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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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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险的用过饭,周语芙没再蹭鼻子上脸,收拾好食盒拎着往外走。
李公公半天没听到里头的动静,扭头就见她亲自把东西拎出来了,怪责道:“姑娘干这粗活做什么,喊一声就是。”
经过刚才,周语芙知道自己和谢池宣的关系,在李公公这不会有清白的时候了。
她抿唇笑笑:“这哪里是什么粗活,顺手的事,没得再劳师动众的。”
台阶下的小太监极有眼色上前把东西接过送出去,迎面就撞上急匆匆往里来的护卫,径直到了李公公跟前,跟他耳语几句。
周语芙便见李公公唇边的笑一点点隐没,最终严肃的抿直唇线:“姑娘,咱家这边先给殿下回禀要事。”
李公公脚步匆忙迈过门槛,绣着水纹的袍摆翻飞,消失在她眼前。
也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
周语芙想了想,识趣的没往里去,李公公既然没提,那就是她不该多过问的。
不多时,隐约的说话声静了下来,紧接而来就是谢池宣的脚步声。
又急又快,难得的慌乱。
李公公亦步亦趋,安抚着:“殿下别心急,脚下慢些。”这边说着又想起要紧的事,“方统领办差去了,殿下要外出,天又黑着……”
“让刀壹驾车。”
谢池宣从屋内出来,周语芙在他越过自己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发现神色焦急,走路更是快得风一般,眨眼就快出院门。
周语芙朝外看,为谢池宣照亮的灯笼萤虫般渐远,活阎王急得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她又回头看一眼灯火通明的屋子。
谢池宣一走,但她的戏还得继续唱,便移步回到屋内,在临床的炕上盘腿坐下。
低头的时候恰好看见被他扔在边上的书,歪歪扭扭躺着,还被压得折了页。
她拾起来,发现是一本关于矿山相关的札记。
谢池宣一个皇子,居然也有闲情逸致看这种杂书。周语芙翻了几页,发现比想象中的有趣,便对着灯一页一页地往下看。
谢池宣离府,魏诗谊那边很快就得到消息。
她趴在床上,用胳膊肘撑着身子慢慢转过身问:“殿下进宫了?谁跟着的?”
“自然是李公公。”在她跟前伺候的清涴伸手搀扶。
“护卫呢?”她问得详细,清涴顿了顿回道,“方统领貌似下午就离府了,跟着殿下出去的是刀壹刀贰几人。”
谢池宣身边的护卫,除了一个皇子府护卫统领方南的名儿正式,其他都是按数字编排,在数字前再冠个刀字,喊出口都带着杀气。
诸多人指责谢池宣残暴,这些护卫的名儿没少被拿来做文章。
“方统领等闲不离殿下,想来是有重要的事。”魏诗谊撑着身子,又重新趴下。
一来一去,伤口扯得隐隐作疼,脸色也跟着泛白。
她在疼痛中匀了口气:“你回畔院去吧,我这又不是没人在跟前。殿下离府,周姑娘一会就该回去了,没见到你,得找人。”
清涴撇了撇嘴:“奴婢哪就那么重要,畔院还有其他人在呢。您伤着,我多陪您一会,不碍事的,省得那些个眼窝子浅的东西又作践您。”
自打那个周语芙进了皇子府,就有人传她迟早要替代他们的魏大人。皇子府再规矩森严,可比对的人也只有谢池宣这么一个主字,其他人待起魏诗谊的时候明面上不变,暗地里已经开始敷衍了。
魏诗谊受罚之后更甚,连找郎中都被拖时间,清涴实在看不过眼,对她心疼极了。
“在说什么胡话!”魏诗谊哪里不懂她的意思,神色一凛,语气极厉,“我只是府里头一个下人,伺候主子的,也就是个东西而已,又有谁好来作践的!回畔院去,没想明白之前你都别往我这跑了!”
清涴被训斥,当即红了眼,咬着唇不敢哭,可心里还是不忿气的,负气福一礼跑走。
远去的脚步声让魏诗谊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忽然感到掌心刺疼,在眼前展开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住手,指甲把手心的肉扎出了带血的印子。
她怔怔望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拿帕子沾掉血丝,思绪便又转到了谢池宣身上。
这个时辰进宫,恐怕东宫的主子爷又出状况了。
每日酉中,宫门便会落锁,老祖宗的惯例是任何人不得再进出,火烧眉毛的事都是写了折子,通过门缝塞进去呈给皇帝。谢氏皇朝到了第三代,出了个极为勤勉的皇帝,遇到要紧事由见到折子便会把大臣再急召进宫,有时半夜就开起大会,把解决章程当夜就理出来。
自那之后,谢家的子孙都比照着长辈兢兢业业地当皇帝,宫门落锁就成了一道流程而已。为了加强安全管理,禁卫军值夜的范围往外阔了不少,夜里要进宫面圣的人披荆斩棘似的过几层筛选,才能踏入宫门。
然而谢池宣这个已经在外开府的皇子是例外,他人一到,禁卫军统领便在前头开路,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门,在暗夜里疾步往东宫去。
宫内四处早已熄灯,整座皇宫像沉睡的巨兽,谢池宣快到东宫时,便遇上特意在外头候着自己的内侍。
内侍四十左右的年纪,见到他把手里的灯笼略微提高,仔细照着他脚下路,把他往重新开了钥的东宫里走。
“知道您肯定要来,殿下让奴婢给您照着脚下,别磕着绊着了。太子殿下说没什么要紧的,让您走慢些。”内侍温声细语,偷偷抬头窥了一眼。
眉眼深邃的年轻公子双唇紧抿,把下颚的线条显得越发有锋棱,在这浓稠的黑夜中,脸色白得刺眼。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乍一看,都得误以为身体不适的主子应该是眼前这位才对。
随着谢池宣长驱直入,东宫内响起一阵带着压抑的问安声。
太子妃听见外头的动静,站起身准备去迎,脚下才挪了两步,来人便已经入内,直直往太子的寝殿去,眼里全然没有他人。
“娘娘,三殿下脸色又这般骇人。”太子妃身边的宫女怯怯地低喃。
“三殿下关切兄长,脸色难看正常得很。”太子妃出身江南,嗓音似烟雨般绵绵软糯,“半个时辰后,把在小炉上温的粥盛两碗送进去,夜还长着呢,三殿下估计又准备熬一宿。”
“明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妻子……”宫女又忍不住嘟囔。
侍疾也该是他们太子妃才对,结果三殿下总是抢这活儿,陛下也不过问,任由他夜里往皇宫里闯。
即便是亲兄弟,说出去也耐人寻味。
正是因为这份耐人寻味,宫女只敢小声嘟囔,在太子妃目光扫过来时就闭紧嘴巴,扶着她出了太子的寝殿。
太子听自家兄弟的脚步声都快听出茧子了,他人影还没到跟前,便仰唇笑道:“又惊动我们三殿下了,夜里的路走着还顺畅?”
话音刚落,咳嗽声随之而至。谢池宣闻声,煞白的脸泛了层青,若是再咧个嘴表情更狰狞一些,就和外头那些人说的活阎王一个骇人模样了。
“伺候的人究竟都在做什么,我前儿离开还好好的,转眼又激发了旧疾?!这些个不尽心尽力的东西,就该全杖毙了拖出去喂狗!”
他咬着后牙槽,杀气腾腾,为太子顺气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待兄长咳得没那么急促了,腾出空来去了倒杯温水,小心翼翼喂到兄长嘴边。
太子伸手揽过茶杯,偏头又低低咳嗽几声:“哪就病得连个茶杯都拿不动了。”
然而茶杯被谢池宣紧紧握着,纹丝不动。
“阿宣。”太子无奈地抬眼看灯下的弟弟,见到他绷紧着一张脸,额头青筋像峻峭的山脉般凸起,“你放松些,没事,先前一直有你嫂嫂照看着呢。”
“兄长信她,弟弟却信不过她背后的刘氏。”谢池宣声音带着化不开的冷意,手到底是松开了。
太子妃娘家姓刘,扎根在南方,乃簪缨世家,颇有名望。也因为这份名望,意图攀附的多了,族内子弟免不得有动了歪心思的,早在他们父皇登基前就处理过几人。
但如今太子妃能成为太子妃,定然通过方方面面的筛选,利大于弊。偏谢池宣在对待兄长的事上执拗异常,是宁可杀错亦不会放过,为此谈起太子妃,他总是没有好脸色。
太子为弟弟多年不变的小心翼翼自责。
当年若他也警惕些,怎么会让弟弟受惊导致性情大变,甚至每日都为自己惶惶不得安生。太子端着杯子,抿了两口温水润喉,敛起情绪和煦地笑:“夜黑就别再奔波了,别愣站着,上来将就一晚吧。”
谢池宣铁青的脸色有了缓和的迹象,沉沉的眼眸迅速抬起扫了眼兄长的床榻,冷声道:“又不是小时候的小个子,挤得你也睡不好,我随便找个地方坐就能对付。哥哥快歇吧,我就在边上。”
说着利索转身,直接拖了张圈椅放床边,是真准备就那么守一晚。
这样的场景总相似的上演,太子对他实在是没脾气了。左右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劝过火了还得生不少事,只要他觉得安心,便由着他高兴。
东宫寝殿的灯一夜未熄,太子在天将明时终于沉沉睡去。谢池宣睁着干涩的双眼,弯腰替兄长掖好锦被,余光扫到寝殿门口晃动的身影。
“三殿下,陛下让咱家来轮换,陛下还有口谕给殿下。”
谢池宣刚来到门口,袍摆有着七彩澜绣的内侍哈着腰,把一张叠得四方四正的纸张送到他手上。
这人是他父皇心腹,司礼监的督公。
他接过,面无表情打开,上头是一个锣大的‘滚’字,夹裹着他老子浓浓的不耐烦。
他把纸往袖兜里一塞,冷着一张脸出了宫。
刀壹几人在宫门外等了一宿,见到他,便凑在他耳边低语:“今儿又有人拿周大人的事,在陛下跟前告太子殿下和您,太子殿下整个下午都在陛下那儿,回来便犯旧疾了。”
冷着脸的谢池宣怪笑一声:“我道怪哉,果然是鼠辈在里头搅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