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渡》幻路影

6、6

　　从舒适的大床滚了下来，柔宇揉揉头，神智依旧还没完全清醒，“啊！惨了！”想起今早必须陪同焰帝到城门那里观看守护军操练的情况，柔宇跳起来随便梳洗一番，就连奔带跑地赶去黎音斯前殿。

　　此刻的前殿只有焰帝和杨磊两人，杨磊退守在一旁，态度恭谨谦和。柔宇赶到时，挺立于殿中的焰帝并没有露出不愉快，柔宇不好意思地向焰帝弯身行礼，“焰帝，我睡迟了，我……我……”不知该找些什么借口，柔宇僵硬着身子，神情显得不自然。

　　焰帝平和地拍拍柔宇的肩膀，“没关系，我们走吧。”迈开脚步，焰帝走在前头引领柔宇去见识水焰城守护军的守护力量，杨磊和柔宇一左一右跟着焰帝缓缓前行。

　　水焰城守护军总数约有近十万人，一些会往火雪城和木玄城那里驻守，以便观摩学习，另一些则会散布在荒野沙漠或是魔界边境，而留在水焰城的守护军就负责保卫城民和焰帝的安全。

　　柔宇到达城门，就看见神清气爽的守护军们分成好几列正进行着操练。焰帝边巡视操练情况，边对柔宇说道：“他们都是水焰城的子民，也是人界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

　　柔宇骄傲地说道：“我们神界也有天圣军，气势绝不输于人界守护军。”

　　焰帝海焰轻轻一笑，“有谁敢质疑呢？天圣军一出，魔界魔兵和人界守护军都要忌惮三分。不过……”

　　“不过什么？”柔宇好奇问道。

　　海焰缓缓说道：“即使站在神皇或魔皇面前，焰帝我……不会惧怕！”

　　柔宇看着狂傲的海焰，心想：“你真有这么厉害？我才不会相信！”

　　海焰像是看穿他的心思，说道：“我的厉害，也要等你有缘才能看到。”

　　“呵呵……呵呵……”柔宇尴尬万分地干笑几声。

　　巡视完守护军以后，柔宇要求海焰先让他到城内的首饰铺买些首饰，海焰微微皱眉，“你才多大啊？这么快就谈情说爱了。”

　　柔宇没大没小地顶撞海焰，“我是买给我的一位红颜知己，不是情人。而且，我买首饰也不一定是送给情人啊！海叔叔，您年纪大了，思想要开明些。”

　　“放肆！焰帝是何等身分人物！即使你是圣者，也不能这么无礼！”杨磊冷然出言斥责。

　　柔宇知道自己又胡乱说话了，忙表达歉意，“对不起，焰帝。我冒犯了尊贵的您，望您不会介意。”

　　海焰像是没放在心上，“我想到一个地方散步，不知你要不要一起去呢？如果你执意要买首饰，就先走吧。”

　　反正留在水焰城的时间多得是，买首饰也不急于一时，柔宇问道：“去哪儿呀？”

　　海焰突然望着天空，眼神中有些悲哀，“悱恻麦田。”

　　从林仙边城到水焰城的路上，会经过一处宽广的金黄色麦田，悱恻麦田。有时候，当你快乐的时候，还是别到那里，只因……你会感到忧伤，淡淡的忧伤。有时候，当你悲伤的时候，也还是别到那里，只因……你会感到缠绵的愁绪，无边无际地席卷开来，只能感叹天地间……

　　何处是我容身之地……

　　“悱恻，可有想我？”

　　迎风摇曳的麦秆围绕着她，被风吹散的麦穗从她眼前飞过，蓝色长衫在金黄色的麦田里多了丝丝忧郁，她的长发舞动时，银灰的黯然缭绕不息……

　　一望无际的尽头，略显昏暗的天色，久违的麦田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可她的笑容，已经变了……

　　“悱恻，你为什么不要变成翠绿的麦田呢？金黄色的你……很煽情呢！”抚摸着麦穗，缈纱温柔地遥望苍天。

　　煽情得让我想落泪……

　　我以为可以和他永远地站在麦田中，一起享有喜悦，一起分担哀愁。如果我真是魔，就算我真是魔，难道我就不能拥有爱情了吗？

　　更何况……我不是……

　　旋风狂起，麦穗纷纷飞至她身旁，竟像是要安慰着她，缈纱展颜欢笑，“悱恻，不用安慰我，随风而去吧！”轻轻挥起手，麦穗随即飘飞远方，又剩她一人独留尘世……

　　旋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微眯着眼背手而立，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她没有转身……

　　终究……还是会相遇……

　　“缈纱姐！”柔宇一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激动地奔向前方，“缈纱姐，你怎会在这里？”

　　听到恍如隔世的一个名字，海焰竟有种思念的感觉。他从没想到，以为已经忘记的一个人，再见面时，即使还没见到她的脸容，只是一道背影，就已让他微微心疼……

　　柔宇觉得有些不对，他的缈纱姐很平静，平静得非常吓人。她依然微笑，依然和蔼地看着他，可是……柔宇却不经意地看到她的心……

　　在颤抖……

　　“我从来不知道，神界圣者会与魔为伍。”

　　淡淡的一句话，让她的痛更加深十分……

　　柔宇愣愣地望着海焰，“焰帝，你在说什么啊？”

　　海焰神情轻蔑地说道：“她是魔，你不清楚吗？”

　　柔宇紧握拳头，突然问了缈纱一句：“缈纱姐，他就是射伤你的人，对吗？你告诉我！！！”

　　缈纱还没回答，海焰就已冷冷答道：“你何不问我？我可以回答你，身为人界城主，我的红燃神弓从不虚发！”

　　柔宇怒满胸膛，他指着海焰喊道：“你凭什么说她是魔？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神弓，缈纱姐差点死去！”

　　忽略心中的痛楚，海焰面不改色说道：“魔界之内，只有魔皇和三位无上魔使才可以不沾半丝魔气。而神界之内，神皇和所有圣者都拥有清冽的圣气，无一例外。她身上没有圣气，肯定就不属于神界。而她也不生于人界，不可能和我是同界中人。”

　　“那么，你认为她就是不带魔气的无上魔使，对吗？”柔宇忍着狂怒说道。

　　海焰静默无声地盯着缈纱的背影，答案已经不用明说。

　　“你……简直可恶！缈纱姐是……”

　　“柔宇，算了……”缈纱缓缓转过身，她淡定祥和的气质竟让海焰心跳加速……

　　终于见到你的容颜了，缈纱……

　　柔宇愤愤不平地吼着缈纱：“缈纱姐，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切？他怎能这样对你？”

　　缈纱轻轻说道：“说了又如何？他终有一天会明白……”

　　明白身分的界限促使了一段感情的逝去，也明白了他的伤害无可弥补……

　　柔宇的眼眸瞬间积聚泪水，“缈纱姐，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柔泉之杖！”圣杖破空飞到他手中，柔宇握着圣杖大声呐喊：“圣杖幻雷！十化一泪！与他抗衡！”

　　风起云涌，闪电划过天际，十道雷从天而降，然后再转而汇聚成一道雷光，以闪躲不及的冲势射向海焰头顶；暴风狂扫，麦田进入风暴当中，麦穗随处纷飞，海焰的视线里除了麦穗，还有她……

　　“小小雷术，也敢炫耀！”海焰扬起手，周身突然被黑色光圈笼罩着，雷光在他的头顶处盘旋不止，无法冲破光圈伤他分毫。

　　“让我将十化一泪还给你吧！”海焰狂放说道。

　　黑色光圈光芒大盛，雷光忽然转变方向，直往柔宇方向奔去，柔宇不像以往般吓得想逃走，他只是立在原地，等待雷光到来……

　　“十化一泪，流过泪，就不要再哭。”如同圣音，缈纱的轻声细语，激起了无数的麦穗聚成了一道防御结界挡在柔宇身前，雷光和麦穗相互交战，银光照耀着整片麦田，金银两色僵持不下，谁也不愿示弱。

　　“十化一泪，你在天，悱恻在地，你有你的泪，悱恻也有泪，回去吧！”缈纱双手挥动，麦穗结界将雷光反弹出去，雷光气势减弱之下，渐渐消失无影，风停雷散……

　　恢复了宁静，海焰凝视着她，眼中藏着一丝波动，“当年，很少看你有这么惊人的表现。”

　　当年，已是惘然……

　　柔宇双眼泛红，一脸凄然，“缈纱姐，你所受的苦，等我修成那天，定要他双倍奉还！”

　　缈纱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柔宇，不要让天真的你蒙上了恨，不值得。我要回去了，你呢？”

　　柔宇瞪视海焰一眼，答道：“我跟你走！”

　　缈纱望也不望海焰，就和柔宇施展灵术消失于海焰眼前。海焰看似冷静的外表下，内心的惊异却不少。

　　缈纱刚才所施展的灵术，并非魔界所惯用的魔法，气势纯净得透明无瑕。她凄楚的脸容透着绝望的悲凉，像是承受过难言的打击……

　　海焰心口一窒，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