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工具人》楠有乔木

124、第 124 章

　　黎辰在母亲的墓碑前站了不知道多久，大衣的肩上，头顶的发梢都沾上了水雾，看起来有一点落魄。

　　配着这一张哀伤的脸庞，让人感觉坚挺的背都颓废了。

　　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但看到已故母亲那张定格在三十二岁风华正茂的脸庞，内心依然会觉得难过。

　　他看着墓碑，声音有些哀伤。

　　“我回去了，等七月再过来看你。”

　　虽然会过来看望，心里也会难过，但黎辰不曾喊过“妈”。不知为何，就是喊不出口，即便是高中那时候过来也没喊过。

　　或许只是心里的一个执念，一个想和陶文曼对抗的执念。

　　黎辰的母亲在黎辰八岁那年去世，黎辰满月时母亲把他放在黎家之后两人便没再见过面。后来他长大了会想自己的亲生母亲，于是在黎颖的帮助下瞒着黎重华和陶文曼打听到，之后黎颖便拜托家里的司机带他们来。

　　这一看，黎辰就看了二十年。

　　还没到车子旁黎辰就看到从骨灰堂那边下来的沈砚苏，搂着一个在抹眼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

　　沈砚苏满脸温柔地笑着对女孩说着什么，女孩一直点头，最后不知道因为沈砚苏说了什么，女孩本来抽泣的脸笑了起来。沈砚苏可能看女孩笑了，也跟着嘴角微扬。

　　这时候，阳光突然从云层里出来，万丈光辉普照着大地。下了一早上的太阳雨此时也停了，最后一滴如牛毛般的水雾飘落在黎辰的唇上。

　　一瞬间的凉意。

　　看到眼前突然明亮，地板上映着自己的影子，沈砚苏抬头看了看天空，悲伤的心情似乎被治愈，知道生活还有希望。

　　黎辰就这么远远看着微笑的沈砚苏，心里漾起一方涟漪。刚刚还悲伤低鸣的心脏此时变得充满活力，欢快地怦怦跳。

　　明知道这样不对，在这悲凉的地方，心脏不应该这么激动，可就是抑制不住，不受指控地悸动。

　　他朝沈砚苏缓缓走过去。

　　沈砚苏还在仰望天空没发现，倒是沈砚琳看到黎辰那具有压迫感的身高和冷冰冰的脸，心里有些害怕。她表情惊恐，伸手拉了拉沈砚苏的手臂，声音有些紧张。

　　“哥，哥……”

　　“怎么啦？”沈砚苏低下头还没转头看着沈砚琳就看到眼前的人，有些惊讶，“大叔，你……”

　　话只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他心里知道黎辰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哥，他是……”沈砚琳这会儿紧紧抓着沈砚苏的手臂，看得出心里很害怕。

　　也是，平日里沈砚苏和盛熠韩总是一脸温柔的笑，父母也都是温柔的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冷的人心里当然会有几分害怕。

　　“他……他是……”沈砚苏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黎辰的身份，也不知道怎么说两人的关系。

　　黎辰看得出沈砚苏的为难，直接转移话题。

　　“要回去？我送你们。”

　　沈砚琳一听，小声嘀咕道：“原来是好人啊。”

　　黎辰听到了，垂眸看了看沈砚琳。沈砚琳意识到自己秃噜嘴了，不好意思低着头。

　　“你也要回去了吗？谢谢。”

　　沈砚苏说完听到耳边响起一阵汽车开锁声，转头一看，才发现那辆惹眼的银色捷豹正好停在他左手旁的梧桐树下。

　　“上车。”黎辰语气轻淡说完之后走到驾驶座上了车。

　　沈砚苏：“走吧，回去洗个脸，吃完午饭我带你去看爸爸……”

　　“……”

　　一路上沈砚琳的心情还是沉浸在悲痛中，沈砚苏一直轻声讲着开心的事安慰她。

　　黎辰从后视镜瞥了瞥沈砚琳，看得出兄妹俩的眉眼很相像，只是沈砚苏五官比沈砚琳更出众，可能是沈砚琳还小，没有长开。

　　看沈砚琳还是表情哀伤，沈砚苏紧紧搂着她，开始转移话题。

　　“哥哥问你个问题，你如果回答对了明天下午哥哥请假送你去学校。”

　　沈砚琳可怜巴巴道：“真的吗？上次是熠韩哥送我去的。”

　　“嗯，真的。”沈砚苏说完微微一笑，“你说为什么烈士陵园种满了红色木棉花，而这里却种冬天会掉光叶子的梧桐树呢。”

　　“因为木棉花是英雄花，鲜红的颜色就像烈士奉献的生命。”

　　“嗯。”沈砚苏点点头，“没错，那梧桐树呢。”

　　“梧桐树……梧桐树……”沈砚琳想了一会儿没想到答案。

　　黎辰也不知道沈砚苏想说什么，从后视镜瞥了瞥那只小老虎。他看到小老虎虽然脸上撑着笑，可是眼眸在颤抖。

　　“梧桐树象征人的一生。春天发芽开花，代表着出生成长;夏天枝繁叶茂，代表人一生中那段黄金岁月;秋天叶子渐渐泛黄，预示着人已经步入垂暮之年;等到冬天落叶归根，看着似乎很荒凉，实际它只是投入母亲的怀抱，在等待时间的轮回，等待来年的春天再次重新展示新的生命。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为了迎接新的开始。”沈砚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几秒后才继续道，“人也是一样。妈妈只是投入外婆的怀里，她一定不想你一直伤心难过。”

　　聪颖的沈砚琳明白沈砚苏的意思，用力点着头，然后靠在沈砚苏胸口闭目。

　　黎辰听到这番话心里那股郁结了十几年的结好像突然找到源头，轻轻一拉，纠缠在一起的绳结打开了，眼前的道路也变得通亮。

　　他不由得又抬眸瞥了瞥后视镜，这时候才看到那只小老虎一只手环着沈砚琳，侧头望着车窗，一直在颤抖的眼眸此时滑下泪珠。

　　他当做没看到，收回目光看着马路前方。

　　沈砚苏立马擦掉，闭眼调整情绪，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

　　不要哭，沈砚苏，不能流泪，砚琳已经这么伤心，你要是哭了谁给她依靠，谁给她安慰……你是哥哥……是家里的顶梁柱……

　　沈砚苏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能哭。

　　不是他不难过，只是一直压抑着情绪，告诫自己必须坚强。

　　渐渐的，后车厢那两个人睡着了，而黎辰的心情却比来时感觉轻松，那股压着他的抑郁在那时候走近沈砚苏，闻到那股让他安心的香味而放松不少，听完沈砚苏刚刚那番话更是有种恍然大悟的醒悟，那颗沉重的心不再低沉。

　　“真的是很温柔呢……”

　　他呢喃完想起昨晚孟扬说的关于沈砚苏对他的关心，不由得扑哧轻笑。

　　“虽然温柔的真的，但别扭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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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盛熠韩小区口黎辰停下车，转头看到沈砚苏还在闭目，便没有叫醒他们，背靠在椅背上透过后视镜盯着沉睡中的沈砚苏。

　　阳光此时从沈砚苏这侧的玻璃洒进车厢，洒在沈砚苏恬静的脸上，那温柔的脸庞依然露着难过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间，黎辰心里想去抚摸那只悲伤的小老虎。只是这个念头一起，他瞬间瞪大眼，迅速收回目光看着方向盘，心里不可置信地质问着自己。

　　你刚刚在想什么！对着一个小孩子有反应已经很可耻了，现在还想抚摸他的脸。黎辰，那是沈砚苏，不是晏苏……

　　黎辰正在心里鄙视自己，安静的车厢传来手机铃声，让正在反思的人身体抖了一下。

　　半寐半醒的沈砚苏听到手机铃声立马睁眼，瞥了瞥沈砚琳，小心翼翼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身体一松，接了起来。

　　“熠韩。”

　　“打得到车吗？我们已经从陵园回来，我去接你们。”

　　“不用，我们……”沈砚苏这会儿才发现已经到小区口了，“我们到家了，要上去了。”

　　“是吗，我给你们叫外送，你们……”

　　“不用，中午我和砚琳煮个泡面吃。先这样，砚琳睡着了，我抱她上去。”

　　“……”

　　挂了电话沈砚苏才从后视镜看着黎辰，感谢道：“谢谢。那我们上去了，大叔你回去注意安全。”他说完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声关心道，“你昨晚……昨晚是不是一个人，所以失眠了。”

　　黎辰没有回答，只是解开车锁，牛头不对马嘴地淡淡道：“上去吧。”

　　“谢谢，回去慢点儿，注意安全……”

　　一路上已经是艳阳高照，黎辰心情也跟着天气而变得晴朗。到家时李叔闲来无事正在修理大门进来的那两棵景观松，他还降下车窗让李叔别忙活了，他会让专门打理的人过来修整。

　　很明显，心情和去年从陵园回来时不一样。

　　可乐都没办法忍到明天，从陵园回到家吃完饭就吵着要去舅舅家。

　　进屋一看，没看到沈砚苏。

　　可乐努了努嘴，他走到黎辰面前，坐在黎辰的腿上，皱眉道：“舅舅，哥哥呢，我给他发微信他没理我。”

　　黎辰放下书抱着可乐，温柔道：“哥哥他回家了，他妹妹回来，所以他要回去照顾她。”

　　可乐不解道：“为什么回去？这里就是哥哥的家，他可以让他妹妹过来住，我们家不是还有很多房间吗。”

　　贺东抱着乐乐和黎颖进来刚好听到可乐的话。

　　黎颖立马接道：“哥哥也要去看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和姥爷一样去了天堂。”

　　黎辰转头和黎颖、贺东点了点头。

　　“是吗。”可乐想到昨天去陵园黎颖红了眼眶的模样，懵懵懂懂明白黎颖是因为想爸爸才红了眼眶，不禁努了努嘴，有些伤心，“那哥哥不就没有妈妈了，他一定很难过。”

　　黎辰听着，脑海里浮现起沈砚苏那会儿在车里擦眼泪的模样。

　　悲伤流泪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日里看到的沈砚苏要么是对可乐笑得温柔灿烂，要么就是对他飞扬跋扈，凶巴巴，恶狠狠的。

　　怎么会不难过，只是那是一头倔虎，姿态高傲。

　　黎辰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贺东走过去坐在黎辰身旁，摸了摸可乐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可乐，有时候当做不知道，不去提别人难过的事，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安慰。”

　　可乐不解道：“爸爸什么意思？哥哥难过了我安慰他也不可以吗？”

　　贺东：“没什么。你怎么又让舅舅抱你呢，你都这么大了，舅舅抱不动了。”

　　可乐笑了起来，整个人趴在黎辰胸口，笑嘻嘻道：“才不会，舅舅很厉害，抱得动我。”

　　贺东：“怎么样，最近公司忙吗……”

　　“……”

　　晚上盛熠韩要送沈砚苏去会所，沈砚苏交代沈砚琳一个人在家不要乱翻里面的东西，然后又摸了摸沈砚琳的脑袋才出门。

　　沈砚苏：“谢谢学长，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两天要让砚琳住哪里，还好明天她就要去学校了。”

　　盛熠韩笑了一声，有些无奈道：“又跟我客气，不是说了我那里随时为你们敞开大门，不会让你们无处可依的。”

　　“这么好的学长为什么会没有女孩子看到呢？”沈砚苏说着还故意盯着盛熠韩的侧脸看，夸张道，“侧脸看起来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啊。”

　　“哈哈哈……听不出你在夸我，挖苦我倒是听出来了。”

　　“我这是夸奖的同时顺带挖苦……”

　　“……”

　　今晚会所顾客并不多，可能因为特殊日子，都被长辈留在家里，缅怀先人。

　　沈砚苏一个晚上就和路昊摸鱼，摸着摸着也就下班了，但因为有人请假回家扫墓，路昊继续上到会所打烊。

　　下楼后沈砚苏站在门口，看起来应该是等人。

　　几分钟后季杉棠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沈砚苏又是流里流气地贴了上去，把手搭在沈砚苏肩上。

　　“小家伙还真的等我啊。”季杉棠说话间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员，“帮我把车开过来。”

　　“是。”泊车员说着接过钥匙往停车场过去。

　　“我并不是等你，只是想使唤你。”沈砚苏拍开季杉棠的手，没好气道，“喂，你再乱说话我撕烂你的嘴。”

　　“小家伙还真是薄情，有了包容你、照顾你的变态大叔就不考虑我了吗。”

　　“我就不应该等你，应该让大叔接我回去就好了。”

　　沈砚苏都有点不明白他十点多收到季杉棠的微信后为什么真的就听话在外面等着，明明盛熠韩说了要来接他，他还拒绝了。

　　季杉棠语气轻佻道：“是吗？不过小家伙还是选择了我，不是吗？”

　　“闭嘴！”

　　“……”

　　上车后季杉棠转身把后车厢的一个袋子拿过来，放沈砚苏腿上，一改刚刚的无赖模样，温声道：“怕你难过，给你。”

　　沈砚苏低头一看，是一纸袋的零食，忽的一笑。

　　季杉棠：“之前看过你提着一袋子零食，如果猜错了你也不要说出来，静静接受就好了。”

　　沈砚苏这时候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德芙巧克力。这是今天下午从医院出来他给沈砚琳买的，多拿了一块。

　　“给你的，不是说心情不好就吃巧克力吗。”

　　“特意给我买的？”季杉棠有些意外。

　　沈砚苏没好气道：“你想多了，给我妹买的，顺带。”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