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深沉》飘颖晓

11、第十一章

　　同样的出尘岭，同样的那几间草庐，同样的郝景申，却是全不一样的心境。

　　难过吗？其实并不。虽然浅浅的，郝景申的嘴角依然挂着笑。

　　固然是那重重的痛苦将自己的心紧紧地丝丝缠绕着，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可这长满尖刺，痛楚凝结的蔓藤上，却开出了淡粉色名为幸福的花蕾，结成了小小的甜甜的记忆之果。

　　爱我所爱，别无所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纵然是最后以友相称，终究是让他明了了心意。海内存知己，尚且天涯若比邻，何况他是心之所爱、心之所思、心之所恋、心之所忆，纵然是不再相见－－今生有爱，无怨无悔。

　　郝景申便是这淡然的性子，无欲少求。怀着一份爱恋的心情，日子便在思念中静静地滑过。

　　为了分离而难受的，反而是留在封家堡的岚－－

　　少了一个郝景申，封家堡依然是那么热闹。不，该说是更热闹了：

　　那些个辅佐的长老、办事的执事们，终于寻到了盟主的行踪。在翟翦执意要陪陈奇留在封家堡的情况下，岚只得将偏厅收拾出来让盟主在里面办理事务。于是四方人氏便每日不断地出入于封家堡了。

　　翟翦当然是忙个不停，陈奇也没闲着－－他要和事务抢情人。

　　身体痊愈了的泉兴奋不已。顶了个笑脸和小甜嘴，在各色人物中穿梭。很快的，江湖上“泉小堡主”的名号几乎要盖过了岚。

　　封家堡现在是真如岚和泉当日而言，“在武林中声势大增”了。各门各派中，原来没来往的有了来往；原本有交情的，对方添了三分恭敬。

　　面对种种，岚知道自己当然应该高兴，然而却怎么也没有“欣喜”的感觉。总是好像缺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是早上吗？只要吩咐下去，丫环们端来的洗脸水也是温的，厨娘熬好的药汤也是烫的。然而她们不会用低低的声音，问岚昨夜睡得可好；不会轻轻地吹去碗上的热气，小心翼翼地样子，让岚觉得自己是天下的至宝。

　　是中午吗？管家来告知午饭已好时，也是殷勤的。然而他不会急促地催叫，仿佛岚不按时用餐便要天崩地裂、房塌屋倒。

　　是晚上吗？帐房的沈伯也会提醒岚早早休息。但他不会说要撕掉帐本，甚至带点强硬的吹熄蜡烛，给岚一个淡淡的微笑。

　　不一样，不一样，全都不一样了。只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啊......

　　“景申......”发觉自己将他的名字呻吟出口，岚的心头一惊又是一阵酸楚，“景申......”

　　不禁想起那时的彩鸾。终于明白那怨念的来源。该是那位姑娘看出景申对自己的一往情深，而感到的不甘。

　　“郝先生如今算是您的什么人呢？”那个问题声犹在耳，岚却发现自己无法再套用当日的答案。

　　朋友......自己真的将景申认做了朋友吗？

　　从他那里汲取温暖，对他不光在生活上，甚至在感情上产生信赖－－这真是朋友间的相处之道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是什么呢？

　　“景申！景申......”岚觉得，自己好痛苦。

　　......

　　“天哪，景申那家伙气死人了！他要是喜欢我......”陈奇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翟翦冷冽的目光，“哎呀，我的意思是，他喜欢的人的性格要是像我这样不就好了。”

　　泉愤愤不平的说：“我哥比你好上一万倍不止！”翟翦赞同地点点头。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小孩子的话你还认真呀，我觉得你好不就行了。在我心里奇是最好的，所以跟我回去吧，还有好多事务要处理呢。”

　　听了这话，陈奇更生起气来：“不回去！天天有事要忙你还要我干什么？你自己看看，这封家堡都变成你的议事处了。我不走，景申和岚的事没完我就不走。”泉很可怜伟大的盟主，竟然总被不讲理的陈奇欺负。

　　“依你就是了。不过我写信探问过景申，他的态度一点都没变。”

　　陈奇也没了主意：“难办呀。”

　　泉说：“其实我哥哥一直想着郝大哥，他偷偷的独自一个人念叨。”

　　此时岚正巧路过门口，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总是想着我，却从没为自己打算。我知道他一定是喜欢郝大哥的，所以......”

　　岚没再听下去，他的犹豫不决让他难以面对任何人。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应该何去何从。

　　经过一番讨论，陈奇等三人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用泉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事情不能变得再好，那至少也不会变得再坏了。”

　　第二天一早，泉提了一个大包袱：“哥，快替我拿着。”

　　封岚接过包袱：“这是什么？”

　　“快跟我来。”

　　大门口，阿昌的马车已准备停当，陈奇和翟翦也站在外面。

　　“哥，快上车。”岚糊里糊涂的被三个人一起塞入车里。

　　陈奇挥着手：“一路顺风。”翟翦抬手在马屁股上就是一巴掌。泉则道：“封家堡就交给我吧。”

　　马车远去的连影子都看不到了，翟翦高兴的问：“这下咱们可以回去了吗？”

　　泉抢着说：“封家堡不准备再养闲人了。”

　　陈奇撇撇嘴：“我回去，反正也无戏可看了。”

　　“太好了！”翟翦与封泉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