文和通假字的时候，她就听不懂，从梁思嘴巴里说出来，就变得那么容易理解了呢？奇怪。
　　这样的私人学霸补习生活，一直持续到梁思高考结束。
　　二零零四年夏天，梁思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南方的一所赫赫有名的老牌大学。
　　叶漓的妈在得知这个喜讯之后，开始张罗着准备给梁思摆宴席，那时候的农村学子，考上本科院校已经实属不易，梁思一下子成了十里八村乡民里的金凤凰。
　　叶漓儿高兴的快要飞起，上学下学的时候没少和伍嘉说，她将来也要考梁思的学校。
　　伍嘉笑话她成绩根本没有梁思好，想考那个大学，属实有点为难，躺着睡觉梦里去比较靠谱。
　　叶漓儿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定了目标，先考上梁思念的那所高中火箭班，再努力努力，跟她考同一所大学。
　　只是生活的转折多数时候出现都让人防不胜防，有时候一件小事，就可能会改变人的一生。比如，收到一封情书。

　　叶漓儿是在梁思去领录取通知书那天看见那封情书的，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叶漓儿从梁思那里看到别人写给她的情书。
　　那时候梁思正背对着她换下刚刚去学校领通知书的时候穿的衣服，那个天蓝色的信封在梁思放下脱下来的衬衣的时候，被带着从她的牛仔裤屁股兜里滑了出来，落在了叶漓儿脚下。
　　正端着她的录取通知书盯着看笑的一脸灿烂的叶漓儿只觉得余光里有一片什么东西飞过，她本能的伸手去接，没有接到，便低下头去看。
　　“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梁思转过身，视线顺着叶漓儿的动作看过去，落在那封躺在叶漓儿脚边的信封上，脸色骤变。
　　她慌忙的弯下腰想去把信捡起来，却还是被叶漓儿抢先了一步。
　　叶漓儿捻着信封站直身体的时候，表情已经冷的像是刚刚和人大吵过一架。
　　“信？”她看着梁思，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食指和中指夹着信封举在梁思面前，视线滑过横开口的信封口上的粉色心形粘合贴，嘴唇抖动着有些发灰，声音里带着一种既像是不确定又像是慌乱的颤音：
　　“是…情书？”
　　梁思没有说话，表情与叶漓儿一般无二，是死尸般的灰。
　　她伸出手去，想要拿过叶漓儿手里的信，却被叶漓儿敏捷的躲开。

　　叶漓儿眯着眼睨着梁思，扯着唇角笑问她：
　　“这么紧张？看来是很在意的人了。”
　　“我可以看看吗？”
　　叶漓儿笑着问了一句，但却没有给梁思拒绝的机会，她直接掀开了信封口上的心形粘合贴，憋着气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
　　那是一张梁思考上的那所大学的校园小景明星片，明信片背面用激情壮阔的行体写了一句诗：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和一句再浅显不过的告白：
　　我在学校等你。
　　落款：
　　李文彦。
　　“李文彦？”
　　翻来覆去的将明信片上的字看了几遍之后，叶漓儿抬起头，扯着唇角笑问梁思：
　　“原来你喜欢他啊？”
　　“不喜欢。”梁思抿了抿唇，回答的声音苍白的毫无说服力。
　　“不喜欢你收他的情书？”
　　将手里的卡片递过去抵在梁思胸口，叶漓儿一点一点的靠近她直到两个人的贴在一起无法再靠近半步，她才仰起头，盯着梁思因为抿着唇而线条变得有些僵硬的下颌角，怒不可遏的咆哮：
　　“不喜欢你不敢让我看？不喜欢你脸色变这么差？不喜欢你解释的这么心虚？”
　　梁思站在原地，全身的肌肉都因为叶漓儿抵在她身上的这个动作绷紧，她笔直的站在叶漓儿跟前，眼睛平视着前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
　　“叶漓儿，你冷静些。”
　　“你不是说现在是读书不是恋爱的时候吗，你不是说你的梦想是赚许多钱吗？考上大学就算书念好了吗？那行，可是你赚的钱呢？你口口声声说要赚的许多钱呢？”
　　眼泪滚滚而落，叶漓儿无法把控自己的情绪，咆哮着对着梁思又是推又是打。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她看见那张明信片开始，她就觉得心口痛的像是有人全力一拳一拳的捶在她的心窝里，又痛，又憋的慌。
　　梁思说要冷静些，她也想冷静，可她怎么就做不到像她那样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而只能像个疯子一样咆哮着发泄那些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凭什么拿着爸妈披星戴月辛苦赚来的钱去和那个讨厌鬼谈恋爱，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梁思的沉默，让叶漓儿越发的想要发狂，她愤怒的瞪着通红的眼睛指着梁思：
　　“你这么了不起，有本事别让他们给你交学费啊，还要大摆宴席，你凭什么？！”
　　叶漓儿的责问和谩骂变的毫无道理可言，梁思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忧的灰白，变成了无法言说的疼痛与隐忍，她紧紧的撰着拳抿着唇，任由叶漓儿对着她又拉又抓又扯，却只是红了眼眶，只言不发。
　　终于，这种沉默还是将叶漓儿的狂和乱打败，她把那张卡片扔到梁思脸上，捂着脸跑了出去，而这一次，梁思没有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追着她跟上去。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第二天，梁思背着一书包的换洗的衣物，去了她高中班主任老师办的学习辅导班当助教，而原本已经被叶漓的妈提上日程的升学宴，直到梁思坐上南下的火车，都没有举办。
　　叶漓儿在很久之后，才从母亲和梁老大商量卖了家里养的那群鹅添上原本准备用来给她办升学宴的钱给梁思当第一学年学费和生活费的时候，才偶然得知，是梁思自己强烈拒绝了升学宴。

　　梁思是在南下的前一天托人告诉家里说学校要开学了，她已经托人买好了火车票，第二天就要回来拿行李离开的消息的，叶漓的妈听说后，拉着叶漓让她和梁老大一起送梁思去学校，那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梁思在哪里，他们心里要有数，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见过梁思的叶漓儿心里千万个愿意，只化成了在她妈面前的一个单单的“嗯。”
　　第二天一早，叶漓儿就起来床，坐在书案边等梁思回来，她还有些焦虑，不知道见了梁思要说什么。但事实上，从梁思回来开始，叶漓的妈和梁老大就开始张罗着给梁思准备各种东西，她们并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直到行李衣物都差不多装好，临从家走的时候，两个大人出去叫开野猪儿车的邻居准备出发去火车站，房间才空了下来。
　　叶漓儿站在两个人共同的房间里，忙碌的擦着她们共用了这些年的书案和座椅，不开口，却一直秉着呼吸听着身后梁思打包行李的动静。
　　终于，牛皮行李箱的拉链呼的一声被拉上，叶漓儿握着毛巾的手猛的在那一声之后抖了一下，擦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听见梁思拖起了那只很多年前叶漓儿和她一起从她原本的家里拖过来的很多地方都开始蜕皮了的牛皮行李箱。
　　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到梁思重重的叹息声，然后，她听到了梁思从身后把她拉着圈进怀里的时候喉咙间隐约的哽咽声，还感受到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
　　“叶漓儿，要好好念书，给你买了练习册，放在枕头边了。”
　　憋了近两个月，叶漓儿的心里防线在梁思抱着她的那一刻彻底破防，她试着转过身去面对着梁思，却被她强行禁锢着头圈紧，挣扎中梁思的眼泪落在她耳边，叶漓儿狠狠的抽了一下，鼻音顿时就来了，她用破碎的声音喊梁思：
　　“梁思～”
　　“不要去送我。”
　　梁思飞快的松开她，只留了这一句话，和拉着行李箱走出院子的背影。
　　叶漓儿盯着她的背影飞快的消失在眼前，蹲在地上捂着眼睛呜呜的哭。

　　晚上，梁老大从车站送了梁思回来，坐在厨房门口唉唉的叹气，就连叶漓的妈也跟着长吁短叹的说着什么。
　　叶漓儿悄声走到房间门边，只听见母亲说了句：
　　“她性子当真是倔，虽然嘴里不多说什么，但却是十分有主见，轻易改不了主意。”
　　“她手里能有几个钱哟？唉。一个女娃娃在外面，莫要吃些苦。”
　　叶漓儿听着这话不对，推开房门走出去，站在两个大人面前，问：
　　“怎么了吗？”
　　梁老大回过头，愁眉不展的叹息着看了叶漓儿一眼，又扭过去没有说话。
　　“妈，啥子事？梁思怎么了？”叶漓儿把视线转到母亲身上。
　　叶漓的妈唉唉的叹气，对叶漓儿说：
　　“你姐，临上车了才说她打工赚了钱，把爸爸给她装生活费和学费的信封放在了方桌的抽屉里。”
　　叶漓儿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慌忙跑到方桌边，拿起上面的牛皮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的，不是一张张百元大钞，又是什么…
　　从两个月前她发现李文彦写的那封情书开始便压抑在心头的夹杂着愤怒、自责和想念的情绪，在那一刻终于全线爆发，叶漓儿冲进房间，蒙着被子哭了个昏天黑地。
　　后来，她哭累了，睁着红肿的眼睛打开房间里的灯，拿起梁思给她放下枕头边的初三的练习册想要翻开看看，才刚掀起封面，书里就落下了几张崭新的连号的十元钞票。一看，就知道是她刚领的工资里的一部分。
　　叶漓儿眨了眨眼，把几张钱仔细的夹好，抱着练习册眼眶又热又痛，却再也没有眼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