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星球》伏寒

12、第 12 章

　　# 012

　　那天放学后，路晓星和几个课代表收了作业，一起送去各科老师办公室。

　　正在爬一段楼梯，走在最前面的化学课代表邹浩突然脚步一停。路晓星在他身后，怀里抱了一大摞本子，差点没刹住。

　　“哎你——”

　　抱怨的话还没出口，就听邹浩冲对面的人招呼道：“余哥，周哥！”

　　路晓星从邹浩身侧探出头。

　　迎面两个高高的男生，一边交谈一边向他们走来。

　　靠前的一个，肤色偏黑但很阳光帅气，是今年的校学生会主席余青松。

　　而走在余青松身侧，双手插兜，把校服穿得挺括潇洒的那个男生……

　　是周昀。

　　路晓星毫无准备，头脑一片空白，在想好如何应对之前，身体已经胆怯地躲回了邹浩身后。

　　余青松似乎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笑着招手：“邹浩啊，还没回家？”

　　他和周昀身高腿长，说着就来到了几人面前。

　　办公楼这会儿很空旷，邹浩索性在楼梯上站下，路晓星几个也都依次靠边，给周昀二人让出通道。

　　邹浩在学生会很活跃，才一个月就混了个脸熟，热络道：“送完作业就回。你们呢，校队今天不训练吗？”

　　余青松随意说：“有点事，我跟老周这就过去。回见！”

　　他冲路晓星几人微微点头，利落走下楼。

　　周昀紧随其后。

　　路晓星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周昀。

　　一个多月不见，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鼻梁上也添了一副眼镜，眼神仍然干净清澈，但少了很多攻击性，显得温柔亲和。

　　周昀从几人面前走过，目光含笑，却没真正看着谁，更未在路晓星身上多做停留。

　　在路晓星成功组织出一声问好前，周昀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

　　路晓星一时懵然。

　　周昀没认出她……

　　还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认识……？

　　“好帅啊……”英语课代表刘子琪在她身旁小声说。

　　“……嗯？”路晓星猛地回神。

　　刘子琪有点害羞：“……大家都说嘛，三中最近两任学生会主席都是帅哥……特别是去年的周学长……开学典礼远远看着已经很帅了，没想到近看更有冲击力！”

　　又有一个女生附和：“我觉得周学长更有亲和力，余学长看着更像桀骜的类型。”

　　邹浩也听见她们的议论，得意道：“两个学长是不同风格的帅，而且人都很好，对后辈特别照顾，学生会的都知道！”

　　刘子琪问他：“你刚才说校队，什么校队？”

　　“你们连这都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校排球队的，余学长还差点走专业呢。”

　　邹浩一脸高深莫测：“每周一三五放学后，男排校队在体育馆训练。我经常帮他们拍照片录像什么的，以后有机会也把你们带进去。”

　　刘子琪很高兴，追上邹浩问个不停。

　　路晓星默默走在他们身后，五味杂陈，胸口闷闷的。

　　难过吗？不至于。

　　失落吗？也还好。

　　周昀刚刚的态度，绝不含轻视或厌恶，反而是温柔和善的。

　　只是他的友善均等分给了在场每一个人，和气却疏离，擦肩而过甚至没多看路晓星一眼。

　　不像暑假里……

　　不，其实暑假又怎样呢？只不过偶然碰到三次，每一次都是周昀帮了她。

　　对她而言难以忘怀，那是因为她孤单，敏感，笨拙，没有朋友，无人倾诉，情绪缺少出口……

　　对周昀……路晓星想，举手之劳都算不上，或许只是闲着解闷而已。

　　恰恰因为周昀是很好的人，所以他不会太看重给予他人的恩惠，不会像路晓星一样反复回味。

　　细究起来，她和周昀只是见过三次面的陌生人，她究竟哪来的自信，认为周昀也一定会记住她呢？

　　毕竟，周昀对每个人都是那样笑着的。

　　阳光温暖所有人，但没人能独占太阳。

　　……

　　那天过后不久，便是国庆假期。

　　放了一周假回来，人心颇为涣散，班主任说了几次，也没太动真格。毕竟月底就是运动会，全校上下都在做准备，气氛浮躁也是正常现象。

　　特别是高三年级，每年运动会是他们参加的最后一次大型活动，倒不如让学生把多余的精力都在运动会上发泄出来，过后才能专注于学习。

　　路晓星不擅长运动，除了娱乐性质的跳大绳，不参加其他项目。因为比较清闲，班主任叫她负责新闻稿。

　　运动会当天，路晓星和其他两个同学坐在班级最前排，不断根据赛场形势变化，写出一篇篇稿件。

　　路晓星写得快，没多久就攒了一沓，见另两名同学还在埋头疾书，把他们写好的稿子也拿上，说：“我先送去广播。”

　　走下看台，正要绕去主席台后侧的广播站，却被另一边吸引了目光。

　　周昀、余青松、邹浩，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出口外围成一圈，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邹浩脖子上挂着相机，看着快急哭了。

　　路晓星愣了下，脚步向外走去。

　　离近一点，听见邹浩哀嚎：“……这块主宣传板，王老师指名让我拍，可我还没来得及拍就毁了……要是我早点拍就好了……”

　　余青松：“……这是意外，你也想不到。实话实说，王老师不会怪你的。”

　　邹浩没得到太大安慰：“可是这个位置……在大门口，怎么拍都避不开啊，太难看了。”

　　周昀更冷静些：“照片还是得拍，事后P个背景上去，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路晓星看向他们身后，大概明白了事情原委。

　　体育场主口，一面是显示屏，另一面则是块大黑板，本来贴了一整张宣传海报。可是现在像被撕过，画面残缺不全，几缕纸条垂下，露出后面的黑板。

　　邹浩无奈道：“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但是费功夫不说，光影效果也不够自然……也不知道谁弄坏的，真麻烦！”

　　“可能搬器材的没注意吧。”余青松安慰邹浩，“先别管这个了。听老周的，你继续拍照，我们去每个班都问问，说不定有谁之前拍到完整的，可以在王老师那儿凑个数。”

　　另一个同学问：“那这块黑板就这么放着吗？留一半怪难看的。全撕下来……也不好看。”

　　路晓星来到周昀余青松身后，轻声说：“那个……我有个办法。”

　　周昀二人转身，看到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都有些意外。

　　余青松：“呃……你是？”

　　周昀低头，很耐心地问：“同学，你有什么建议？”

　　路晓星来到黑板前，指给他们看：“这幅海报是写实风，主体是几张照片，但应该不是只能用这种风格吧？我想，这几块被刮破的地方，露出黑板形成镂空，如果补上艺术字和图形，做成那种拼贴风格，应该蛮好看的。”

　　单凭语言很难解释清楚，路晓星干脆拿起粉笔，在一块椭圆形空隙里几笔填上“TEAMWORK”，字母两边各画了一个拼命奔跑的简笔小人。

　　和原画上正在接力的两名运动员形成对照，不但呼应了主题，还让整张海报一下生动起来。

　　“就是这个意思，”路晓星放下粉笔，有些忐忑地转过身来，“能临时应付一下吧？”

　　邹浩扑了过来：“路姐你是我的神——”

　　没碰到路晓星衣角就被余青松给挡住了，余青松好奇问道：“你们认识啊？”

　　邹浩热情介绍道：“路姐，中考状元，我们班大神！那什么，虽然我是化学课代表，但化学测验我一次也没考过路姐……”

　　路晓星：“……”

　　周昀弯下一点腰：“同学，整个黑板都交给你，我们几个给你打下手，行吗？”

　　“没问题的，哥哥。”路晓星脱口而出。

　　哥哥……

　　她刚才居然叫了哥哥，当着所有人的面。

　　意识到这点，路晓星当场石化。

　　她声音不高，但周围几个人肯定都听见了，一时陷入寂静。

　　空气突然有了重量，压得路晓星喘不上气。

　　她用余光飞快瞥了周昀一眼。

　　好在周昀没有流露出反感，也没有任何会让路晓星更尴尬的表现。

　　但周昀显然也感到意外，平静眼神深处潜藏几分好奇试探。

　　最终还是余青松首先打破了沉默：“……哥哥？”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盘旋，有些调侃地问：“老周，你也认识‘路姐’？怎么不早说？”

　　周昀推他一下，说：“别闹。”

　　同时温和看着路晓星，把解释权交给她。

　　路晓星感到心脏坠了一下，无端低落。

　　她和周昀当然不算熟悉，也没有自认是他的朋友，但两人大抵有些了解，还是符合“认识”这一标准的。

　　为什么他不愿意说出来呢？

　　有一点生气。

　　就一点点。

　　路晓星有些懊悔。

　　“哥哥”这个称呼私底下就算了，在学校里确实不合适，好像故意彰显她和周昀多熟似的。

　　完全不是这样。

　　所以她摇头，对众人说：“其实……也不算认识。”

　　余青松眯起眼，一脸狐疑，好像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