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当时年少》渺辰

1、第1章

　　夜深了，猫又在叫了，她走过去，懒懒地打开邮箱。
　　是一封简单的邮件，上面只有短短的两个句子：“莎莎，你还好吗？你的小鸟还好吗？”
　　莎莎是她的小名，只有极少人知道。
　　天边开始发白，她才关上电脑，慢腾腾地爬上床。
　　朦朦胧胧地合上眼睛，却总也睡不着。

　　黑暗中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莎莎，你看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另一个小孩子问：“是什么？快给我看看。”
　　眼前仿佛看到一个清秀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一只小鸟探出头来。阳光下，小鸟的羽毛金灿灿的，闪得耀眼。
　　“好美！”小女孩惊叹道。
　　“那当然！”小男孩得意了。“我刚才在草丛那边抓到的。它还不大会飞呢。莎莎，我们用小笼子把它养起来，好吗？”
　　“唔~~~哥哥，我们放了它吧，好不好？”
　　小男孩困惑地望望小女孩。
　　“哥哥，放了它吧。小鸟不能飞，它会不高兴的。而且……而且它会想念爸爸妈妈的。”小女孩哀求道。
　　“好吧，只要你不后悔！”小男孩看着她，笑了笑，有点勉强。
　　松开手，小鸟呆了一会，然后扑愣了几下翅膀，飞了起来，但飞得不高，又窜进了草丛里。
　　“怎么办？”小女孩望望哥哥。
　　“要不我们把它带回家，养大了再放它出去吧。”
　　“嗯。”

　　唰啦一声打开窗帘，窗外的阳光刺目。
　　梳洗，然后去上班，她没来得及弄早餐。
　　等地铁的过程中，她买了一杯浓咖啡，一口一口地慢慢饮掉。

　　那一年，她父母离婚，她六岁，她哥哥八岁。
　　那天，他们捧着小鸟一起回家，家里正闹得不可开交。母亲在竭斯底里地嚷着些什么，但文静的父亲只在一旁沉默着，冷冷地看她摔东西。
　　她和她哥哥呆住了，还是父亲把他们领进房，又早早地哄他们上床睡觉。
　　“莎莎乖，不怕，有爸爸在。”父亲低头吻了她一下，然后带门出去了。
　　外面再没有什么声音，静得可怕。她颤抖着，摸上了哥哥的床。
　　“哥哥。”
　　哥哥没有作声，黑暗中，冰冷的小手握住她。
　　她迷迷糊糊地在哥哥的小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她没再见到妈妈。
　　不久后，哥哥也不见了。只有她和父亲一起生活。
　　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也没有告诉她。

　　长大些后，她慢慢知道，母亲和父亲离婚，只要了哥哥。虽然她没再带走些什么，但对于父亲来说，她也没留下些什么。在某种意义上，除了莎莎，他一无所有。
　　再长大些，她又知道，为什么妈妈只要了哥哥，没有要她，因为，她和哥哥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她母亲不久后再嫁，据说那人便是哥哥的生父。
　　几年前，父亲去世了。她一个人独自生活，去过几个城市，到现在呆在这里。虽说有几年了，但她对这里始终很陌生。
　　母亲一直再没和她们联络，也没有任何哥哥的消息。

　　咖啡喝完了，地铁也准点到达了，呼啸而来的风，扬起她一头长长的黑发。
　　据说她长得像她那美丽的母亲，但她偏偏最恨的就是这点。
　　为什么，他能再找到我？
　　为什么，他要再找到我？
　　“莎莎，莎莎！。”她心底里的那个声音不断响起，掩盖住地铁隆隆的噪音。
　　下班回到家后，她删掉了那封邮件。

　　猫不断地响起，全是他的邮件。
　　“莎莎，你还好吗？你的小鸟还好吗？”
　　“莎莎，我很想念你。”
　　“莎莎，可以见见你吗？”
　　“莎莎，莎莎。”
　　她关掉了电脑。

　　被蒙上头，恍惚中又回到那个漆黑的晚上。
　　“哥哥。”
　　黑暗中，又是那双冰冷的小手握住她。
　　醒后，泪流了一脸，冰冷而潮湿。
　　为什么，你能再找到我？
　　为什么，你要再找到我？

　　她决定再见他。
　　约好了时间、地点，她提早到达了。照惯例点了咖啡，却喝不下去。那东西苦涩得可怕，直到它慢慢冷掉。服务员换了一杯，再冷掉。再换，再冷掉。
　　终于，她说，够了，不要再换了，够了，真的够了。
　　她有点竭斯底里了。

　　远处，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慢慢走来。他穿着很随意的棉质白色长袖T恤，短短的头发，戴一副眼镜，样子很清秀。
　　“莎莎，莎莎。”
　　心底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如鼓点般，随着他的走近，越来越急促。
　　她觉得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莎莎。”他走到面前，轻轻地叫道。
　　她抬起头。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是那么耀眼。一刹那，她恍惚间像回到童年里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莎莎，你看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哥哥，”她小声地说，“小鸟飞走了。你走后，我把它放了，它飞得好高。”
　　“是吗？”他微笑地望着她，“它早就应该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