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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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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上的女人也注意到了朝暮等人的突然出现,但她没有任何的惊慌。
右手食指轻轻搭在如血般鲜艳的唇瓣上,女人微微歪着头,似乎在打量众人。
“你、们是、谁?”
她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话语的滞涩感十分明显。
说话的同时,她还拍了拍怀中半昏迷的大娃。无比温柔的动作,好像她真是怀中孩子的母亲。
可是,那一根根触目惊心的管子连在大娃小小的身躯上,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的画面与任何母慈子孝的形容联系起来。
恰恰相反,直让人感觉一阵恶寒。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紫衣女子也不着恼,她只是歪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来,风华潋滟:“到了喂奶的时间哦。”
众人均是不解,但也知道,这个“喂奶”,绝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一时间,都神色紧张地盯着那紫衣女子。
尤其是朝暮,除了紫衣女子,她还要关注姬泽之的动向。
也就在这时,墙角,高座形成的阴影里,突然有什么动了动。
这种神经紧绷的时刻,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那紫衣女子却早有预料般,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摇着怀里的大娃,柔声道:“呀,爹爹想你了呢。来,我们让爹爹看看,好不好?”
明明温柔无比的声音,却只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那黑影里,挪动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穿着简朴的中年男人。
他确实还活着,从生命体征上而言;可他的表情,却已经完全失去了,不剩一点活人气,彷佛只是凭着一口气,在吊着。
怪不得他们一开始竟完全没注意到他。
伏大虎!
这个中年男人一出现,时凌云立马就认出了他。
他身子下意识地前倾了下,却还是忍住了动作。
“快看,他多乖呀,要喂奶了,一声都不言语呢。”那紫衣女子朝伏大虎道。
似乎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本来一动不动的大娃眼睛居然睁开了一条缝,他看着站在旁边的中年男人,一个孩子,勉强扯出一个极小的笑容,居然透出几分安抚的意味。
这丝笑意掏空了小孩的所有气力,那一丝缝很快又合上了。
而这不到一秒的动静,却似乎触动了伏大虎,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那紫衣女子便咯咯娇笑起来:“呀,你不愿意他喂奶了吗?”
伏大虎低下了头,所有的痛苦都消失,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麻木。
而那紫衣女子却满意地点了点头,环视全场一圈,以一种奇异的庄严感宣布道:“那就开始吧。”
本来寂静无声的管子,突然抽动起来。
细小的管子,像是一只只贪得无厌的吸血虫,从幼小的孩子身上汲取着鲜美的血液。
而伏大虎,大娃的父亲,颓然地在一旁站着,明明已经走出了阴影,却让人感觉他仍旧蜷缩在一片暗淡无光里。
而那血液将被管子运去哪里呢?
至阳体的血液,没有一人感染瘟疫的谢家村。
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电光火石间,朝暮和时凌云同时有了动作。
月光与剑芒,一同刺向高座上的女人。
女人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但是她却不闪不避,任由月光和剑芒切碎她的脑袋。
她颓然地瘫倒在高座上,小虫子一样的线条从她的身体里涌动而出。
下一秒,一个崭新的紫衣女重新出现在了高座上。
她仍旧在那里,歪头朝他们笑。
“这是……怎么回事?”苏兮兮骇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紧紧地抓住了旁边朝暮的衣袖。
一路走来,一直不发一言,十分随意的姬泽之,突然开了口,回答了苏兮兮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说:“傀儡术。”
“傀儡术?!”
听到这个遥远到几乎被历史埋葬的词语,章嘉的面色瞬间一片惨白。
“这不是,已经失传的,翌朝秘法吗?”
翌朝,一个在羲和历史里只能说的上昙花一现的王朝,唯一值得人记住的,也就只有他那令人咂舌的巫蛊之术。也是因为这巫蛊之术的邪恶,当时的仙门才打破了不干涉凡间事的原则,悍然行动,让这个王朝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章嘉着急道:“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早已失传的傀儡术,它的解法也跟着失传了,难道我们只能看着她一次次的复活吗?”
时凌云提起手中的树枝,目光凌厉:“我就不信,她能真的不会死!”
姬泽之嗤笑了一声:“一个傀儡,连生命都没有。你指望着她怎么死?”
时凌云的目光猛地转向他。
姬泽之却连一丝多余的眼光都没有施舍给他,他缓缓地往前走去,一直走到那个微笑着的紫衣女人面前。
朝暮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以及……那个酷肖姬兰的女人。
既然姬泽之认出那是傀儡,那他应该就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但,还是要防备着……
姬泽之伸出手,掐住了女人纤细白皙的颈子。
然后缓缓地用力,女人依旧微笑着,却因为憋着气而脸张得青紫,显得有些诡异。
姬泽之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这个完美复刻了他娘年轻时容颜的女子在他面前一点点失去呼吸。
就在那女人要被姬泽之掐死的时候,谢家村村长赶到了。
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话:“住手!咳咳,那可是你娘姨!咳咳……”
如此突兀的反转,让众人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可事件主角的姬泽之却没有任何动容的意思,他手上的力道也没有任何放松,依旧是那个缓缓的节奏。
再这样下去,大娃就要掉下来了!
一片震惊里,朝暮的想法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喂,这难道不应该是最重要的问题吗?
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那个面色麻木的便宜爹,朝暮叹了口气,在所有人被震惊钉住的对峙时刻,走上前去。
走到了姬泽之身边。
她说:“麻烦让让,孩子先给我。”
姬泽之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居然真的默默让开了一小步,可那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因此减弱半分。
不能呼吸的紫衣女子&完全被忽视的谢家村村长:……
佝偻的老人家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他的杀手锏:“你右肩上有一个红色胎记。”
姬泽之终于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那个苍老的人影。
而谢家村村长似乎也终于找回了一族之长、一村之主的威严和游刃有余,用那种上了年纪的长辈最喜欢的语重心长的口气说:“你流落在外多年,如今终于找回了你的根,这是神意啊!孩子,这是神要你认祖归宗,振兴我……氏大业啊!恢复神明荣光啊!”
“谢氏?”姬泽之挑了挑眉,徐徐反问道。
谢家村村长眼皮抽动了几下:“等你认祖归宗后,一切自会清晰明了。”
“我会让你知道,这世界真正的真相。”
“还有,关于瘟疫背后的一切。”
“这是只有我们,才有资格知道和传承的秘辛!”
这些话,似乎唤回了老村长对昔日荣光的回忆,他的脸上挂上了自得的表情,彷佛其他人都是蝼蚁,唯有他得了神明的真旨。
姬泽之看了看一旁,朝暮正在用灵力小心翼翼地拔除着那些细管子,修复着大娃的身体。
小朋友蜷缩起来,朝暮有些笨拙地安抚着他,让他不要那么痛苦。
姬泽之收回目光,似讥似讽地看向老村长:“世界的真相?”
谢氏的目光沉了些许,他冷哼一声:“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常年流落在外,受了一些外门邪说的影响也是有的,等你认罪归宗,我自然会让你知道——这世界的真相,只掌握在我们手里!”
“是么?”姬泽之轻轻地低喃了一句,自言自语的反问,像是在认真思考谢氏的建议。
如果姬泽之这时候反水,朝暮他们无疑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处境。时凌云等人警惕地关注着这一切,无论如何,他们要保护住朝暮。
姬泽之当然也察觉到了时凌云等人突如其来的敌意。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朝暮。
哦,她在专心致志地哄孩子。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和谢家村村长合起伙来。
哪怕她变小时几次在他肩膀上站着的时候偶然撞见过那红色胎记,哪怕她知道这紫衣女子长相的蹊跷。
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很可能是姬泽之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所以……
所以又如何呢?
姬泽之向虚空中抬了抬手,下一秒,谢家村村长那老树皮一样的脖颈落在了他手上。
讨厌的触感。
姬泽之皱了皱眉,然后轻轻一笑,对那老树皮道:“你的威胁,好像少了点威慑力,我教教你,怎么样?”
老树皮被扔在地上,像一块死了的老树皮。
下一秒,姬泽之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捏爆了紫衣女子的颈子。
这一次,不再是虫线,而是艳紫色的,鲜血一般的液体,爆炸开来。
姬泽之的身上染了一身。
老树皮的身上更是“鲜血淋漓”。
唯有朝暮,早有察觉的,抱着大娃默默退开了几步。
姬泽之是什么样人,朝暮清楚得很。
一个想要取代神明并且真的能够付诸实践的人,会被老村长几句话就拐带跑才奇怪。
你诚心诚意对他好,他都不会信你;更何况是这种威胁加压迫的方式。
他要是真跟你装那才可怕,那意味着他一定别有所图。
对付这种人,你只能用绝对实力碾压他。别的都没有,朝暮已经看清了。
而姬泽之已经将那地上的老树皮重新提了起来,漂亮的琉璃色和苍老的浑浊对峙:“去死还是展现你的价值,告诉我你的选择。”
没有人会怀疑姬泽之这句话的可信性。只要这老人拒绝配合,他立马就会落得和那个紫衣女人一样的下场。
老树皮沉重地呼吸了几下。
这呼吸间的几秒钟,时间漫长得彷佛静止。
最后,他做出了面对一个疯子的正常选择:“我可以告诉你,但只能告诉你。”
本就苍老的老人似乎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
姬泽之对于他的讨价还价显然不太满意,但他当然也没有什么与人分享的美好品质。
既然如此,那……
朝暮朝姬泽之比了个手势。
她也要听。
因为可能涉及到姬兰和姬泽之的身世这类隐秘,朝暮可以理解他不想让别人听,但是关于瘟疫的事,她必须要知道。
她可以不要月下草,换一换之前的条件。当然,要是姬泽之不同意,那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她也只好不尊重他的隐私了。
没想到,姬泽之甚至并没有跟她还价,直接指着她对那老树皮道:“她也一起。”
老人气喘吁吁了好一会,才说出下句话:“外族人不可信任。”
他拒绝了姬泽之。
所有人,包括老人自己,都彷佛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血腥场景。
但是,姬泽之却并没有动怒。
他轻轻地笑了笑,语调也拖长了些,像是在说什么甜蜜的事情:“她不是外族人——”
“她是我的夫人。”
在场众人:????
时凌云看向姬泽之的目光已经快要喷出千万把剑来,可奈何大局当前,他也只能忍了。
地上的谢家村村长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夫妻,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合理。
姬泽之要杀谢梅的时候,那女娃娃不是毫无畏惧地去抱孩子了吗?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孩子身上。
瞳孔一缩,一个危险的想法诞生了,于是,老人表情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
姬泽之面色一沉,看了一眼朝暮……和她怀里的大娃:“我可不会生出那种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