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狩猎计划》李想渔

8、8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尼坦星生物学家戈娜。”
　　祝遥光猜测过这位生物学家的年龄，但没想到如此年轻，大概比他还小一两岁。他朝对方点点头：“你好，戈娜女士，我是祝遥光。我们现在着陆的地点距离冰晶羽流的发生地很近，我认为我们应该过去看看，不知你意下如何？”
　　戈娜没有说尼坦星语，不过吐字十分流利：“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我们在前面的平原上等你们。”
　　短暂的交谈结束，飞船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众人背上包，走出了船舱。
　　寒气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既不是海腥味，也不是土壤的味道。好像有的方向飘来的是芳香，有的方向飘来的是恶臭，而飘进鼻子时这些味道混合在了一起，让你无法具体地用某一种来描述。
　　祝遥光走在最后，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冰晶羽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休斯徐眨了眨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
　　他问的是祝遥光，回答的却是江湍湍：“你知道深海的热泉喷口吗？”
　　休斯徐翻了个白眼：“当然。”
　　祝遥光遮掩在衣物下的唇角扬了扬，接上了江湍湍的话：“往二卫投放小型机器人的那天，仪器在二卫上空检测到羽流中的冰晶，实际上是结晶水。”
　　“所以我们的脚底下可能是一片被冻结的海？”
　　祝遥光跟着他的疑问看了眼脚下的平原：“二卫受到各个方向上的引力，内核收到挤压，使这片地下海洋开始外渗。因为同样是海水，我们把这些羽流拿来和热泉喷口对比，考虑星球上有生命存在的可能性。”
　　虽然穿着防护周全的厚外套，寒冷还是肆无忌惮地袭来。在风停的情况下，祝遥光说话时仍觉得艰难。

　　戈娜和柯特比他们早几步到，几个人相互打了招呼后继续前进。
　　进入到冰晶羽流的发生地，众人明显感觉到了重力变化。
　　羽流并非时时刻刻以固定的形态存在，抛开内核对其的影响，重力也在产生影响。二卫上的重力变化得很频繁，当重力开始下降时，羽流缓缓落地，重力回升，羽流又再次上扬。
　　此时，受重力影响的不只有羽流，还有祝遥光一行人。
　　他们靠近时，羽流正好回落到半空中。
　　江湍湍打开包，将地核探测装置交给祝遥光，自己拿出了微生物检测仪。
　　戈娜也是有备而来，她看了一眼江湍湍手里的仪器，忍不住问：“你也是生物学家？”
　　“不，我只是懂得如何操作这个仪器。”
　　戈娜的眼睛明显地说着不信，但她不再追问，专注起手上的事情。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地核好像被分进了不同的房间，每一块都展现着不同的特性。
　　祝遥光找了一块没有被羽流打过孔的区域，打开了地核探测装置。他将钻头固定到地面上，启动了探测系统。
　　屏幕上，钻头收到的阻力正在增加，但温度则上升得极其缓慢，中间甚至有几个数值像跌进坎里一样，不升反降。
　　这不是祝遥光想看到的。
　　没有温度，即使有水也无法融化。
　　如果地核还未被激活，那么一切还有希望，如果地核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那么他们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可要想知道地核的活力，就必须向地下投入激活装置，而这个行为已经属于对行星进行改造了。
　　当屏幕上的所有数值都停止变动时，祝遥光的心底生出“即将无功而返”的担忧。

　　另一头，江湍湍和戈娜还在进行生物监测，而柯特和休斯徐语言不通，站在一边像俩门神。
　　祝遥光储存好数据，停止了探测。等钻头回缩时，他站起来环顾了四周。
　　不远处是一座缓缓爬升的山坡，山坡表面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深灰色坑洞与浅灰色的坡面组成了奇异的花纹。
　　因为风暂时停了下来，钻头和其他仪器工作的声音格外清晰。
　　就在祝遥光转头想要询问其他人的进度时，山坡上有一点红从他的视线里闪过。可等他再次将视线投向山坡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鲜红，而是比戈娜的头发暗不少的深酒红色。
　　“你们还要多久？”祝遥光问另外两人的同时视线钉在山坡上。
　　“快了。”
　　“快了。”两人同时道。
　　钻头回收完毕，祝遥光的耳边又安静了点。
　　不好！
　　山坡上，较大的坑洞中突然冒出了未知生物的头颅，上面正是红色的毛发。
　　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休斯徐和柯特也同时发现了这些东西。
　　“那…那是什么？”柯特瞪大了眼睛不敢动，怕惊动到它们，于是用极小的声音问。
　　这些具有红色毛发的生物看起来很像地球上的狒狒，可一口狰狞的獠牙已经说明他们并不是。尤其是那两根长如象牙的利齿，一看就十分致命。
　　这时正在忙碌的江湍湍和戈娜也抬起了头。
　　红毛们对人类的动作十分敏感，戈娜和江湍湍的眼睛才看过去，它们就半张开嘴，发出了嘶哑的号叫。
　　休斯徐皱着眉天真地问：“这是…打喷嚏或者打哈欠？”
　　戈娜的手从键盘上拿开，缓缓想要合上仪器箱：“不。”
　　“它们在警告我们。”祝遥光接上戈娜的话。
　　对峙间，最前方的红毛警觉地观察着他们，而后方的已蠢蠢欲动。
　　两台生物检测仪被缓缓合上，祝遥光也缓缓弯下腰，手伸向脚边的仪器。几乎是触碰到提手的那一刻，他朝众人喊：“回飞船！”
　　红毛按兵不动的这点时间里，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待祝遥光一声令下便飞快地往回跑去。
　　而此刻，二卫的重力突然减小，他们身后的羽流从洞中溢了出来，直向天际。
　　混乱中祝遥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红毛们踏入羽流所在的区域后动作谨慎了起来，前进缓慢。若不是羽流拖住了红毛，他们的两条腿肯定跑不过这些东西。
　　五人兵分两路，各回各的飞船。
　　直到安全回到飞船上，祝遥光三人才缓了口气。
　　红毛即将穿过羽流地，此时正在平原上尖声咆哮，一改之前的低沉，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
　　飞船缓缓启动，引擎的热气喷洒在地表上，将刚好来到他们面前的红毛们吓了一大跳。
　　江湍湍从舷窗里看见它们的反应，笃定道：“看来这里已经冰封很久了。”
　　红毛们惊讶于这样的高温，随后被地上出现的水渍吸引，一时竟没顾得上眼前即将升空的庞然大物。

　　设定目的地，开启自动驾驶后，祝遥光给戈娜发去消息：他们将在一百公里外降落。
　　飞船里横竖就这么点地方，江湍湍打开检测仪查看刚刚收集到的数据，休斯徐就盘腿坐在他旁边看，一边听他讲解。
　　听了一会儿后，他拍了拍江湍湍的肩膀，得出了一个结论：“我觉得吧，你还挺适合去当老师的。”
　　祝遥光一心二用，听见休斯徐的话后在心里默默笑了笑。

　　由于降低了飞船原定的飞行速度，路上花费的时间比平时多了点。
　　因为还没有摸清二卫上的气候变化，祝遥光选择将飞船停在一座山的背面。
　　这一带比他们刚刚停留的交界处更加寒冷，另一方面，二卫上开始刮风了。一下飞船，休斯徐就顾不上面子地躲到了江湍湍的背后。他第一次庆幸自己的体格不那么健壮。
　　这片区域的重力明显比之前要正常的多，风向却很奇怪，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四面八方一起席卷而来，让祝遥光不禁想起之前闻到的气味。
　　他跟上江湍湍，对他们俩说：“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飞船上会和，注意联络。”他指了指手腕，转头朝另一边走去。

　　祝遥光抬头看了看同样灰沉沉的，还没彻底暗下来的天幕，抓紧加快了步伐。身上的仪器帮了他一点忙，让他不至于被风赶着走得轻飘飘的。
　　这一片区域不存在羽流，祝遥光希望在这里找到液态水。
　　小石子被大风吹动，一颗一颗打在祝遥光的小腿上。这是个坡，他越往上走喘得越厉害，但要想尽快摸清这里的地形，非高处不可。
　　风从山上刮下来，祝遥光弯下腰，放低重心努力往上走。他看见上面不远处有个山洞，明显是人工开凿的。
　　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祝遥光的心跳快了起来，因为体力的消耗，也因为对这个山洞的期待。
　　会有人吗？他不住地想。
　　跨进这个山洞后，这个猜测落了地。
　　有人，但是是曾经有人。惊喜之余又有不少失望。
　　墙上的壁画已经被风磨平了大半，只剩下不连贯的笔画。但好在没有水的侵蚀，否则等不到后来人的发现。
　　洞穴不深，墙上的图案一直延续到底。祝遥光用通信表的光线看完了所有壁画，在结尾的地方找到了他认识的语言——用英文写成的“奥罗塔”。
　　这些壁画大概是一个叫做“奥罗塔”的文明留下来的，祝遥光猜测。从残缺的壁画来看，大概是记录下了奥罗塔人发现百草、金属，由此发明了医术和武器的故事。
　　壁画的色块不是特别鲜艳，线条也不是特别流畅，可见作画人的技术称不上高超。
　　通讯表作照明工具的同时，扫描下了这一系列的图案。正巧休斯徐打来电话：“狐狸！我们觉得你得过来看看这！”
　　知道这颗星球上曾经存在文明后，祝遥光对休斯徐那边的发现已经不意外了：“我这里也有些发现。你把你那边的记录下来，咱们晚上研究。”
　　“行。”
　　挂断电话，祝遥光朝出口走去。
　　这个山洞大概就是奥罗塔人为了给后来人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明而穿凿的。
　　越靠近洞口，风的声音越清晰。祝遥光站在这里朝远处看去，试图从这片灰中找到什么，可这回连红毛怪也没有了。可将视线一点点挪回来，挪到来路的右侧，他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恐怕还不是一点，是一大点。
　　这个被数不清的石子掩埋的巨物，因为外壳的颜色接近这里的地面，就像自带伪装的花豹一样，完美地将自己融进了这个灰色的世界。
　　祝遥光的心跳再次快了起来，他谨慎地滑下山坡，朝那东西走去。
　　走进后，祝遥光发现这是一艘飞船。原本磨砂的银色外壳如今布满划痕，诉说着它已经在这里感受了多少阵狂风。
　　他试图从外壳上找到这艘飞船的名字，可起火的引擎将印有编号的尾部烧得焦黑。
　　绕着走了一圈，祝遥光做出了决定，他要打开这艘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