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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 ...

  •   如果海末可以任性,像所有娇纵放肆的小女生,她真想告诉解放,她很不适应他现在这样子。

      朋友其实也讲惯性,比如伊洋永远达观乐天,嫣然则干练泼辣,苏苏小姐脾气小自恋,这是她们初初相识时即定的印象基调,随相交日深当然多少会有改变,但无论怎么改变,基调不会变。基调不会变,就不会不适应。

      解放难道不该是那个吊儿郎当一身痞气的解放吗?既会吹好听至极的什么什么恰空,也会跟那些建筑工人兄弟们一样对女人吹很轻浮的口哨,如同那天伊洋去工地,吃完饭他们送伊洋出去,塔吊上又有人扯破锣嗓子唱歌调戏,解放就笑,边笑边吹很响亮的口哨回应。伊洋瞪她。他耸耸肩膀粉无辜道,他们唱跑调了。我纠正一下。
      甚至他跟海末磨嘴皮子时,笑容再邪肆也不似此刻这般让她有压迫。灼灼目光直望进她心里,让她无所遁形,无以回避。

      【这么能干,是不是很累……】
      当然,当然很累。
      长久以来的挺立,每一天、每一个工程、每一次准备注工考、每一项预算结算造价的活计都似在点点抽离她的力气,让她愈来愈觉得自己是个空架子。
      坚持住不倒是无所依傍,是知道倒下后如果不想一蹶不振、再爬起只能靠自己,既如此又何必做那样一副娇楚可怜的范儿,给谁看?谁又会看?

      长久以来的挺立,说到底无非忍耐二字,忍耐到一定程度就成为一种惯性。
      而支撑我们的有什么不是惯性?
      ——琐碎无聊的庸碌生活,相看两厌的柴米夫妻,冷漠自私的父母亲人,貌合神离的三八同事,日益逼仄的生存环境,飞速上涨的生活成本……
      如是种种,无不仰赖惯性支撑。
      她尤其是个惯性力十足的人。苏苏送她的耳环,外婆留给她的银镯,她一朝戴上就再难除下。仿佛那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有它们在,她就是完整的自己。
      包括沉默,躲逃,拒绝敞开。
      正是这些,组成了她。她无法摒弃它们,就像她无法推翻她的过往。

      寂寞至深,她不是不需要朋友或情感,她知道这一点,她只是无法想象那种全新生活:不愿示人的种种,你必须通统拿出摆在台面上方能证明你的坦诚,由此交换对方同等的坦诚。很多时候纵使你拿出你的坦诚也未必能交换到对方同等的坦诚。
      中国人又一向注重出处,身家都要打听明白才能言及其他:父母,直系血亲,回溯三代的职业与出身,籍贯,学历,有无过往情史……
      如果她够狠,她可以说自己是孤儿,可即便她说自己是孤儿,孤儿也是爹生妈养的吧!
      这一关,不论与谁在一起怕都绝难逃掉。
      这一关,不论与谁在一起她都不愿逾越。

      过程即意味着消融,她不是不明白,那些难以启齿的无非是自己的心结作祟,可就是这心结,她打不开。
      没有人可以说服她。
      就像没有人告诉过她,为什么她就要面对抛弃遭遇冷漠,是她不乖还是她长得连狗都嫌?
      没有人告诉过她,所以没有人可以说服她。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以前不,现在不,以后也不。

      一路走来,她其实最害怕命运,她那么努力:用功读书,考好大学、好专业,比别人更尽心工作,疯狂考证,一个萝卜顶好几个坑,无非要摆脱命运。
      别人看来她强悍极了,考证狂人啊,建筑行的“惠儿”牌啊,甲乙通吃啊,可她究竟有多累,她不说,谁也不知道。
      或许,大家都一样,你不说我不说他她他们都不说,大家谁也不说,大家谁也不剖给别人看自己内心的坟墓,大家就活得都一样。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若我们都以锦绣示人,里层是不是爬满虱子打满补丁,谁知道。

      犹如解放,你有伤疤么,你有疼痛么,你有不愿揭开的过往么,你有戏谑掩饰的悲哀么……

      静静地海末看着解放,午后两点半这家小小餐馆谙寂无人,服务生趴在吧台后面打瞌睡,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解放脸上明媚得几近慵懒。
      这个男人,线条粗得好比钢筋框架,笑起来有兽一样的狡猾慧黠,紧握振捣棒捣砼时颊骨微棱带一抹狠厉,似乎世界都可以被他捣烂摧毁,她一直以来自以为坚硬的外壳,亦像他手下泥尘纷落的砼块,轻轻巧巧一句话即被撬起。
      而他只是不卑不亢,用他特有的方式关切她,靠近她,意欲帮助抚慰她。

      饭菜冷了。他几乎没动什么,她也吃不下去。空落的胃看不到食物时觉得饿,看到食物又觉得饱。
      许是太累,为了那0.5%的提成自到秦非这里她每天工作十几小时恨不得榨干最后一滴骨头油。许是两日里咬牙死撑到现在心力交瘁实已撑至极限:江湛来过电话也来过信息。
      江湛来电话她永远冷淡答曰手头在忙身边有人不方便讲电话,江湛来信息她看过也只作没见。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
      是刘若英唱的歌么?
      电台里放的时候她听过,只一次已记住曲声里的忧伤与绝望。
      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纵你不知也无妨。
      她用她的微笑打发她的苍凉,苍凉如宿命。
      然而,终是有点撑不住了呵。
      原来,她并非她想的那样坚强。

      叫醒服务生埋单打包,眼见着菜一样样装进打包盒,心情也似收敛一些,“你回工地么?”海末问。
      “不。”解放回答得很干脆。“我现在主要精力在下一项工程。”
      “明天给你来得及吧?”海末拍拍包,“或者今晚也可以。”
      解放淡淡一笑,“不用那么拚。没那么急。”
      “标书做了吗?还有造价?”
      “我想挂靠到你们公司。”解放不答,“挂靠费多少?”
      海末摇头,“我们公司是一级资质。我刚刚看了一下,你要包的项目三级资质单位就可以。没必要花那份冤枉钱。”翻出资料看了看又确定一下,随口道,“这项目要开在梨花峪啊。那里是不是有很多梨花?”
      “你没去过梨花峪?”解放颇意外。
      “嗯。”
      “走。我带你去看看。”解放拎起打包盒,“你到底是不是滨城人?连梨花峪都没去过。”不容分说语气海末欲待拒绝他已接着道,“坐我的车去。回头我们再过来取你的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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