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小院》秋分之月

50、第十三节 借书

　　这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小院看见做天津麻花的闵丰拎着一本书从对面的书报亭走过来，远远地小院问他手里拿的什么书。
　　对方往书上扫了一眼，走到窗口来才回答：“武侠小说。”见小院伸手过来，便把书递了过去。
　　小院接书在手，看了看封面，问：“你买的？”
　　“不是，租的。这种书，随便看看就丢了。”
　　小院看书有个习惯，喜欢先看书的作者。名字是陌生的，以前也没有听说过，她只翻了翻就还了回去，说，“武侠小说我看过金镛和梁羽生，其它的没看过。”
　　闵丰说：“我看的不是哪一家，凡是武侠都看。”
　　小院问：“你刚才说这书是租的，那里面有没有文学名著什么的？”
　　书报亭的营业时间跟她这边的营业时间是一至的，也都是星期六下午、星期天不上班，所以她从来没进去过。
　　闵丰想了一下说：“好像没有。我只看见武侠、报刊杂志之类，其它的没留意，回头我再看看。文学名著学校图书室应该有，只是我们进不去。这里是专给像我这样品味不高的人开的。”
　　小院说：“你太谦虚了。其实我也是俗人一个，正因为俗，所以才想看看那些高雅的东西，弥补一下自己。”
　　闵丰正要说话，见有人过来买东西，就让开窗口，转到小卖亭的门口来。
　　过来的是一位老太太，她伸头向里面看了看，开口对小院说：“小伙子，给我拿两斤桃酥两块蛋糕。”
　　小院笑着收了钱开始装东西。
　　闵丰一旁对老太太说：“大妈，你看，有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吗？”
　　老太太看了看闵丰，又看了看小院，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闵丰笑着说：“这是一位小姐。”
　　老太太又对小院看了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哦，哦，我说是个小伙子呢！”老太太接过东西，嘴里念念叨叨地走了。
　　小院把头发在后面束成一个把，头上又压着一顶男式的白色工作帽，又穿着白色的工作服，不出声，乍一看极像一个俊秀的小伙子。
　　闵丰看了一下腕子上的手表，问：“该下班了吧？”
　　小院看了看放在台子上的电子表，点头“嗯”了一声，又婉尔一笑说：“你怎么知道？”
　　闵丰一愣，旋即笑着说：“猜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言，小院赶忙说：“帮个忙好吗？把门口的那几块板子装上去。”
　　闵丰不知道怎么装，小院装了一块给他看，他照着样子一块一块装上去。
　　小院将剩余的货物点了点数，又拿白布盖盖好，闵丰也已把板子装好，小院拿锁锁了，带上门，两个人一起往回走。闵丰他们住学生宿舍楼后面的居民区，所以同路。

　　以后的几天里，闵丰几乎都是在这个时间出现，自然是为了租书还书的事。一起回去的路上，小院担心被熟人看见引起误会，时时留意着前后左右。
　　闵丰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他说：“我们绕道吧。”
　　“哪里还有路？”小院问。
　　“跟我来。”说着，跨上一旁的甬道，径直朝着教学楼的方向。
　　小院以为他是从教学楼门口绕过去，不想他却朝着教学楼后面走去。教学楼后面就是围墙，哪里有路？一刹那脑海中闪出两个念头：他想干什么？要不要跟过去？但很快又打消了，这是白天，哪哪都有眼睛，再说，看他平时的言谈举止，一点儿也不像那种居心叵测的人……时间容不得多想，就跟了过去，心里惴惴的，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道高高的围墙把学校与外界分隔开来，围墙与教学楼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小巷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贯穿巷子的始终。从站着的枯草和发出来的草芽芽上可以看出走的人不多。
　　这时间大学生们都到食堂吃饭去了，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风，太阳正好照过来，暖暖的，感觉就像走在家乡三月的田间小路上。
　　巷子的另一头连着日日必经的马路。快到巷子口的时候，闵丰站住了，侧身过来笑着说：“也许你会奇怪，为什么这几天老见我在这里晃悠……”
　　小院也站住了，笑着说：“你不是借书吗？”
　　“其实——”他说，“最近有件事……老拿不定主意，想找个人帮忙，你知道我们那边都是娃娃兵，没有一个能帮得上，感觉你比较合适，可是又怕说出来让你笑话，所以一直没敢开口。”
　　原来他是有求于自己。小院忽然感觉有点儿失落，继而放松下来，说：“你说吧，能帮上我一定帮。”
　　他反倒不作声了，低着头，向前踱了两步，像下定决心似的，说：“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叫我最近几天回去一趟……你说我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呢？”他侧过身来看着她。
　　一个男孩子，或一个女孩子，开口向异性询问此类问题，是傻子都明白什么意思。一时间小院只觉脸热心跳。为了不让对方看出什么来，她迎着他的目光说：“这个我恐怕帮不上。”
　　“是吗？”他微笑着，“是帮不上还是不想帮？”
　　离马路很近了，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路上没有什么人走动，但还是担心被人看到，而且也不好再耽搁，夏云那边还等她一块去食堂打饭呢。她不好催他，只能自己先行一步，与他擦肩时轻声回了一句：“两个都有。”出了巷子，绕过冬青，上了马路就开始加快脚步。
　　第二天他又来了，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在等你给我拿主意呢。”
　　她脸上再次泛起红晕，说：“这话叫我怎么说呢？你爸妈都做不了主，我算什么呢？我怎么能叫你回去或是不回去呢？”见他笑而不答，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于是又说，“说真的，换了我就回去，先看一看再说，说不定长得很漂亮呢！不回去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
　　“是吗？……我要是回去了，错过了眼前这一个，以后买后悔药都没地方买。”
　　小院整理着案子上的东西，装着没听明白的样子。
　　接下来的两天里闵丰没有再出现。她想，他不回去也不过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自己太含蓄？让他觉得是被拒绝了？是赶货赶得时间长睡过头了？还是现在忙脱不开身，过几天才走？一个人揣着满脑子的问号往回走，走到那天与他一起转往小巷子的那个路口，一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会不会在巷子口，准备吓她一跳？
　　然而，巷子里空无一人。殷殷的希望满巷子，失望却比巷子长！
　　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明明不喜欢那种类型却偏偏希望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