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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等我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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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宫永远的黄昏,让庄楮墨产生了时间不再流逝的错觉。
但从提茔越来越频繁地提醒他吃药这件事中,他想他的时间和太虚宫的时间并不同步,也许太虚宫的时间确实停滞,但他的时间还在流逝,而且是越来越快地流逝。
自从顾羽觞回来之后,庄楮墨就已经完全不离开房间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四处走动,只是他已经无法下床。
灵气慢慢流失的状态,让庄楮墨明白了风缺说他应该是个死物的话。
他就像被困在无法清醒的梦里,他能感觉到一切,但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呼吸的力气都十分虚弱。
尽管如此,他却没能真正地死去。
原本按照他并不丰富的常识,他知道自己作为改造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改造人的身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意识。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看到巢南枝炸毁圣星城时而感到绝望,那里保存了所有改造人的意识备份,巢南枝彻底毁掉了他们。
现在,庄楮墨感觉自己正在经历另外一种毁灭。在服药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身体的变化多少也会影响意识,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
于是庄楮墨只要清醒过来就死命拽着顾羽觞,满眼恐惧地问他:“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吧?你能别走吗?不管你要去哪里你都带着我。”
如果什么时候醒过来见不到顾羽觞,他就会惊叫,甚至痛哭,尽管他实在没有力气叫出声,哭出声。
自从顾羽觞上次不辞而别之后,庄楮墨在恐惧之上,又陷入了更大的不安中。
庄楮墨内心翻涌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只有看到顾羽觞,这种感觉才能稍稍消解。
当欧刀和庄楮墨告别的时候,庄楮墨忽然有种预感,顾羽觞是不是又要离开了,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他知道如果顾羽觞真的要走,一定不会带上他。
欧刀走后,庄楮墨拽着顾羽觞,满脸忧郁地说:“你如果也要走,能不能等我死了再走?”
此时的庄楮墨已是气若游丝,像狂风中将要燃尽的烛花,摇曳着暗淡的微亮。
顾羽觞一如既往地顺势坐到庄楮墨身边,如同接住一捧初雪般地将庄楮墨从床榻扶起,让庄楮墨安稳地躺在他怀里。
顾羽觞身上总是寒气森森地,让人害怕靠近,但庄楮墨现在却眷恋着这份冰冷。他很真实,而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不会让你死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再夺走。”顾羽觞对庄楮墨耳语,那声音极尽温柔,语调如同在安抚一个受害的孩子,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
“你会知道的,我是因为你才存在的,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什么都别想,你需要休息下,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羽觞的声音像春天从草原上吹过的微风,带着嫩草和野花的清香抚慰着庄楮墨的耳膜,让他原本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和。
但他还是没办法彻底放松,拽着顾羽觞的手依旧紧紧地,他的全部的力气都用在那只手上了,像抓着救命稻草,有气无力地反问:“你可不要骗我啊,骗人是狗,你不会等我睡了偷偷溜走吧。”
“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醒过来。”
顾羽觞一边笑着说,一边伸出手抚着庄楮墨的眼睛。
庄楮墨感觉那只冰冷的手好像要把他的眼睛冻住,然后房间里所有的水汽似乎都凝结在了他的眼皮上,如山呼海啸般沉重地睡意席卷而来。
“可是……我……”,庄楮墨还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失去了知觉。
“顾小友你在做什么?”
按时送药的提茔一脸惊恐地看着顾羽觞,手里的药瓶本能性地朝顾羽觞扔了过去,却被顾羽觞单手接住。
“别过来!”顾羽觞头也不回地吼道。
那冰冷的声音,像无数把冰锥一般把提茔钉死在了原地,他只能颤颤巍巍地说:“你这样会害死庄小友和你自己的。”
提茔一眼就看出来,顾羽觞正在用自己的灵气把庄楮墨的灵气全部包裹起来了。
这原本是所有修习灵术的修士最基础功法,尤其是以炼灵药为修行方式的提茔对顾羽觞的行为再清楚不过了。
在洞天福地的秘境获得药引之后,必须用自身的灵气作为容器养护,否则任何东西都无法从洞天福地带出去,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现在顾羽觞却把这套功法用在了庄楮墨身上,虽然风缺总开玩笑说庄楮墨就是个死物,但他毕竟不真是死物。
且不说庄楮墨身上的灵气何等特殊,就是要对一般人这么做也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顾羽觞也许耗尽修为也不一定能将其封住。
提茔虽然被顾羽觞定住了身法,但依旧心惊肉跳,在他看来,顾羽觞这就是要拿自己的命来赌庄楮墨的命,他实在不忍看着两人灰飞烟灭。
就在提茔想着如何阻止这场悲剧之时,忽然整个房间如同被什么巨兽吞没了一般,一阵令他窒息的灵气从顾羽觞身上爆炸一般轰然而出。
还不等提茔反应过来,他便两眼一黑,虽然尚有知觉却像被揉进了一团黑泥里,所有的感觉全部被封住,不管如何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也看不见听不见。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里再也没了动静,提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却忽然感觉自己原本被定住的身体顿时一松,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模模糊糊有了形状。
正当提茔想要运转灵气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时,顾羽觞却冷不丁地站在了他眼前,不由分说往他的神庭猛拍了一掌,一张巴掌大的符箓金光一闪被拍散在提茔神庭之上。
“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庄楮墨身边,不允许除我以外任何人接近他。”
顾羽觞露出一副完全仿佛不属于他的阴郁表情,冷冷地对提茔下达指令。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要吓得屁滚尿流,但此时的提茔仿佛已经没了魂魄,只木然地点了点头,便一声不吭地坐在了庄楮墨床边。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庄楮墨,那眼睛好像人用手指按进泥人脸上的石头子一动不动,连眨眼都不会了。
顾羽觞没太在意提茔,只走到庄楮墨的床边,这时的庄楮墨整个人都被一层若有似无地半透明冰壳状灵气包裹着,从冰壳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庄楮墨的脸,他就像被封在玉髓里的天仙。
顾羽觞看着那张脸,好像害怕吵醒他美梦一般地小声说:“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