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小院》秋分之月

57、第二十节 画圆

　　入夏后各种瓜果饮料开始上市，那边的麻花生意也逐渐进入淡季，闵丰他们通常只做半天，下半夜就回去睡觉了。做半天休息半天看书的时间就多了，借书还书的频率就多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
　　然而，一连好几天，小卖亭望眼欲穿，下午厂里也很少看到，就是看到了出进都是与人结伴而行，一个人的时候就打宿舍楼后面绕行，偶尔碰面撞上了也只是勉强一笑……
　　种种迹象表明他在躲避她。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还是他在考验自己？考验自己什么呢？即便真的要考验，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真是太折磨人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焦虑与不安。她开始恨起他的“残忍”来。为了让他也感受一下这种不理不采受冷落的滋味，她决定也不去理他，她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躲猫猫的游戏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出在哪儿？是她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她想，难不成是他那边的生意不好，赚不到钱，心里着急没心情？难不成是他后悔了，后悔答应他们一块回去，担心她看到真实情况后会动摇？还是朱老头的事，让他觉得她太没有城府，以至于小燕子向他求证时让他感到为难？还是他身上背着生活的重担，感到太压抑了，想找个人聊聊，是自己没弄明白，误解了人家的意思？或者，他只是想卖弄一下自己的文彩？要么就是他设置的一场游戏，他武侠小说看得多了，深谙里面的游戏规则，想拿她来“游戏”一下？要么就是他发现了她的所有“优点”都不能与社会合拍，对他将来没有任何帮助，所以退却了？要么就是他父母怕他被骗不同意，他是个大孝子，所以就放弃了……各种猜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觉得反悔最有可能。他家里的情况可能比他说的还要差，他怕她看到接受不了，所以能躲就躲能拖就拖，这样她就没办法逼他一块儿去看家了。她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缓一缓也好，免得春雷看过之后态度更坚定——这不是最主要的，因为最终的决定权不在他那儿，她担心的是他回去了如实地跟家里人说，家里人不放心她。
　　过了一个星期，又过了一个星期，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人都要疯了。想起有人用标点符号写信的故事，就学样在信纸的中央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缀上自己的名子，叠好了装进信封，又跑到窗口看了看，再确认一下，然后拿着信下了楼。
　　轻手轻脚走到厂房门口，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把自己隐藏在门口的黑影里，伸头往里看。里面没有干活，几个娃娃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叫着，独不见闵丰。过了一会儿，闵丰才从里面套间里出来，她想招招手，怕他看不见，想招唤一声，又怕别人听见，一犹豫，人就走过去了。
　　这时就听小兰在叫：“闵哥，你过来看呀，我都已经打到八千分了。”
　　“八千分算什么，昨天上午我还打过一万多的呢！”这是精灵鬼小杭的声音。
　　“你吹牛！”小兰说。
　　小院从窗子里看见小兰靠在案子上正专心地玩着游戏机，闵丰过去瞄了一眼又走开了，到绞拌机跟前掀开盖子，拿小铁铲在桶壁上剐了几下，合上盖子，然后转身拐了回来。小院瞅准时机叫了一声，应该是听到了，伸着脖子往这边看过来，脸上是一种幻听似的表情。小院把脸在灯光中晃了一下，又招了招手，对方看到了。小杭离门口最近，他探出头来与小院碰了个正着，他笑了笑，赶忙又把头缩了回去。闵丰出来时，她听到里面有嗤嗤的笑声，那笑声听起来感觉特别刺耳。
　　“有事吗？“他问。他站到黑影里来，半个膀子还留在灯光处。
　　“没事就不能来吗？”她冷冷地，不待回答已把信递了过去，“还你的东西。”同时她又不免有些遗憾，因为根据常识，从明亮的地方到暗处，眼睛一时会看不清暗处的东西，更不要说自己脸上的表情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干脆利落，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给她的回信压在酥饼下面，第二天卖完一盘酥饼才发现。
　　巴掌大的一张薄薄的纸，一张“天津大麻花”的说明书，叠得工工整整。打开来看，上面除了一个用圆珠笔画的圆圈圈，和右下角也照着她的样子缀着自己的名子外，此外再找不到一个字。
　　失望之余，她只能从这个圆圈上寻求答案了。她不知道这个符号代表什么，是零？是圆？还是句号？如果是零，那么就说明他们的感情将从零开始，或者归零，从此结束——从这许多日的种种迹象表明，从零开始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圆，也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从哪儿来还回到那儿去，二是预示他们将来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若是句号，不言而喻，一切都已结束，一丁点儿的希望都没有了。
　　问也问了，答也答了，问跟没问一样，答跟没答一样。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找他当面问个清楚吗？问什么哪？她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很被动了，为什么还赶着去要答案呢？
　　她决定等，等时间来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