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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怀故(1) ...

  •   琴音渐渐止息,就像谷子化成的那片碎光,点点滴滴,尽数萦在了魏无羡的心头。

      小孩子心善,临走之前,还特地祝他下辈子也能投个好人家。

      魏无羡轻笑了一声,从怀中翻出了用来记事的纸和笔。

      这是他近些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因为魂体有损,每到中元这日,他虽会精神更好些,但也会莫名其妙地忘记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仿佛他现在的记忆容量就只有一年那么久,要开始下一年,就必须得先忘却前一年。

      啧,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魏无羡的心态总是良好得很,头几年刚发现这个迹象的时候,他还戏称这具残魂也就是一只普通的容器而已,总归是要把之前存下的东西都倒光了,才能去装下新的东西。

      当然,这种心态放到现在也依旧不会变。

      纸页哗啦啦地从指尖翻过,不少陌生但有趣的事情,皆争先恐后地透过文字闯入了他的眼帘:

      『玄正三十三年,大奇事,洞外居然平白多了一坛酒。哈哈,不知是哪位好心的鬼给我送温暖来了,连个名字都不留。虽然这酒的滋味是真不怎么行,酸不酸苦不苦的,但还是要谢谢那位鬼兄的好意了。』

      『玄正三十四年,闲,下山帮了几只野鬼的小忙,得了他们的冷馒头作为谢礼,听说还都是家里祭下的贡品,诚意倒是挺足。

      怎么着也算是第一次吃到人间的贡品,这么特别的经历,必须得给他记上一笔才是。只不过,这东西难吃也是真难吃,啧,又冷又硬而且干,鬼界应该没什么东西是正常滋味了吧?菩萨保佑,下回出门的时候,请让我遇上一个厨子的阴魂,多谢。』

      『玄正三十五年,闲,下山遛弯,风景挺不错的。回来的时候天上还有光,整个山道都亮如白昼。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中元节一夜游。』

      ……

      诸如此类的杂事魏无羡还写了好多页,虽然不记得真做过了这些,可他翻着翻着,还是忍不住失笑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以前一定很无聊,不然怎么能把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事,都当做乐子记出了花来呢?

      他提起笔,正欲把今夜的见闻也记录下来,可不经意间抬起头,见蓝忘机收了琴便要走,他又立即草草写了几个字,笔走如飞:

      玄正三十七年,下山助谷子焚尸还魂,遇蓝

      写到一半,魏无羡忽然顿住了。他寻思着,遇上蓝忘机这种事,好像比路上捡到纸钱的几率还要小吧?

      不行,这么罕见的事情,他可得留着回去好好写一写,说不定到以后,这还是个值得一提的谈资呢。

      这么想着,他又满意地将纸笔收回袖中,忙不迭飘到了蓝忘机的身边。

      怎么说蓝忘机今天都帮了他一个大忙,作为一只讲道义的好鬼,不回报一番可怎么行呢?

      就是不知道蓝忘机此行的目的究竟为何。

      夜猎?

      魏无羡像落叶一般,打了个圈儿,好奇地转到了蓝忘机的眼前,顺带还牵动了一两只鬼火随行。

      可蓝忘机只是目视着前方,丝毫不为所动,一双澄净如琥珀的眸子也不显任何波澜,仿佛对这片不安分的鬼火早已习以为常。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蓝忘机对他不理不睬的模样,魏无羡心里便痒痒的,越是想做点什么来引起这人的注意才好。

      冷不丁地,一道灵光自脑中乍现,他轻笑一声,挥了挥衣袖,无数鬼火便好似有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一般,一只接一只地排好,拼成了箭头的模样,指向了此处邪气最重的地方。

      魏无羡翘着腿坐在鬼火上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神色颇为满意。

      怎么样,这下子够引人注目了吧?但凡是顺着这个方向走的,那猎得的邪祟准是上等又上等。

      蓝忘机微微侧过身,显然是已注意到了这明目张胆的暗示。

      魏无羡得意地扬起头,正饶有兴趣地等着蓝忘机接下来的反应。

      谁知,蓝忘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又坚定地走去了相反的方向。

      ??

      不是吧,有没有搞错?

      魏无羡大睁着眼睛,险些都要怀疑这短暂的鬼生了。

      “喂喂喂,蓝湛!”

      他翻身跃下,立即飘向蓝忘机的身边劝道,“你去那儿猎不到什么东西的,那儿可是这里最安宁的一带,香火也盛,方圆十几里都没什么厉害的邪祟,你……”

      魏无羡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迫不及待想尽些地主之谊,可见蓝忘机仍旧面不改色,又想起自己说的话他现在根本听不到,语塞半晌,终是耸耸肩,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行吧,随你高兴。”

      他悠哉地将双手别于脑后,躺在鬼火上,任由蓝忘机的气息将他牵着走,倒也乐得自在。

      反正蓝忘机辨别邪气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的,他此番前来夷陵,既然并非夜猎,那便是有其他要事。

      想至此,魏无羡一些奇奇怪怪的好奇心又开始在作祟了。

      他翻过身,笑着飘到了蓝忘机的肩头,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还能让清冷如斯的含光君也肯赏脸跑一趟。

      时值中元,不少人家的院子上空都飘着蜡烛与盘香的烟缕,引得无数野鬼纷纷循着火光回来,或进门觅食,或聚在墙角与同伴交换,欢声不绝,热闹非凡。

      可蓝忘机甫一出现,街上方才还鼎沸的喧闹声,顿时又像被浇了桶冷水般,瞬间止息了。

      众鬼敛气噤声,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在仙君身侧翻飞倒腾,快活自由的魏无羡,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反应了半晌,这才又如释重负地发出了一声震耳的欢呼,四处游荡嬉闹了起来。

      有不少胆子大的,还飘到魏无羡的周围吹了几声口哨。

      在鬼界,这是一种表示崇拜与佩服,觉得你很厉害的意思。

      魏无羡也是服了气,开怀地笑了两声,看向蓝忘机那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倒觉得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

      可蓝忘机的专注力倒是还和从前一样好,早年在藏书阁骚扰他抄书未果的时候,魏无羡便由衷佩服,现在更是万分佩服了。

      瞧瞧,即便是处在阴魂的喧嚣声中,那双不揉半点杂质,不染半点尘俗的眼睛,到现在也一直盯着前方的路,从未分心过。

      魏无羡的兴趣倒是愈来愈浓厚了,他跟上蓝忘机不紧不慢的步伐,不禁再次暗想:

      蓝忘机到底要去哪儿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怀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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