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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二十一 在娘家(二) ...

  •   小院收拾好提着包裹从西厢房出来,只见云耀侧身坐在床沿上,双手撑床正俯身看着孩子,温柔专注的表情让小院为之动容。她想,是不是想见见孩子才跑回来的?初为人父人母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幸福,激动,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守着护着,可是想看你可以请假呀,为什么要辞职呢?
      他看儿子,她看他。青灰色暗花小立领半开襟套头短袖衫,不胖不瘦;白色长裤,不长不短;白色的运动鞋,面上有点儿浮灰,周边的胶圈却一尘不染。每次出门他都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这一点她喜欢。她自己很随意,但她不愿自己的男人一副拉里拉塌的样子。
      如此神清气爽的一个人肚子里再多装点墨水该多好啊!
      他大概感觉到了转过脸来看她,她赶忙收回目光,把包裹往床上一放,顺势坐在床头,一条腿半架在床沿上,歪着头跟他商量:“我们还是明天吧,好不好?”
      他坐正了身子,想了想说:“明天就明天吧。”
      “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
      “那——我今天还回去不回去呢?”他看着她。
      “你也别回了,回去了又要来,麻烦,明天我们一起走。”怕他反悔,又跟了一句,“你再睡会儿,你肯定没睡好!”
      他说:“不睡了。睡一觉好多了。”
      她说:“等我娘回来我们就做饭,做早一点,吃了你好早点睡。”说完起身去院门口看娘回来了没有。
      云耀出来压水洗脸,因皮垫子磨损漏气,需要引水,引水倒进去,压了好一会,一钵子水漏光了水也没引上来。小院去厨房的桶里又舀了一钵子水倒进去,快速地压了几下水就出来了。她压他洗。他一把一把往脸上撩水,感受着水里的那股子清凉。
      洗完脸,她递毛巾给他,他不要,说要自己风干。他叫小院给他找了块干净的抹布,打湿了去擦鞋子上的浮灰。
      小院见他裤腰上没挂钥匙,就问:“你钥匙没带?”每次回娘家她都会把云耀的那串钥匙放到婆婆那里,她自己的那一串总是随身带着。她那一串上有柜子上的钥匙,柜子里有日记,同学留言册,几本书,她不怕被看到,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咱娘给我我没要。”
      “你不会连家都没回吧?”
      “回了,门锁着没进去。咱娘说你来这儿了,就过来了。”
      小院心头一热:看来他是先回的家,家里没人他才去里宅,他心里原是装着家装着她和孩子的!

      吃过晚饭,洗漱过后,天热一时睡不着,想在院子里乘会儿凉,看看树梢,纹丝不动。云耀站在院中,看了看天上的那弯新月,向小院提议一块出去走走。小院正好也想放松放松自己,就答应了。她把熟睡中的孩子送到娘的身边。她娘说别太久了,小院说转转就回来。娘舍不得孩子哭她更舍不得。
      卸去一天的喧嚣,整个村子都安静下来了。虫子们爱惜自己的嗓子,白天不敢动,躲在阴凉处睡大觉,太阳一落它们便迫不及待地出来弹唱了,于是村里村外连成一片。夜晚是虫子们的。
      村外沟渠边,偶尔有男人们说话的声音,他们或钻在水里露着头,感受着水底的清凉,或刚从水里出来,赤条条站在岸上,把身上的水晾晾干。远处水边,有时会出现一两束来回晃动的光柱,不用看,定是下夜钩的人手持矿灯在寻找鱼虾的洞口。
      在家圈了一个月,乍一出来,感觉改天换地了一般,没想到晚上的天地更广阔,她像鱼儿游进了大海,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由畅快。
      他出来是为了方便说话。以前出去从来没有超出过俩月,这次算是最长的一次,对外面的了解也是最多的一次。就像蜻蛙跳出了井口终于看到了天,一路上,他向她滔滔不绝:吃的是食堂,住的是门卫室;一天上十二个小时,两个人轮班,一个星期白班一个星期夜班;刚开始上夜班不习惯,白天睡不着夜里打瞌睡,后来习惯了反而喜欢上夜班,夜班事少,打盹也不用担心被发现……说到一日三餐,他说他最喜欢吃当地人做的红烧肉。做红烧肉需要当地出的黄酒。他特地带回了两瓶。他说回去给她做红烧肉吃。他自信按照食堂阿姨告诉他的方法一定能做出八、九不离十的味道。想到那塞在包里的黄酒,便想起了给她和儿子买的衣服,他问她他这身衣服好不好看,她说好看,他说给她和儿子也买了,放在包里没敢拿出来,买的糖果点心倒是都拿出来丢给他娘了。
      是啊,吃的穿的都为她准备好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还有什么奢求呢?
      说到外面的风气,用他的一句话概括:简直是乱套了。他说,不管是当地人还是外地人,你找他他找你,不是两口子却比两口子亲,姑娘不像姑娘媳妇不像媳妇,像“母夜叉”闺女那样的在那边还算得上正经货色。有个男的,当地人,在车间里做主管,家
      里都有老婆孩子了,还在外面瞎搞,玩女人一个接一个。他说他跟他处得不错,他要给他介绍小姑娘,他不干。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他说“他不干”说得不硬气。论相貌他还是讨人喜欢的,又有条件(值夜班),又在那种环境下,她不相信他能抗拒得了。可也不能断定他就抗拒不了。如果真有什么,他肯定是绝口不提;再说他在家的时候也有夜不归宿,倒没听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有的话大姨肯定不会来保这个媒。大姨就住在后面村子里,一有风声她肯定最先知道。
      既然什么都没做,又何必说出来呢?是想要她感激他独善其身吗?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呢,他会感激她吗?
      其实,她也没想让他感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应该承担的,当然,如果他有那份心意,她也乐意接受。
      后来,当他提出要求时她才恍然明白,他只有生理上的需求,没有情感上的施与,他们是两个有着完全不同需求的人。这一点她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还自欺欺人地把自己营造在一种情感的氛围中,现在他的直白他的□□犹如一瓢冷水浇在头上,让她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清醒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悲凉,从头到脚的悲凉。
      她挣脱他的怀抱,但很快又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自己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慰藉,但她不能让他感到来自她的丝毫的冷落,他要求的是夫妻间正常的事儿,只是此时此地她不能接受而已。
      “我们回去吧,孩子要醒了。”言语中透着几分虚弱几分苍白。
      “没事,有婶子呢。”他说。
      她能听出他的迫切他的决绝。

      后来,那弯西坠的寂静的月牙,那个矮小的孤零零的麦秸垛,那个横窝于垛后的冰凉的石磙,以及想像中自己弓成麦秸垛状的背,绘成一幅剪影留在那晚的记忆里了……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如果不是白天亲眼见到本人,打死她都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个人会是他。他怎么能那样呢?那不是跟动物一样吗?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过,怎么出去一趟就什么都会了呢?他是看见人家学的,还是别人想拉他下水教的?他不是说有个男的专门勾搭人家女孩子吗?而且还要给他介绍,他说他不干,他是真的不干还是假的不干?从不会到会,中间的这个过程值得怀疑。可是从他的迫切和生涩上来看他应该没有撒谎……话又说回来,男人在需要的时候总是很迫切,至于生不生涩,她也不懂,凭感觉而已。为了不给自己添堵,她把好的想法一遍一遍抽出来去压那些不好的想法,就像往渗水的地方掩土,越掩水越渗得多,最后弄得她一阵泛恶心。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的伤到了,回去的路上,她捂着肚子蹲下去两回。每回蹲下她都会想自己会不会死掉?
      让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随着电器的普及,有了电视机,有了VCD,有了录像带,有了各种各样的姿势……后来也就想明白了:人本来就是高级动物,动物会的人自然会,动物不会的人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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