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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回 ...


  •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著浑浊的呼吸声一声声飘入耳中。夏书亃加快脚步拐入一条小巷,正要举步,一阵阴风袭面,一道黑影已掠到跟前。耳边轰地一响,已然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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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对面墙壁上面摆放整齐的一排排型具:皮鞭,夹棍,烙铁,铁链-------------,暗红色的污痕在火光的映衬之下分外地明晰,看起来很是森人。夏书亃吓得一哆嗦,手臂一阵酸痛。却原来他整个人竟是被绑得紧紧的吊在柱子上,四肢是早已僵麻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夏书亃。” 一名男子负手走过来,在他前面两步处立住了脚,冷冷地开口道“你便是司徒砚今日新聘的司马夏书亃?”

      “你----------你是何人!”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充满着一股腐烂血腥的气味,令人作呕。夏书亃知道,这是死亡的味道。

      “今日让你上堂,教你在公堂之上说话的人,是谁?”男子淡淡开口。

      “学生----------学生不知大人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男子提步走到夏书亃跟前,伸手掐起夏书亃的下巴,左右摆弄了几下,慢慢地笑了几声“有趣,敢在这个地方与我这样说话的人,我倒是许久不曾见到了!”

      屋中昏暗,男子又是背光而立,张皇间瞧不清他的模样,可他目光中透出的那股子残忍却是掩饰不住的。夏书亃与他目光相接,不禁微微一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见你是个读书人,我也不怕麻烦多与你说上两句。”男子见夏书亃如此畏惧,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竟自换了一副面容,只向着夏书亃微笑道:“你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最要紧的什么吗?”

      “学生不知。”

      “是守本分!”男子淡淡道“应当做的事情绝不可以不做,而不应当做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以做的。”

      “这个---------学生----------”

      “君子以诚待人。你读过这么多年的书,可这个‘诚’字却是一丝儿都没有读进去。”

      “你在公堂之上当众说谎也就罢了,这也算是以善谎替无罪之人开脱,我不说你。可是秦王麾下那司马的位置,却当真是你该得的么?”

      “你盗别人的才思,顶别人的功劳,背别人的功德---------------这种事情也是君子应该做的么?!”

      夏书亃的冷汗一滴滴自额上滴落,只觉得那男子的眼光锐利得如针一般,生生地扎到心中去了。

      “做出这种禽兽之事,也亏你学了那么些年的圣贤之书!”

      “不----------我是----------” 夏书亃呆了一呆,想起神秘女子临走前的吩咐:“你要记着,在事后,无论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问起你,你都绝对要坚持认定这些都是你自己为了报恩而苦思出来的。只要你不将我说出来,万事皆顺,如若不然,你这条命就危险了。切记切记!”

      “你什么?”

      “我-------------大人不必拿话来讥讽学生。这件案子确实都是学生自己的主意!”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都是你的主意?!-------------好!好得很!”那人一叠声地冷笑“不动刑,量你也不肯说!”

      转身离了夏书亃几步,那人回过头来,冷冷地一拍手道:“来人,给我打!”

      没有预警地,“啪”的一声,一条皮鞭已经抽在了身上,火辣的感觉霎时传遍了全身。

      “唔~~~”

      夏书亃不由自主的闷哼了一声,旋即紧紧的咬住了牙,冷汗浸透了他的全身。

      鞭声接踵而至,打的人下手毫不容情,又快又狠,每一下都伴随著尖锐的破空声,响得象是让人的心都会颤抖,随後,就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然後,下一鞭又到了。

      一鞭又一鞭,一鞭复一鞭,鞭子落下的血痕渐渐纵横交错起来,衣服一片片地散落下来,像一张渔网。

      不成了!他不成了!

      眼前一黑,整个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哗啦啦-----------”一道白亮亮的水幕闪过,一盆冷水当头泼了过来,劈头盖脸。夏书亃浑身一机伶,人一下子又清醒过来。

      “夏司马,感觉如何呀?”男子淡淡地笑道,目光从夏书亃身上移到墙上那一净儿排开的刑具上面“我这儿好玩的玩意儿多的是,司马大人想要一一尝试么?”

      “不-------------”

      那些个奇形怪状的金属在微暗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血一般浑浊的光。夏书亃心中一阵哆嗦:要形成这样的颜色-------那得要沾过多少的血肉,吞噬掉多少的性命才成呀!

      “我问你最后一次:今日里让你上公堂,教你在公堂之上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是----------”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可是-------身上的每块儿肉都在叫嚣,每块骨头都在相互磨砺着沙沙作响。夏书亃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只是一块能够一张一合呼吸的废肉,除了痛苦,再没有别的感觉了。

      如果还要捱比现在更深的痛苦的话,那么他宁愿--------------

      用力地握了握拳,夏书亃惨然一笑道“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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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梦轩·天然轩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芙蓉咦了一声,扬声道:“哪位?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门轻轻地开了,跳跃的烛光浅浅地映照在来人身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是你!”

      “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凤鸣从袖中摸出一物,稳稳地置放在桌上“这是济人堂出的,专治跌打损伤的,听人说效果好着呢。”

      “你特地过来就是给我送药来的?”

      “妹妹这话说得奇怪,我过来难道为是了图谋妹妹的什么东西不成。妹妹你未免也太把你姐姐我瞧低了!”

      “这倒是小妹的不是了。姐姐你请坐,恕小妹不能起身招待了。”芙蓉敛了眼神,做出个“请”的手势。方辰出去给自己卖药已有一段时候了,可千万别让她在这会子回来。若是被她撞见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听说妹妹你今日能够脱困,全仗着昔日的一个旧友。”凤鸣寻了张凳子靠着床前的圆桌坐下来,慢慢打开话匣子。

      “怎么,姐姐可是对他有兴趣,想要小妹帮着牵红线?”

      “妹妹说哪里话,我也只是对那人的才智好奇罢了。毕竟能在这么多大人面前,单凭着三言两语便能轻轻松松地化解掉妹妹的嫌疑,这份才智可不简单呀!”

      “你说这呀。”芙蓉抿抿嘴,淡淡道“我事后问过那人,她告诉我说她那点本事其实并不算什么。对于这件案子,她能够想到的漏洞,在堂上的每一位大人只要肯用一点心力也都是可以想到的。只不过那些大人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案子本身上面,这样一来反倒显得她有些本事了。”

      “是这样的么?”凤鸣笑了笑,忽然将凳子移近些,压低声调道:“妹妹一个人住在这边,大晚上的也没有人相陪,妹妹你难道不怕么?”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过来,看到有一个人影从你屋子这边一闪,刺啦一声就过去了。我瞧着那身形很是眼生,妹妹你可知道是什么人么?”

      “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听说今日在堂上,那素月和碧桃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却是死活不肯招供,现在那个杀人凶手还是没有找到呢。妹妹你想,那杀人凶手既然会指使素月和碧桃赖上你,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你想,这会不会是因为你与他有什么仇呢-------------妹妹你的安全实在是堪忧呀!”

      “姐姐的意思是----------凶手仍在院内?”

      “岂止在院内---------说到这,我也不得不把原先的话再拿出来给妹妹你说上一说了。你那钗子丢得蹊跷,被栽赃的经过也很蹊跷,妹妹你好好想一想,这样子的事情,怕是与你身边的人脱不了关系呢!”

      “我知道我这话妹妹你很不爱听,可是妹妹,如果凶手存了心思要算计你,你就算躲得了这一次,那么下一次呢,到哪里去找一个旧知帮你脱罪去!换个方向想,如果这事情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那咱们被人算计也没话说,只能怨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是如果这事情本来与你无关,人家只是因为你身边的那个人的关系而找上你,你所受之苦完全是代人受罪的话,那可就冤枉大了!”

      “我知道妹妹你待人和善,可是你好歹也要为你自己想一想。为人做嫁衣裳的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你现在给人掏心掏肺的,人家可不见得会承你这份情。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是一心一意地只为了自己打算的?所谓‘报恩’‘报恩’,能够真心报恩的又能有几个?妹妹你可别白养了一头‘中山狼’出来呀!”

      芙蓉眯起眼,想到白天里公堂之上自己孤身一人,求救无门时的惶恐,联想到几日里在狱中的苦楚,回想到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方辰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幅云淡风清,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自己的苦楚在她面前都根本不值一回事。或许自己在她眼中,从来都是一枚任着她随意摆布的棋子吧!让自己做一枚随时都可能被抛弃的棋子-----------这说什么都不甘心!

      “怎么样?妹妹可是想到什么了吗?”凤鸣轻声问道“姐姐还认得几个人,若是妹妹心中有什么,尽管和姐姐说,姐姐一定帮妹妹把凶手绳之于法!”

      “姐姐的话很有道理。”芙蓉轻轻道“可惜,我实在不知道有何人可疑,若是想到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姐姐你。”

      放一个不明身分的人在身边,到底是不安心。这方辰,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这凤鸣,三番四次地拿话来试探我,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两人都是信不得的!

      “是这样么。”凤鸣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既然如此,妹妹你自己小心了。”

      “谢谢姐姐的关心,芙蓉知道了。” 长长的眼睫毛掩去眼中的深沉计算,芙蓉心下暗暗想道:现在自己四面皆敌,还得靠着她来保全自己。这个时候还是先忍忍吧!她有预感,对她的忍耐已经快要熬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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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你轻一点!”芙蓉皱眉向着方辰嘀咕道:“你为何不让那个人早些上堂?我这板子挨得好生冤枉!”

      方辰没有作声,只是手上擦药的动作再放轻了几分。

      芙蓉抱着枕头,恨恨道:“院里的女人也真是可恶!我出了这种事,竟没有人过来关心一下!都只顾着自己抢生意,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芙蓉----------”方辰突然开口道“那个人,你放弃他吧。”

      芙蓉微微一愣,旋即又开始新一轮的报怨“你看看,我不过是倒霉犯上件官司,她们就把我当瘟疫来避了!平时里都还亲亲热热的呢!你看我-----------”

      “芙蓉,我们再选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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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不是好人选。我们当时都看错他了---------------他其实根本就不能爱人-------------”

      “芙蓉--------------”

      “都是你---------都是你!”芙蓉豁地直起身,一把揪住方辰的衣襟,狂乱地吼叫道“你当时不是说只要能引得他对我生出强烈的好奇心就成了吗?你不是对一切事情都胸有成竹的么?!为什么现在要改口?为什么?!”

      “对不起!”那个人的心事太深沉-----------我帮不了你。对于一个相处这么久却忍心放任你独自在公堂之上领受刑罚的人,我没有办法让你如愿地成为他的妻子。

      “既然知道不可能,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

      “对不起!”他不会娶你的--------------为了他的名声地位---------一定不会!

      “啪--------”一记巴掌声清脆地响起来,芙蓉慢慢抬起头,眼中波光盈盈。芙蓉指着方辰一字一句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请你出去--------------今晚都不要进来!”

      方辰微微一窒,却是无语,只用手捂住自己肿了一片的左脸,慢慢走出房屋。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自屋内响了起来,悲痛之音教人心悸。

      方辰信步出去,绕过湖,却听得一边丝竹声起,有人和着调子细细地唱起曲来,唱得却是令芙蓉一曲成名的那首韦庄的《思帝乡》:

      “春日游,杏花开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一刹之间,只觉得夜色沉沦,似有千重雨,千行泪,湿尽了红尘的繁华。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芙蓉,你的心思,也是这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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