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山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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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听雪乘上飞鹤的时候，天极的雪洋洋洒洒的从高空落下，碰上地面席卷起的风，方向转变成了螺旋式的飘荡。
纵使风不甘愿，这雪仍是覆盖在地面斑斑血迹之上。好在尸体都已安稳下葬，不需要刨雪寻找。
整个天极都是一片缟素，宋听雪找到了下方的队伍，由昆仑的道长领头，缓缓行进在天极的山径。活着的各峰弟子都穿着白服或黑衣，头上的发带换成了白布条，一路上有抱着同门牌位的，有拿着招魂旗的……
道长在前头使着法器，不时高呼几句，宋听雪只能听到那句，“魂兮归来——”
队伍行进的很慢，不时有人加入，宋听雪落到附近后就紧跟上队列。她看到了邱师兄，额间系着孝布，手上抱着两个牌位，一个是王载明的，另一个是……吾妻林枫晚。
邱观止告别的那晚发生了什么？林枫晚怎么会？
宋听雪脑子一团乱麻，迷迷糊糊的跟着队伍转了一圈又一圈。
天极的诸位弟子跟着昆仑的道人，围着战场绕了三圈，然后回到掌门殿的灵堂。那道长的说法是战死的魂魄大多太过痛苦，会忘了自己已死而在外游荡，恐会错过投胎转世。
亲属好友在死前之地转悠，留下音讯，让他们知道要去转世。
灵堂前密密麻麻的牌位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正中一口祭祀用的大鼎，期间插着各色的香和蜡烛。
也有山下的百姓前来祭拜。
不少弟子跪坐在两旁，在盆里不知道烧着什么东西，邱观止、贺烬都在，宋听雪胆怯的退后，不敢细看各峰的牌位，转身逃似的出去。
“珑清，你知道他们都葬在何处了吗？带我过去吧。”宋听雪闭眼稳下心神，对珑清说道。
珑清手部延伸出灵丝，将宋听雪包裹住，两人来到掌门殿主峰后侧——天极的墓园。
新坟都靠近宋听雪，她找了没多久，就看见纪慕了，不远处林枫晚也在。
宋听雪挪动步伐，慢慢靠近那坟茔，跪坐在纪慕的旁边，脸挨着那墓碑，絮絮叨叨的和她讲话，“纪师姐，我的生辰快到了，还约好一起下山到金陵看看呢，下一次昆仑，你不是说我们两个还要一起的吗……”
天极的墓园非常辽阔，通常弟子们不会走到这里，宋听雪也从没来过。
有人靠近，步履踉跄，还提着壶酒。
来人看见宋听雪还笑着和她打招呼，“宋师妹，你在这啊，怪不得灵堂没看见你。”邱观止他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我来看林枫晚，这狂野的姑娘，也就我受得了她。
邱观止在林枫晚坟前坐下，跟宋听雪唠着他和林枫晚的往事，“其实林枫晚是我嫂嫂，不过没成，嘿嘿嘿。”他傻笑一声，“还好没成，她跟我哥定了婚事，又不想嫁，正好我也不想呆在邱家，就与她一拍即合。”
“我帮她偷婚书，她帮我逃出去，我们还留下一封书信，说我们两情相悦私奔了。”
说着，邱观止咯咯咯笑起来，“我爹娘当然气得不轻，她家也要把她扫地出门。也就她娘还念着，会送几封信到我这。”
“林枫晚不适合掌门殿的心法，蹉跎了许久终于转到剑宗，真没有比她更虎的姑娘了。我听到她与贺烬的那一架，心都颤了颤，她还说没事。”
邱观止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也就是这么傻的姑娘，护在我身前，枫晚，”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问着那不会应答的人，“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剑，我宁愿躺在这的是我，我宁愿死的是我啊——”
哭声从肺腑传出，穿透心神，震醒了靠在纪慕坟茔上发呆的宋听雪。
邱观止哭的声嘶力竭、筋疲力尽，直直的倒在林枫晚墓边，被寻来的弟子抬走了。
那些弟子看到宋听雪，本也是准备一起抬走的，珑清对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宋听雪其实是醒着的，就是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被人打扰，就想静静的靠在这坟包上发呆。
贺烬来的时候，珑清将她隐了身形，让她靠在纪慕身上似的。
贺烬带着一串新鲜的枇杷，人憔悴不堪，也不知这寒冬腊月的，去拿找的枇杷。
他将枇杷在纪慕的墓碑前放好，靠着坐下。
“纪小慕啊，枇杷我给你带来了，你可要早点转世，我肯定能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其他的不说了，说多了你肯定嫌烦，以后凡是一些天材异宝八卦轶事我都来讲给你听，你可要早点找到回来的路，不然我就老的不成样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潇洒的告别，“纪慕，再见了。”转身时有几滴晶莹的泪珠落到地面上，贺烬摆摆手，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在修真界，流传着两种对待故人转世的态度：一种是故人轮回，记忆尽失，又有新的成长环境，长成的多不是前世认识的模样，是全新的陌生的人，何必打扰。
另一种则是故人轮回，若有机缘，只要稍加引导，会再走上前世的修炼之路，前世的记忆仍能寻回。此人就是同一人，只不过是游历一番。
两种态度都有信徒，前者是放手新生，后者是紧握羁绊。
宋听雪是在清晨醒过来的，墓园雾气未散，萦绕在周身，珑清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借着珑清的手，勉强让自己以为不当睡姿而僵硬的身体站起，宋听雪轻轻和纪慕告别，“纪小慕，再见呀。”
说完就再也没回头。
回到凭栏轩，宋听雪直奔紫竹殿，找到谢云生问道，“为何纪师姐、邱师兄都说凭栏轩在天极地位超然？连亲传弟子训里都要求他们舍命护卫凭栏轩继承人？”
谢云生喝了口萧知廖递过来的热茶，抬眼和珑清悄悄对视了一眼，放下茶盏回问道，“你可知凭栏轩因何而来？”
“弟子不知。”宋听雪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凭栏轩的崖下镇压着一上古妖物，若他出世，只有凭栏轩的剑法能与他一战。这凭栏轩的阵法禁制、紫竹栏杆，都是为了克制那妖物。”
宋听雪明白了，“所以天极说的‘独自莫凭栏’也是有理可依。”
“当然。”
宋听雪得到了解释就起身告辞，结果谢云生拦下她，“你萧师兄有事拜托你。”
萧知廖起身对她行了一礼，宋听雪赶忙回了长辈礼，“萧师兄不必如此，何事若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帮。”
“宋师妹，严格来说此事是我私事，麻烦你去山外走上一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山外？楚玄机入梦时也说过要她去山外。
“我有一至交好友，突然没了音讯，想让你帮我寻到他，看看他是否安全。”
宋听雪压下心中疑惑，应道，“师兄放心，我一定找到他确认他是否平安，还请告知他最后出现地点，还有他的姓名容貌，越详细越好。”
萧知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幅画，“这是我多年前所画，如今他应该更年长些。他叫萧轻舟，年三十五，是我堂兄，最后出现应该是南魏皇宫。”
萧轻舟？小二说的去父留子的傀儡皇帝？是萧师兄的堂兄，那萧师兄是……！！！
宋听雪瞠目结舌，缓了半天才说道，“师兄原来是大魏的太子啊。”
萧知廖露出愧疚的神色，“瞒着师妹是我的不是，还请师妹宽恕。”
宋听雪连忙说道，“师兄真不必愧疚，行走江湖本就要多些别名。另外修者本不应该纠结那凡间的身份几何，倒是我刚刚失了风范，向你赔罪才是。”
宋听雪接下萧知廖的画，看向画中的人，温润如玉、端方君子，眉宇间与萧知廖有些相似，这像是出尘隐士的人，竟然支撑了南魏十八年。
同时，山外南魏舟泽城天师府邸。
郑、陈、赵家都在门外等着接见。
如今南魏三分，郑陈赵取代萧氏晋升为南方一级世家，每家的领地早就超出了魏王的分封。
虽已各自称王，但都想得到当世权威司天监天师的承认。
南魏皇帝萧轻舟早就逃得没影了，他们对外都是宣称这倒霉皇帝驾崩了，还装模做样的办了一场赞礼。
萧轻舟在位时都没得到天师承认，郑韩赵三家根本不惧这个傀儡皇帝。
竟是上次那个说紫微星固位的老人，此刻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修炼，面色安详。
上次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冲进来，跪下拜倒，“师父，三家在外面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老人不慌不忙，睁眼训斥道：“我怎么教导你的，遇泰山崩于前都要面不改色。”站起身一甩衣袖，“走，过去看看。”
三家在天师府门口早有口舌，天天互相挤兑，今天才打起来还是忌惮着天师的结果。
看见天师出来，才放开对方，整理形容，还不忘向别家泼盆脏水，“都是……”
结果三家的名字都响起，便各自一瞥冷眼，转身向天师行拜礼。
天师也回敬了，“各位请回吧，从今日起吾要开始闭关，天师府也会闭门谢客。”言罢也不等三家回话，转身就回，等着的弟子立马把门一闭。
三家本想挽留，结果看天师这架势，面面相觑道，“合着我们三家都不是，算了，争啥争，我看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儿。”赵家人脾气暴，啐了一声立马上车走了。
郑家人倒是捋了捋胡子，叹了声，“天师府竟不站位，这天下还有的论。”摇摇头也走了。
陈家人本就是过来凑热闹的，看他们都走了，自己也上车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山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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