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吧，圣器还有一个》不己道

3、泡泡

　　打完招呼的朝暮脑袋里也是晕乎乎的，她不知道别人的伴生器皿都是什么样子的，但她这个，真的——
　　好香好香啊！

　　她曾经听其他小晟说过，每个伴生器皿都有一些特质，是只有晟主才能感知到的。
　　难道，自己的伴生器皿就是格外香吗？

　　肯定是！
　　如果别人也能闻到，他们怎么会离他那么远，好像离近点就会被吃了一样。
　　他这么香。

　　真的好香啊，朝暮晕乎乎地想，甚至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偷喝姑姑酿的百花酒的经历，那连晟都要醉过去的香。

　　她可以靠他再近一点吗？
　　她好想变成灵体，扑到他怀里啊！

　　他是花园里最香的花，她是晕头转向的小蜜蜂。

　　小蜜蜂喝醉了似的，一点点蹭过来，几乎要碰上花的袍。

　　“下去。”

　　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蜜蜂的花园结了冰。

　　朝暮打了个激灵。

　　她没想到伴生器皿的影响会这么严重。

　　对于晟来说，化灵期之前，伴生器皿最大的作用，其实是承载灵体——就像是人类的摇篮，或者妈妈的怀抱。

　　刚出生的晟，是由纯粹的光灵之力聚合而成，而这聚合，在他们完全化形之前，其实并不稳固。

　　因此，伴生器皿便显现出其作用来，他们各式各样，但总归，都是器皿，可以把晟的灵体装盛在里面，帮他们稳固灵体，因此，晟对于伴生器皿往往都有一种强烈的依赖感。

　　朝暮从小就没有伴生器皿，千百年的缺失一瞬间爆发出来，她的灵体如同一个失去了奶瓶的小婴儿般委屈，十分迫切地想要被装进伴生器皿中去。

　　这种渴望冲得朝暮脑袋发胀。

　　但现在，那冷得似乎马上就要顶着大太阳结冰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理智。

　　朝暮扁了扁嘴，晟与伴生器皿之间的天生亲密，和眼前这人冷硬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很难让人不难过。

　　虽然情况是有点糟糕，但办法是晟想出来的，自己的伴生器皿，她是一定要拿到的！

　　打定了主意，朝暮也冷静下来，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下去”？

　　下去哪里？

　　而此时的姬泽之已经忍无可忍，他果断抬了抬手，得到命令的巨鹰立刻开始倾斜身子。

　　朝暮猝不及防地顺着侧翼滑了下去，而另一只待命已久的巨鹰，也分毫不差地接住了朝暮。

　　看来他不喜欢别人靠近，难怪，黑雾那些家伙明明和他是一起的，却也离他那么远。

　　朝暮叹了口气，一下子躺倒在鹰背上：人类可真难搞。

　　背上一沉的巨鹰：……它还真没见过这么自来熟、适应能力这么强的。

　　姬泽之压下心中的异样感觉，转头重新看向公孙羊，声音更冷：“其他人。”

　　啊？
　　公孙羊有点追不上这位思维跳跃的速度。

　　顿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之前谈好的议和条件：一百个光灵体。
　　但他来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位会突然出现啊，哪来得及准备这些？

　　公孙羊感觉自己这辈子的汗都要在今天流完了。

　　但姬泽之似乎也没想着他能把人交出来，直接自己动手。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捻上了一粒骰子，轻巧地转了转，似乎是随便选了一个面，然后扔了下去。

　　下一秒，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门派神像上方都漂浮了一颗硕大无比的骰子，那骰子疯狂地转动着，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审判。

　　而当一个鲜红的六停在空中，一声惊叫也随之在这个门派响起。
　　无数个修士被大骰子拖拽回来，然后扔到了巨鹰上。

　　“启程。”

　　姬泽之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公孙羊，之前的“其他人”也完全不是一个提醒，而只是一个通知。
　　作为战胜方，他不需征得任何人的同意。

　　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的公孙羊、群情激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日初门众人，都渐渐远去，成为视线里的一个小点。

　　千鹰同飞，巍巍壮观。

　　*

　　哇哦。

　　海与浪初见端倪的时候，来自仙门的修士们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天的尽头居然是海？
　　怪不得仙门修士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魔族老巢所在，这谁能想到，使劲往天上飞，居然会飞到海里去呢？
　　接下来，便是绝望：本来还指望着宗门中能有人来救援，现在……

　　而且，这鹰怎么还不停啊？再飞就要飞进海里去了！

　　恐慌开始蔓延。

　　她们被虏来的虽然突兀，但身为光灵体，无一不是门派中的佼佼者，对于仙盟与魔族议和之事，也都略有耳闻。一百个光灵体的事情，虽说担心，但总觉得盛宗不至于真同意这样的条件。

　　但现在，人都在人家的鹰上了，再反应不过来就是真的蠢了。

　　一想到门派中流传得关于那位魔尊的残暴故事，再看看那深不可测的海，简直是惨淡的未来在向她们招手。

　　毕竟，她们印象中的魔族，一向粗鄙不堪，虐待俘虏之事绝非做不出来。

　　“大家不要慌，”一道窈窕身影站了起来，她高声道：“眼下大家到了……这个处境，能够互相帮扶的也只有彼此了，若是大家信我，就请听我一言。”

　　女子的声音控制得巧妙，姬泽之又远远飞在前面，和大部队隔得远，其他魔兵虽在四周护卫，可也离得并不近，倒是只有她们这些仙门众人能听得真切。

　　众人观她衣衫，乃是上安阁标配。
　　上安阁，也是仙门中数得上号的门派，而且，这个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总是再好不过的。
　　众人一时也都安静下来，听她讲。

　　只听那女子道：“我乃上安阁掌门关门弟子，褚殷，想必各位多少有些耳闻，我乃是水行修士，在座的也肯定不止我一个水行修士，这巨鹰眼看就要行入海中，我们得想个法子自救才行。”

　　“褚殷仙子说得有理，我们听你的！”
　　“对，听褚殷仙子的。”

　　几声应和响起，褚殷不由扬了扬嘴角，继续道：“依我之见，我们以水行修士为中心，结成七芒星阵，其他人负责为水行修士提供灵力供应，而水行修士则负责筑起水元素防护圈，护住其他人，大家意下如何？”

　　这个提议表面看上去兼顾所有人，但实际上，水行修士可以说是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毕竟，用的是别人的灵力，保护圈却是以自己为中心。

　　周围人自然也不傻，可奈何他们并非水行修士，面对深海这种环境实在力不从心，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褚殷，因此沉默几秒，便有人附和。

　　托腮认真听完的朝暮：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这么复杂的吗？
　　这天上海她知道，危险是危险，可是那只是对普通体质的人来说。
　　而这些人，都是“盈光之人”，最完美地继承了姑姑捏的初代光人的体质，元素亲和力极强，别的海或许不行，但是在这片海里，绝对是畅通无阻。

　　更何况，她们一看就是重要俘虏，魔尊总不至于在这里就让她们完蛋吧。

　　就算他真是抓人回来玩，朝暮仔细地衡量了一下，这一群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他。

　　眼见众人就要行动，朝暮拍拍大鹰，起身道：“这海对你们并没有危险。若是你们真的结阵起防护，才是要有危险。”

　　众人一时全看向朝暮。
　　少女一身白裙，制式简单无比，亦无繁复花纹，就那么站在巨鹰上，一双眸子灵动无比，圣洁如神明。
　　而且，和他们深陷困境的慌乱完全不同，她似乎天生便有底气，连说的话都掷地有声。

　　眼见众人望着少女发了呆，褚殷心头浮上几分烦躁，不悦地瞥了朝暮一眼，高声道：“不知阁下出身何门何派，有何依据，这深海便在众人眼前，阁下随口一说，我们这里可是百条性命。”

　　“我？我没有什么门派，不过……”

　　话没说完，却被褚殷打断：“那就请阁下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语毕，也不管朝暮是否还有回答，直接强硬地结束了对话，招呼着其他人聚集过来商讨细节。

　　至于朝暮，当然是被暗戳戳地排除在外了。

　　朝暮：随便打断人讲话，真没礼貌。

　　左右这海也不至于真的要了他们的命，不招喜欢的人类，她才不多管。

　　“大鹰，我们往前飞。”

　　朝暮离开的场景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成了另一幅画面。
　　少女独自离开，小小的人儿，孤零零的一个，仙门诸人看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个青衣男子忍不住道：“咳咳，我觉得，其实那个小姑娘说得也并无道理，那魔头费尽心思将我们带来，总不至于……”

　　褚殷却直接将他的话堵回了喉咙里：“青云峰这位师兄，说话之前还是要仔细想想的，那魔头是如何残暴疯狂，你我宗门中尸骨未寒的弟子可都是明证。就算那魔头不至于让我们死，难道我们就任由他磋磨？就算是被俘，我们也要让魔族之人看看，我仙门子弟的风骨！”

　　这话一出，大义的帽子扣过来，理智分析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众人只好缄口不言。

　　姬泽之对这群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的做法并不意外，他唯一感兴趣的是，被信徒质疑的神女，是何反应呢？

　　姬泽之回头望。

　　身后是巨浪滔天，她一人坐在孤鹰上，想象中的失望与低落一丝一毫都没有出现。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事，不快早被抛之脑后，她笑得很开心。

　　姬泽之皱了皱眉，恰巧，朝暮也在此时对上了他的视线。

　　来不及收回动作，朝暮白嫩的两颊鼓了鼓——
　　吐出一个泡泡。

　　蓝色的泡泡。

　　少女的眼睛于是更亮了一个度，长长的发也欢快起来，跟着轻轻的摇。

　　如此纯稚自然，彷佛并非去做俘虏，而是与二三好友结伴踏青游玩。

　　姬泽之盯着那个蓝色的泡泡，雾蒙蒙的世界里似乎亮起了一盏蓝色的灯，灯后安坐着一座神女像。

　　撑住下巴的手微动，姬泽之勾了勾手指。

　　泡泡被戳破了。

　　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