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桌指定有个大病》南尧北茶

75、番外2:你不要我了吗？（六）

　　次日下午，篮球场。
　　“哟，这不是万总嘛！”才背着书包姗姗来迟的谢庭一进门就看见万允川换好了球衣正站在阴凉地望着某处，他忍不住打趣道：“是谁之前说弄死也不想来的？”
　　他记得之前万允川跟他说要不比赛的时候装个病什么的，他实在是不想和卫辞打对手赛。
　　谢庭才说完，万允川便道：“有人比我先病了，我不上就没人了。”
　　他的语气冷的吓人，简直跟卫辞上身了一样。
　　谢庭当时就觉得不对了：“你怎么了？”
　　他说完就顺着万允川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处穿着蓝色球衣的卫辞正站在观众席边上，和一个身着风衣的英俊男人说着什么。
　　卫辞背对着他们看不出表情，而那个男人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却全神贯注的看着卫辞，眼里满是欣赏和爱慕。
　　明明隔着老远谢庭都能感受到那人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了。
　　“卧槽！”谢庭看了一会儿，突然认出了人，“那不是杨烨学长吗？”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万允川的脸色更冷了。
　　谢庭当时说完就觉得不对了，他赶忙宽慰道：“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卫辞和他是师兄弟，说不定他们导师安排他们一起做什么任务，交流难免多一些。那什么……我去换衣服了啊，一会儿比赛不让你啊……”
　　谢庭说完就想走，没想到他才走两步，就听见背后的万允川道：“我现在转去数院来得及吗？”
　　谢庭：“……”
　　大哥，你冷静！
　　数院不收文科生啊！
　　今天早上在万允川醒来之前，卫辞已经走了。
　　他今天早上有早课。
　　数学专业排的课程相比N大其他专业要多很多，特别是卫辞这种本硕博连读的，时间更是压缩的紧张。
　　万允川高考完后几乎就是一个躺平的文艺青年，可是卫辞感觉从来就没有放松过，一直保持着高中的节奏读着大学。
　　高考完那个暑假他们在浪的飞起时卫辞还在抽空学着先导课，开学后这个人也经常大晚上的赶着明天早课的作业。
　　最开始的时候万允川还能帮他写点作业，后来他也实在是看不懂了，只能默默的陪着卫辞，看着他在草稿纸上飞快的计算着那些陌生的符号。
　　有时候实在是太晚了，卫辞便哄他先睡，而第二天早上他看万允川没课，也不忍心叫醒他，便自己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明明都住在一起了，交集反而越来越少。
　　就好像，卫辞一直在拼命的往前走，自己在慢慢的淡出他的生活。
　　下午的艳阳高照，蒸腾的热气烤的人浑身起了一层薄汗，恍如盛夏。
　　万允川忽然觉得有些口干，他本能的想找水喝，可是他的目光还未逡巡开来，一人便将一瓶才扭开冰盖的矿泉水递到了他面前。
　　瓶子的周围还挂着水珠，一看就是才从冰柜里取出来的。
　　“给。”
　　卫辞清冷的声线钻进耳朵，万允川缓缓抬眼，在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后者的嘴角挂上的淡淡的笑意。
　　“一会儿别放水。”卫辞对他说到。
　　他们身着不同颜色的球衣，对立而站，斑驳的树荫落在他们的身上，随着风在慢慢摇曳。
　　卫辞的眉眼还是那么的冷峻，万允川看了他许久，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窥探出更多的情谊。
　　但是卫辞冷脸惯了，他什么也瞧不出来。
　　“知道啦哥。”万允川努力的做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样，笑嘻嘻的接过他手上的冰水仰面喝了起来。
　　卫辞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他还未开口，一个女孩子忽然远远的对他们喊道：“万允川！我们学院就靠你啦！顶梁柱同志！”
　　周舟带着文学院的一群女生举着刚定制好的横幅对着万允川方向喊着，这一大嗓门出去全篮球场的人看了过来，万允川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万允川扭头：“你干嘛啊！”
　　周舟毫不觉得羞耻：“给你加油啊！咱们文学院就这么几个男生全在这儿了，就你一个能打的，可不得全靠你了！”
　　万允川：“……”
　　周舟：“一会儿打完辩论队内部开个会，我们谈论一下下周的辩论赛，别跑啊！”
　　万允川：“……哦。”
　　周围的队友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忍不住玩笑了几句，万允川没注意听了，下意识的回头想和卫辞说话。
　　可是他没想到，卫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正在那边和谢庭他们开着什么小会，应该是在讨论战术。
　　连个招呼都没有给他打就走了。
　　万允川凝视了那边许久，而后三两下喝完了冰水，将瓶子丢进了垃圾桶。
　　好烦。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这场比赛其实并没有什么悬念，文学院的男生本来就少，文艺青年爱搞团体运动并不多，运动神经不发达就算了，也没什么团队配合意识，基本都是被辅导员拉上来凑数的。
　　可是现场还是很多人，兴高采烈的叫着他们的名字，万允川听见那些女生大声喊着“卫辞”就觉得烦躁。
　　这还是第一次他和卫辞谢庭打对手赛，这俩都统一实践了赛前的诺言，一点也没让着他，铁面无私的扣篮去了。
　　“万允川！”在被数院打了个九比零后，场外的周舟忍不住大喊道，“你行不行啊！好歹进一个球啊！剩下的4个也是，加油啊！挂零也太丢人了！”
　　文艺弱鸡四人组：“……”
　　呵呵，真跑不动了。
　　早说了让学院弃赛了嘛。
　　万允川活了这多年没打过这么惨烈的比赛，也觉得有些丢人。他下意识的往卫辞的方向看去，可是后者并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观众席的某处，眼神有些复杂。
　　那边是周舟的方向。
　　他看周舟干什么？万允川不解的想，难道他……
　　“万总，”万允川思路还没发散开，才投进一个球的谢庭蹦蹦哒哒的跑到他的身边，对他扬了一下下巴道，“要不我一会儿让你们一个球？”
　　万允川将目光从卫辞身上收回来，理了一下发带：“不用。”
　　卫辞是不是误会他和周舟的关系了？万允川一边传球一边想着，应该不会吧？周舟对谁都这样，他跟卫辞说过她，卫辞这么理性的人怎么会吃这种飞醋……
　　他就这样想着，可是从这场比赛开始，卫辞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直接carry全场，带着全队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杀疯了杀疯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一个文学院的男生坐在一边一面喝水一面道，“他们数院也太可怕了！我们不会真的挂零吧？”
　　“没事啦，”一个队友安慰道，“他们主要是男生基数大，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队员，哪像我们？全是被成哥强行推上去，就因为弃赛会影响他的奖金……”
　　成哥就是他们辅导员，听说校级比赛和他们的奖金挂钩，所以一般不会轻易弃赛。
　　万允川看见卫辞和杨烨说了几句话，而后准备上场，他也放下了水，对队友道：“下半场我们尽量进一个，不然输的太没尊严了。”
　　可能是上半场他们输的太惨，下半场他们才上场观众席就此起彼伏的喊着“文学院加油”，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万允川那句“尊严”，比赛时万允川明显感觉到大家的斗志都燃起来了。
　　“万总！接球！”
　　万允川躲过了谢庭的阻拦，接球后转身就投出了一个三分球。
　　在球进篮筐的瞬间，全场都爆发出了尖叫声。
　　“万允川！你好强啊！”周舟的尖叫声过于有特点，万允川一下就听见了动静，下意识的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可是就这一眼，观众席刚才热烈的欢呼声渐渐消匿，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焦虑的神色，目光落在了他身后某处，哨响和人们的议论声混杂在了一起，众人在交头接耳的说什么“那人推的卫辞吧”，“打不过就使阴招太不要脸了”之类的话。
　　万允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哥哥……”
　　“卫辞！”
　　在他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场外的杨烨翻过护栏喊着卫辞的名字朝队友汇集的地方跑去，而在人群之外，谢庭面带怒色的推开一个文学院的男生，后者畏畏缩缩的站在原地不敢动，脸色惨白的摇着头嘴里不停的喃呢着什么。
　　“哥哥！”万允川赶紧朝人群跑去，正好看见卫辞护着自己的手腕站起来，摇着头对大家说着“没事”。
　　“哥哥你伤哪里了？”万允川挤开了人群过去，可是杨烨却先他一步，他挡在了卫辞的面前，不着意的将卫辞和人群隔开。
　　包括万允川。
　　万允川当时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仰头看着来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杨烨接触。
　　后者真的高，比他想象的至少要高半个头，肩膀宽厚，五官轮廓却偏柔和。
　　高大，但是面相儒雅。
　　用那些女生的话来说，这种人很有安全感。
　　“你没事吧？卫辞。”杨烨先一步抓起了卫辞企图藏起来的手，鲜血淋漓的手掌立刻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场内当时传来了一声惊呼。
　　“我没事，师兄。”卫辞局促的说着，本能的想要从杨烨那抽回自己的手腕，但是奈何后者抓他抓的紧，他一次没成功。
　　等他再次企图用力的时候，一个人不由分说的拽开了杨烨抓着他的手，而后半揽着他的肩膀，用身体护着他受伤的掌心，沉声落下一句“跟我走”后，便将他带出了人群。
　　他的声音太低沉了，隐约间带着温怒，丝毫不见往日的乖巧。
　　若不是卫辞看见他是自己的小万无误，不然光是凭声音，他根本不会全身信任的跟他离开的。
　　万允川将他拉到休息区坐下，值班的老师过来检查情况，还好只是摔倒后的轻度擦伤，处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的。
　　“疼不疼？”万允川半蹲在地上，紧紧的拉着卫辞没有受伤的手腕，心疼的看着老师帮卫辞处理伤口。
　　“没事的，嘶——”在酒精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卫辞到底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抓着凳子边缘的手指骨节都泛着白，五官都拧在了一块，但是等他适应了后他又摇了摇头，柔声道：“没事的，小伤，不疼。”
　　染血的棉球和纱布掉落在地，掌心的皮肤几乎被蹭掉了一层皮，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不疼个屁，万允川心里暗骂道。
　　他拉着卫辞手腕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卫辞像是在安慰他一样，一直在跟他说着“我没事”。
　　背后裁判的哨响不停，没过多久身后传来的许多人的脚步声，万允川在无数人说的“卫辞有没有事”的声音里回头，正对上那个站在谢庭身边，刚才推了卫辞的自己的队友。
　　在目光交汇时万允川心里猛地起了一团怒火，他站起身来，上前挥手就给了那人一拳。
　　“小万……”
　　“万总！冷静啊！”
　　“同学！你们别打架！”
　　……
　　周围的同学赶紧将他们拉开，被拦住的万允川还想在上前，卫辞赶紧起身拦住了他：“别这样小万！他不是故意的。”
　　别这样小万……
　　昨晚浴室的事情再度浮现在了万允川的眼前，他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卫辞，后者的神色很是紧张，但是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只是重复道：“……他不是故意的。”
　　“好啦，球场在受伤在所难免的，同学你别激动，他只是擦伤，你们继续比赛吧。”
　　值班的老师赶紧过来处理情况，把看热闹的人都赶了回去。
　　那个推卫辞的男生颤颤巍巍的过来，不断的跟卫辞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卫辞还是依旧，一遍遍的说着“没事”。
　　“你们接着比赛吧，我来看着卫辞就行。”就在他们乱成一团的时候，杨烨忽然在卫辞的身边坐了下来，对着值班的老师和数院篮球队的队长道：“他是我师弟，我会照顾他的。”
　　杨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始终没有落在万允川身上过。
　　他的话语和举止没有丝毫的僭越，就是普通的师兄弟相互关心，丝毫没有给万允川什么发作的理由。
　　“行，”数院的队长见状招呼队友重返赛场，“上个替补，卫辞你先休息。”
　　卫辞应了一声“好”，那些穿着蓝色球衣的队员跟着他走了。
　　“你也回去吧，小万，我没事的。”卫辞见万允川蹲在他身边没走，忍不住劝道。
　　卫辞从小受伤不少，这点擦伤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大家会这么紧张，一向可爱的小万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轻柔的劝着，但是万允川却没看他，甚至赌气似的回道：“我不打了。”
　　“我没那么娇气的……”
　　“我不想打了。”万允川再次道。
　　跟在他后面的文学院的男生见状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低声喊着“队长”。
　　“别赌气，”卫辞耐心的安抚道，“我想看你投篮，我觉得很帅。”
　　“把比赛打完吧，做事要有始有终。”卫辞再次道。
　　万允川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许久，而后又警告似的瞥了他身侧杨烨一眼，带着自己学院的队友返回赛场了。
　　“万允川！”他才回头走了没两步，就看见周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了围栏跑了过来，在和他只有几步远的时候赶紧刹住车，探头望了望他身后坐在另一边休息的卫辞，而后压低声音问道：“数院那个卫辞就是你对象对吧！？我去！你们这也颜值太高了吧！他没事吧？哎、哎……你推我干嘛？”
　　万允川一时不想跟她说话了，强行掰过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反方向去了。
　　比赛继续。
　　“手还疼吗？”杨烨坐在卫辞的身边，看见老师帮卫辞包扎完了伤口，轻声问道。
　　后者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场上万允川和那个被他带走的女孩子的背影上，嘴角带着不明意义的笑意。
　　“小伤。”卫辞道。
　　杨烨看着他爱慕的样子，笑着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昨晚跟你说的事情，你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啊。”
　　在他话音落地的时候，卫辞的脸色慢慢的僵住了。
　　周围的空气短暂的安静了一声，而后只听篮筐传来一声撞击声，场内外一片欢呼。
　　万允川又进了一个三分球。
　　那个在赛场上奔跑的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这个球是专门为了他进的一样，特意来邀功。
　　卫辞看着他，表情仍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他心里却是高兴的。
　　昨晚的时候他因为撞见了那一幕，导致后来万允川跟他打电话时他也不敢接，生怕被他的小万察觉出什么端倪。
　　一时情急之下，他第一次对他撒谎了。
　　他不善于编造谎言，可是文字怎么也比那一通无可藏匿的电话更让他好受一些。
　　当时他只想自己冷静一下，没想到正好遇见了打算出去吃饭的杨烨，后者问他要不要一起，卫辞没理由拒绝，便一起去了。
　　他也想和人倾诉，
　　他也很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杨烨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耐心问他怎么回事，卫辞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顾虑同他说了。
　　那天在自习室的时候杨烨和他互通身份，当时杨烨提出想要追求他，卫辞便跟他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个啊，很正常啊，”杨烨说着将一块切好的牛肉放在了他的盘子里，宽慰道，“他可能本来就是喜欢女生的，只是之前没怎么和女生接触过，把兄弟情谊当成了爱情，等他后面和女孩子接触多了，自然就察觉出其中的区别了。”
　　卫辞看着盘子里的牛肉，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沉默。
　　“别自欺欺人了，” 杨烨放下了叉子，双手手指交叉拖着下巴，温和的看着他道，“你们交往了那么久，他都不想再进一步，明显是潜意识在抗拒和同性亲密接触。”
　　“而且和女人谈恋爱，比和男人轻松的多。”杨烨小酌了一杯酒，轻声补充道，“你别等被甩了才知道哭。”
　　卫辞静静的听着他说着，许久，他才挣扎似的道：“他不会的……”
　　“我前男友曾经也这么跟我说的，”杨烨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他看着卫辞的眼睛，摇了摇头，“然后他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他的话语很平静，却在卫辞的心底掀起了一层接一层的浪花。
　　一阵大风挂过，艳阳被遮挡在云层之后，天色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来。
　　卫辞看着万允川在篮球场奔跑的身影，和那个一直为他加油鼓劲儿的漂亮女孩子，不着意的哂笑了一声。
　　他像是在回应杨烨刚才的话，又像在许诺什么一般低声道：“他只要还有一天需要我，我就会陪在他身边的。”
　　哪怕他不再爱我了，我也爱他。
　　裁判的哨声响彻云霄，举牌的女孩子激动的尖叫着，带着其他的人将万允川和他的队员们围在中间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
　　卫辞看着他们说笑的模样，起身离开了。
　　还好……
　　卫辞背对着所有人，自虐一般的用另一只手按着受伤的掌心，生理的剧痛缓解了他心里的难受。
　　还好，他不动声色的想着，那个越陷越深、越来越放不下的人是我。
　　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