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求生》素玄语

39、悄悄话

　　慕荷的神色在柔软的女装下，已不见那份英气逼人的劲，但又还远远到不了苏木薇那份柔。

　　她将熬好的参汤递给江箭芝，“刚好三公子在，要不趁热尝尝？”

　　江箭芝注视着她，又皮笑肉不笑地瞧了瞧那碗热起腾腾的参汤，不接反道：“慕姑娘这么晚了无事献殷勤，我怕喝了说不出话来。”

　　谁知江赤芫放笔，命令他：“是我让慕姑娘给你熬的，她精通医理，强身健体自不在话下。”

　　“咳咳。”江箭芝就喜欢在他二哥面前耍着孩子脾气，“我自己可以找星罗长老。”

　　慕荷见此不再言语，识趣的点头作别。

　　江箭芝在二哥要求下勉强喝下那碗参汤，不是二哥眼神强硬要求，他真会当场吐出来。

　　有人吃肉香，有人吃素香，江箭芝的身体自从坏过以后，就不太喜欢内脏海鲜补品之类的食物。

　　他胃里翻江倒海，必须出去透透气，江赤芫见他离开这才认真抄起圣贤书。

　　他是在自罚。

　　在马车里，他欲对苏木薇也不算冲动，最近几夜辗转反侧想的便是这件事。

　　苏木薇算计他，才促成这场婚姻。

　　从苏木薇的反应分析，也包括他被她咬，碰到她的私密处，他与她根本没有半点熟悉对方的感觉。

　　身体的记忆只有——

　　新鲜，陌生。

　　她害人或许是真，他们夫妻之时是假，她用心良苦只为嫁给他，却又为何怕与他亲近？

　　苏木薇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而慕荷，慕神医之女，她是少时救他的人一切更说得通。

　　该如何处置苏木薇？

　　白前匆忙赶回来，见江赤芫在写东西总算放心，立在书房门口值夜。

　　江赤芫瞟他一眼，想必苏木薇也回了海棠苑，耿耿于怀的心里好歹放轻松，又琢磨她后来有什么反应，白前不上前汇报，他也开不了口问。

　　握着笔他却静不下来，苏木薇被他欺负后的不堪总是不断浮现。

　　是否该去道个歉看看她什么反应，或者，问她想吃点什么也能了解她的心情。

　　今日她回门，苏侧柏夫妇也没给她好脸色，她真是到哪都不受待见。

　　想到这江赤芫愈发心烦气躁，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可怜，纠结去还是不去，或者问还是不问。

　　这种事情问白前像什么话。

　　圣贤书此刻竟平不了他烦躁的心绪。白前倒是安稳得很，立着一动不动。

　　江赤芫握紧笔强迫自己静下来，就见有人前来传信，白前得知后终于上前禀告。

　　“公子，”白前不敢看江赤芫的眼神，埋头道：“夫人去了陆宅。”

　　江赤芫神色一滞，“陆宅？”

　　白前独自先回，就怕夫人有个什么万一，谨小慎微道：“卑职担心公子便联系阿泽赶马车.......”

　　白前偷偷抬眼见公子没异样方提声道：“前几日你让我们查凝渊王子，据消息传来他已经从天启来了南陵，隐居于东南的一处宅院，正在招收弟子。”

　　江赤芫从中终于明白一件事，“所以阿薇能通过口技召唤灵鹰也顺理成章。”

　　白前不解问：“可是夫人一心向着公子，她又何时有机会与凝渊王子有接触，何况这召唤灵鹰口技凝渊王子不会随便谁都会教，以当时夫人神色来看会不会只是巧合？毕竟她可以随意进入藏书阁。”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江赤芫不自觉揉皱了刚抄一半的纸张，“把她盯紧了，她回来通知我。”

　　公子虽然没有追究他为何没有同夫人一起回来，白前也不敢冒然开口，只待合适的机会再禀明。

　　*

　　待江箭芝从海棠苑出来，抚着胸口深呼吸，就见慕荷提着一壶仙人醉远远望着他。

　　但见她英气侧漏，不像好惹。

　　“讨好我二哥就为报复苏木薇？”江箭芝压制住那份不适，无事般嘴角轻蔑一牵，“他们可是夫妻，你算什么？”

　　慕荷还他一个嗤笑，“想知道我算什么，不和我聊几句，你的判断未必正确。”

　　说起来江箭芝还是堂堂七尺男儿，却由慕荷单手将他带起，纵跃上了一处僻静的屋顶之上。

　　刚落下时，江箭芝单薄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应，微晃了一下身体，慕荷抓稳他道：“没想到你这么弱。”

　　江箭芝脾气不好甩开她的手，放眼望去，漆黑的夜幕中，大半江月门像星河闪耀浮现在他眼前。

　　二哥已经好久没带他看江月门的夜景，这不禁让他联想到导致这个结果的人，苏木薇，你真是如影随形，如何才能摆脱你。

　　慕荷豪放地就屋坐下，支起一条腿，胳膊撑在上面，拧开酒壶在壶口深深馋到底，“你是不知道这仙人醉有多香，想必你二哥不允许你喝酒，我就不跟你客气。”

　　这份坦率与她的装扮格格不入，却在这片光芒中生动不已，江箭芝触景伤怀这才跟着坐下。

　　“你带我来这就是要说这些无聊的废话？”

　　慕荷道：“你想赶走苏木薇，而她的命是我的，不如合作怎么样？”

　　“合作？”即使江箭芝没有手脚功夫，但骨子里依然流淌着他三公子金算盘的气势，“你两手空空吃穿用度都在我的弹指间，你拿什么跟我合作？”

　　“我跟你讲——”

　　那日慕荷赶回清阳，便得知父亲医死人的消息，很快传来父亲母亲妹妹佩兰的噩耗。

　　眨眼睛她失去亲人，更成为村民眼中钉肉中刺，随即被气昏脑袋的村民捆绑焚烧，幸而江月门的执事长老出面说理，勉强救出慕荷。

　　突然沦为罪人之女，一个女子在清阳很难再有落脚之处，执事长老看着她着实可怜，给她一些银两，让她远离清阳找个安身之所。

　　她却对执事长老说有重要的事告知江赤芫。执事长老心思复杂，逼慕荷说出是何事。

　　不得已慕荷说出她被人捆绑卖到玲珑坊跟苏木薇有关，而她的家人或许乃至清阳病死的人都与苏木薇有关。

　　执事长老自然不信，慕荷又说出苏木薇生来有怪疾寻医无果，后来是她父亲开的药方保她一命。

　　慕家与苏家的特殊关系她绝口不提，指明因为贵重药材父亲与苏侧柏彼此认识。

　　尽管苏木薇已嫁入江家，执事长老略懂命格面相，苏木薇面带桃花，并非一夫之相。

　　再看慕荷对苏木薇的恨意深沉，或许她可以揭穿苏木薇的恶行，二公子也可以就此休掉她。

　　执事长老不想错过送上门的机会，同意带慕荷回江月门见江赤芫。

　　望着眼前明亮的夜景，慕荷眼里失去光华，这份仇她不能不报。

　　“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你一定会同意合作。”

　　清阳山有处山高林茂，野禽较多，因此上山打猎的人络绎不绝。

　　六年前的九月初九，有三位年龄不一的公子被带去那处打猎比赛。

　　年龄最小的三公子十二岁，贪玩不计后果，与其他人走散掉进猎物陷进。

　　他的二哥因为救他也受了腿伤，眼看夜晚即将来临，危险重重，两个兄弟当时都很害怕。

　　而那时出现了两位蒙着面纱提着灯笼的小姑娘，陷阱是她们俩做的，没套住野兽反倒套住了人。

　　其中一个姑娘陪着他们很得意的说，她们姐妹两人是如何偷偷背着长辈做出这个陷阱，又是怎么偷偷溜出来寻结果。

　　而另一个姑娘不知从哪找来草药，正要给两兄弟的伤口敷上。

　　小弟却对那烂泥似的草药很嫌弃，二哥的眼神也很怀疑。

　　她稚气未脱道：“千金难买我爹的药，敷上保你明天能活动，不敷保你明天爬不动。”

　　她话音刚落，小弟瞬间笑出声来。

　　二哥问：“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吞吞吐吐：“我.....”

　　又看看旁边的姑娘，才回答：“我是妹妹，我叫苏木薇。”

　　弟弟问姐姐：“那你呢？”

　　“你怎么随意告诉别人我们的名字？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姐姐瞬间拉过妹妹，对少年气势凌人：“想知道？先告诉我们你们的名字。”

　　二哥忍着痛，瞅着自报她是苏木薇的妹妹道：“我叫.......”

　　“二公子？三公子？”

　　黑夜里山上火把最是耀眼，寻人的声音紧跟着此起彼伏，火星子像一条龙似的游向这边。

　　“妹妹快走，不然要被发现了。”姐姐提起灯笼拉起妹妹就要跑，突然想起重要的事，转身回头指着俩兄弟警告，“你们要是出卖我们，就死定了。”

　　慕荷问江箭芝：“这个姐姐是不是很调皮？”

　　江箭芝却跟着慕荷的故事回到当年的情景，他补充道：“小丫头竟然敢威胁人，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我就是受伤的三公子，当时恨不能追上去好好理论一番，却被我二哥拉住。

　　他问我伤口好些没有。

　　我当时就觉得伤口凉乎乎的，也没那么疼了，还想着应该让二哥也敷点。

　　我二哥却朝着那俩姐妹离去的方向张着嘴却没说出声，大抵想告诉给我敷药那个姑娘他的名字。”

　　那时年少情窦初开，二哥心性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可能那时二哥心里就已经记住那个自报“苏木薇”的姑娘。

　　江箭芝记得他还开口笑过他二哥，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现在，苏木薇已成二哥妻子，江箭芝仍然怀疑她不是那个替他敷药的苏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