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尘絮扑春风》御前带刀侍卫

3、景家有女初长成

　　公元1020年，宋，天禧四年夏。
　　下午，翰林学士景文昭从衙署回府。开封天气此时已经十分炎热，虽乘坐的青帷小轿不须步行他仍然出了一身汗。到了府前从东角门停下，早有当日随行的长随景福上前叫门房上开门进去。
　　景夫人殷氏正在看账目，听人禀报，便放下册子起身迎出来。同时令人将消暑的冰盆再摆上几块冰。
　　景文昭进门换了家居常服，取了扇子自行扇风。二人正待说话，见女儿景云筝的丫鬟宁馨端着托盘里边两个白瓷碗在门口候着，忙吩咐进来。
　　“启禀老爷太太，大姑娘亲手做的果味沙冰，特地让婢子赶紧送过来让老爷太太消暑。”宁馨屈膝行礼，目不斜视。她不过十六七岁左右，举止干净利索，声音清脆悦耳，容貌俏丽，脸颊上一对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十分可爱。
　　“看看，看看，还是养女儿好啊！”景文昭心满意足地捋了捋胡须：“知道疼爹爹。你看云箫从前，什么时候想起我这个爹爹热不热来着？”
　　殷氏笑道：“云筝这丫头，就会算计着老爷进门来献宝，我看了半天账本，也不见来送。”
　　宁馨忙微笑道：“回太太，大姑娘就因为知道夫人辛苦，所以午睡起来就忙着做，这会儿刚刚做好，就忙不迭催促奴婢赶紧送过来。”
　　“就你这丫头能替她圆。”殷氏笑嗔了一句。
　　见宁馨放下冰沙退了出去，殷氏端起来浅尝了一口才又道：“今天李宗正夫人来访。”
　　“哦？”景文昭应了一声，说道：“说来也奇怪，今天遇到李宗正，态度非常热络，这么说必然和他夫人来访有关？”
　　“他夫人也没说什么，就是聊了些闲话，又就着话题提起来想见见云筝……”殷氏道：“又说起来她的小儿子李舸，二十了还没定下亲事，他家老太太为此茶饭不思的。”
　　“这么说，他家是有意要结亲？”景文昭刚端起冰沙，一念及此又放下了。有点自己辛辛苦苦呵护的白菜被猪的一家子给惦记上的感觉。
　　殷氏看他的表情笑道：“李夫人倒是没说其他话，她大约也觉得太直白了有失礼数。”思忖了一下又道：“要说李宗正家，倒也算门当户对，李家内外风评原是不错的……只是他家三子，据说行事竟有些不大妥当……”
　　景文昭点头道：“李宗正为人自是老成持重，秉李相门风，无可指摘。三子听说文采相貌都出众，颇有其祖父之风。只可惜……。”
　　只可惜两年前在六仙山遇到匪徒差点送命，回来以后就有点不大正常的闲话传出来。也有人八卦说是因为吓到失心疯才将婚事蹉跎至今。
　　“唉，儿女都是债啊！操心大了不成，不操心更不成。”殷氏叹道，眉头微皱，目光复杂，看了景文昭一眼欲言又止。
　　“女儿不着急，倒是云箫，最近可有家书来？他年龄也不小了，你也打听着有哪家合适？”一想到六仙山，景文昭也皱起了眉头，两人的目光无声相撞，都没有多说。
　　“还没有，上次他说课业忙，先生要求严格，最近恐怕都不得空回家看看。”殷氏想起去太室书院求学的儿子，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不是有南柯跟着照顾并教授武艺吗？你就不用担心了，男孩子，多些历练才好。”景文昭道。
　　殷氏便不再言语，端着碗感受指腹传来的凉意，隐隐叹了一口气。

　　雪邻苑内的梅树颇多，现在枝条上结满了青梅，将枝子沉甸甸地坠下来。
　　梅林中间有一小块空地，一条浅蓝色身影正在舞剑。只见剑气凛凛，身姿矫健，游走间招式变幻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黄昏的斜阳映在剑上闪出千变万化的金光。
　　“哎呀，你呀你呀！”宁馨提着托盘走过来，一边埋怨道：“什么时辰你还舞剑？这过会要用晚膳了，你活动大了当心吃了胃痛！到时候别跟我撒娇让熬养胃汤。”
　　剑光戛然而止，剑尖上挑了一枚青梅递到宁馨面前，笑道：“厨神回来了？来来来，赏你一个梅子尝尝！”笑靥如花，眉目如画，一身浅蓝劲装衬出七分妩媚三分英气，如果不是一脸揶揄的表情，妥妥的美人一个。正是景家大小姐景云筝。
　　宁馨没好气地拿下梅子直照云筝身上扔过去，云筝笑着一闪身躲了。
　　宁馨道：“还是你好，穿成大小姐，整天闲的没事找事。我就得替你跑腿干活听墙角打听消息。”
　　云筝忙问道：“听到什么了？”
　　哪怕已经把其他下人遣开，宁馨还是习惯性向四周看了一下，才轻声说道：“今天来访的李夫人可能要向你爹妈求亲。”
　　云筝大惊失色：“我说她今天特地叫我出去见面，具体怎么回事？”
　　宁馨把自己躲在窗外听到的仔细说了一遍，又说道：“虽然说这次你父亲没松口，可是这是在宋朝，如果李家正式寻官媒来提亲，他们的态度这就难说了。”
　　云筝立刻觉得愁云惨雾瞬间笼罩了自己，带着哭腔道：“若烟，咱们该怎么办呀？我可不想嫁宋朝的人！都五年了！你大哥他们还不来救我们！”
　　宁馨也很想和云筝抱头大哭，可是想想现实还是要赶紧想办法。两个人只能崩溃一个，再说，对着哭有什么用？
　　她只能千篇一律地安慰云筝：“阿瑾没事的，要相信我大哥二哥！他们一定不会放下我们不管的！”
　　五年了，她们两个就靠着对叶若扬叶若飞的这点信任熬到现在。
　　云筝哭丧着脸点点头：“我真是待够了！整天拿着大小姐的架子，见谁都要衣冠整齐礼仪周全，累都累死了！”还不能上网不能刷手机不能购物……想想若烟那两个不太靠谱的哥哥，一个人前像黑背人后是阿拉斯加，一个人前是流浪的二哈，工作起来是拆家的二哈，简直太心塞了！
　　“宁馨，如果家里非要逼着我嫁人，我们逃走怎么样？”云筝突然脑子灵光一闪，问道。
　　宁馨叹着气道：“阿瑾啊，这是北宋，不是现代。对于女人本就是个极其不公平的时代，你一个千金贵女往哪跑呢？再说，你以为这个年代不用身份证就能到处跑啊?”
　　“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嘛？”云筝嘟囔道。
　　“电视剧都是编的，有几个尊重历史的电视剧呢？”宁馨被她气笑了：“过所和路引懂不？出门不是只带钱就ok了的！”

　　楚王府。
　　一个长了一张圆圆脸十分讨喜的侍卫啃着个大桃子，乐悠悠地走在通往侍卫住处的院子路上。
　　“老大，开门。世子有事吩咐。”
　　门开处，侍卫口中的“老大”，一个身材高瘦眉目俊朗的年轻人，嘴里叼着一根竹签子，用手遮挡了一下有些刺目的阳光，皱着眉头道：“龙飞，什么事？”
　　“世子明日要去丁四公子府上做客，要你安排一下护卫事宜。”龙飞啃着桃子，瞟了一眼室内。
　　屋里地上放着一匹缩小版的木马，四肢正有节奏地走动，虽然很慢，但是步子不滞涩，很流畅。
　　“咦，缩小版的木牛流马你做成了哈？”龙飞笑道：“难为你整天不务正业，鼓捣这些机关之术。”
　　又凑上前笑嘻嘻道：“龙腾，你不是说就在这王府干三年吗？是不是快到时间了？你看，我武功又不比你差，办事也很认真……”
　　龙腾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测道：“就算快到时间也轮不到你当啊。”
　　龙飞明着觊觎龙腾的侍卫长位子不是一天半天了，忙又啃了一大口桃子道：“你走的时候推荐我不就成了吗？”等他当上侍卫长，俸禄肯定就提上去了，到时候想吃什么好吃的也不用攒好久钱才敢去吃了。
　　“不成啊……”龙腾故意慢腾腾道：“世子说了，侍卫长不能是贪吃的……”
　　“……我可以少吃点啊。”龙飞狠了狠心道：“大不了我不在世子面前吃就是。”
　　“还是不成。”龙腾忍着笑，手托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还有什么不成的，龙行和龙跃可说了，不和我争。”龙飞把剩下的桃子啃完，随手一弹，隔着院墙弹飞了。
　　“世子说了，不要脸圆的。”龙腾说完，笑得嘴角抽抽起来：“努力吧，减成瓜子脸，侍卫长就是你的了。”
　　龙飞才反应过来：“你！”
　　“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扔个桃核砸我脑袋？”院外远处有女人喊道。
　　龙飞吓得身子一躲。
　　“你可真会砸，胖厨娘要是知道是你，恐怕要以身相许啊！”龙腾大笑道：“恭喜啊！你的吃货之梦不用当侍卫长也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