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星球》伏寒

17、第 17 章

　　# 017

　　今天被这对孪生兄弟弄迷糊的人，路晓星显然不是第一个。

　　她的反应却是最强烈的。

　　路晓星整个人如被雷劈般怔然，全然忘记了想说的话，只是呆站在原地，身姿摇摇欲坠。

　　宁晞看在眼里，喉结上下一动，声音有些堵，便放得很轻：“晓星，我……”

　　“晓星啊——”徐光宇突然站起来，笑呵呵的给路晓星让位子，“怎么，太吃惊了是吧？别说你，我也吓了一大跳，揉了好几次眼睛都不敢确认。来，来，先坐下。”

　　何助理也帮腔：“是啊。Joker事前给了我提示，但我刚才也弄错了，拉着宁总叫Joker，还奇怪他怎么不回答……哈哈，哈哈哈……”

　　宁晞话没出口，全被他们的笑声盖过，下颌骤然收紧，修长手指有些局促地攥起。

　　假如路晓星看到，她会认出那是宁晞紧张时的表现。

　　指间早已沁出薄汗，只是藏在裤袋里，她看不见。

　　……路晓星忽然看不清，眼前像隔了层水雾，入眼皆是扭曲。

　　脚下地面，虚浮绵软，沙岸崩塌。

　　徐光宇在说个不停，何灿好像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但路晓星一个字都没听清。

　　努力很久才抓到重点，他想让她坐下，在宁晞旁边的空座位。

　　宁晞……

　　宁晞。

　　路晓星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拉开房门，拔腿就跑。

　　徐光宇刚正做了个“请”的手势，却见人从反方向跑掉，又迷茫地揉了揉眼。

　　怎么回事……

　　还没搞清楚，又一个身影从他旁边晃过，闪电一样冲出了门外。

　　今天……发生什么了吗？怎么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

　　一回头，发现第二个出去的竟是今晚的中心人物宁晞，徐光宇越发不解：“这……这个……”

　　不止是他，包间里众人都有些不安，纷纷看向周昀，等他决断。

　　“咳咳——”周昀清清嗓子，安抚大家，“不要紧，我们先吃。”

　　徐光宇：“？”

　　连何助理也觉得不妥：“要不还是等一下吧？吃饭又不着急。”

　　周昀和宁晞兄弟之间可以不讲究，他们这些人却不敢在宁总面前失礼的。

　　周昀却悠然夹起菜，笑容蕴着深意：“没关系。”

　　“他不在意你们。”

　　**

　　“……你想跑到哪儿去？”

　　“你不累我都累了。”

　　“别跑了。”

　　“路晓星，小星星，聊聊呗？”

　　“你有没有发现，一路上所有人都看我们，我倒是不在乎……”

　　路晓星忍无可忍，停下脚步。

　　刚才她一出包间，宁晞就追了上来。

　　路晓星跑，他也跑。

　　路晓星走，他也走。

　　也不逼近，始终保持几步距离，跟在她身后。

　　两人俱是衣着光鲜，却各自拗着一股气，像比赛竞走一般，一前一后穿堂过巷，这比直接吵一架还引人注意。

　　绕来绕去，来到寂静的会议厅前，她呼吸已经有些急促。

　　路晓星转过身来，压低声音愤怒质问：“宁晞，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晞与她隔了三步距离，眉眼少见的迟疑，“路晓星，我们好好谈一谈吧？现在能谈吗？”

　　“谈什么？”路晓星气恼至极，语气前所未有的尖刻，“谈我是怎么成了世界上最傻的傻瓜。谈我是怎么被你耍着玩，让你看笑话？”

　　宁晞脸上闪过一丝怔忡，眉头蹙起：“这是什么话……我哪里耍你，看你笑话了？”

　　“你没有吗？”路晓星气到发抖，“那你突然在饭局上蹦出来吓人，让我在同事和……和你弟弟面前出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惊喜啊？我可太谢谢你了！”

　　宁晞定定看着她，眸中酝着浓重难解的情绪，薄唇颤动，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一道轻渺的叹息。

　　“小星星，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他微微侧脸，苦笑了下。

　　出来得急，西装外套没拿，衬衣剪裁良好，贴身的褶皱，禁欲又颓唐。

　　张扬轻狂，难以捉摸，危险却又迷人。

　　他和暖如煦日的周昀，从来不是同一个人。

　　她怎么竟会认错？

　　“你是故意的……”路晓星轻道，音色略显喑哑，“这家公司是你出资创办的。你一定从很早之前就知道我会来，知道我遇见周昀会产生误解，你却……什么都不说……”

　　长廊昏黄的壁灯，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彼此纠缠。

　　气氛太过旖旎，本来波涛汹涌的情绪，被昏暗罩住，不受控地生出蔓蔓枝枝。

　　谁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破坏危险的平衡。

　　裙角被手指戳出了几个坑，路晓星缓缓舒了口气：“如果这不是耍我……宁晞，我理解不了你要做什么。”

　　“我倒是想说……”宁晞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好像这件事带给他的苦恼也不少，“我也想在第一时间跟你解释清楚，我……”

　　他想说，有太多话想要说，有太多事需要解释，反而哽在喉头。

　　在她饱含委屈却异常安静的注视下，就连身体都僵硬得不像话。

　　宁晞不自在极了，清了清嗓子：“有些事必须我出面处理，这段时间忙的有些顾头不顾尾了。所以，我掐着你开始实习的日期，提前空出了一周，不出差，就是为了等你回国随时去找你。”

　　“但谁知道……你会卡在工作开始前一天才回国。我必须在那天晚上赶到地球另一边，最后想着尽量在机场见上一面吧……”

　　他自嘲笑笑，“结果你见了我，比老鼠见了猫跑得还快。”

　　“等我出差回来，恰好遇上停电那晚，你本来就加班，我再急也不好耽误你休息。第二天敲你房门，你人不在，等你回来之后……‘有事公司说，如果公司里不能说，就别说了’——”

　　“——这是你的原话。那怎么办？好吧，我只能追到这儿来了。”宁晞手撑在膝盖，弯下一点腰，深沉眸子直直望入路晓星眼底，“这里虽然不是公司，勉强也算在公事时间里吧。”

　　“这样能让小星星满意，屈尊跟我说几句话吗？”

　　“我……我那是……”

　　路晓星并不满意，反因他的话，心里更加委屈。

　　宁晞只是在转移重点。

　　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仿佛多听她的话，真正要分手时，却一个字都吝啬，就那样突兀地断了联系。

　　说到分手……她之前好像把怨气都撒在了周昀身上，真是的……

　　实习还不满一个月，接下来要怎么面对，她已经不敢想。

　　还是想眼前。

　　眼前……

　　她和宁晞。

　　那么多隔阂，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抚平呢？

　　路晓星敛眸，脸颊还因恼羞微微发烫，心思却悄然沉淀：“宁晞，我们已经分开五年了。这五年里，我有过很难过、很生气的时刻，但都已经是过去时。”

　　“之前我误会周昀是你，以为我们会因工作产生一些交集，现在既然误会解开，我不认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必须要谈的。”

　　宁晞挑眉，“可我认为有。”

　　他语气里的笃定，当即把路晓星惹毛了。

　　“你够了！”她不知不觉拔高了声调，“宁晞，我又不欠你的，不是你想聊聊，我就必须奉陪！再见！”

　　路晓星转身要走，宁晞来拉她手腕，被路晓星挥动手包打到，“啪”的一声脆响。

　　路晓星微怔。

　　她今天拿的草编包，四角都嵌着金属，打一下恐怕挺疼的。

　　“我……”路晓星垂眼不看他，“对不起。但你真的不要跟着我了。我今晚受到了非常大的惊吓，看你这张脸都已经有心理阴影——喂，你别拉我！”

　　她想要挣脱，却被更大力道拉近，一下子失控，向后撞去。

　　本以为要磕到墙壁，宁晞却更快一步，扣住她肩膀，以手掌挡下了冲击。

　　路晓星惊讶抬眸，却正好看到宁晞的喉结上下一动，急忙又低下头。

　　太近了。

　　宁晞一只手放在她肩后，另一边手臂撑在墙上，几近完美的包围。

　　呼吸交缠，灼热滚烫，沉郁木质香汹涌而来，无法抗拒地将她裹挟。

　　偏偏在这时，宁晞抿了下唇，形状完美的唇瓣异样鲜艳，好像下一秒就会覆上来。

　　路晓星紧张到心跳紊乱。

　　“小星星，你跟我说心理阴影？”

　　宁晞下巴擦过她肩窝，轻蹭了两下，手掌松开，虚虚环住她的身体，眼里冰凉的湿意流动，“你知道初吻被女朋友叫错名字是什么感受吗？”

　　路晓星一懵：“什么？！”

　　宁晞放开手，站直身体，凝视着她。

　　说来也怪，他不做表情时，眼尾和嘴角都微微上扬，却不大会让人感到亲近，反有睥睨众生的轻狂。

　　不过刚刚折腾了一遭，衬衣有些凌乱，倒多了几分烟火气。

　　宁晞退后两步，边整理着领口，边以凉薄的口吻道：“你喜欢的究竟是谁？你让我当你男朋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他，对吗？”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带点赌气般的发泄。

　　从头到脚都传递着一个信息：快否定。

　　简单的问题，路晓星却给不了一个简单的回答。

　　她头脑很乱，急需静一静。

　　宁晞将她的犹豫尽数收入眼底，嘴角那抹嘲弄也越发深刻。

　　“现在周昀和我都在，你好好想清楚吧。”

　　“客房在那边。晚安。”宁晞轻声说着，转身离开。

　　灯光下的侧脸，英俊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