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71、沙燃（11）

　　两人越走越远，渐渐的，仅是做个伪装的钟表店就被抛在了她们的背影里。

　　热尼娅看起来倒颇是无忧无虑，落得一个自在——盖娅观察，她不像这地下暗使一贯的行为，连走在路上都要小心有人跟踪，这可真奇怪。

　　她带着盖娅拐过了几个弯，回到了大路上，按照沙燃当地的风俗，女性出门需要男性陪伴，再不济也要以面纱蒙面，热尼娅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戴好了面纱，而盖娅，她穿着罩袍本就身形莫辨，再带上兜帽与那比寻常男子也而言不逊色的身量，自然没有人会做多余的好奇和追究，只当是一对古怪的男女罢了。

　　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热尼娅貌似无意的靠近一面宽大墙壁，如同观星塔内的暗门一样，那面墙微微露出个仅可容纳一人侧身勉强通过的裂隙来，盖娅随着热尼娅挤进去，见脚下的坡道显示出斜下的角度，她跟了上去，在曲折的只有火把照明的路径里摸索，这一段路所经过的时间比在头顶街道走过的时间还要漫长，此处恐怕是伊斯坦丁的地下街。

　　很多大城市都会有地下街，这里往往都是流窜的罪犯、乞丐、贫民或是破产者的居所，污水横流是街道的常态，在城中爆发的瘟疫也往往自他们这些连干净的水也弄不到的，像是地下老鼠一样生存着的人身上率先爆发，没有人会关注他们的生死，连着腐烂的街道也一同。

　　但是，这里的地下街却是出乎意料的干净，在热尼娅带她到了路口时，盖娅甚至看见了几个拿着扫帚的妇女，显然她们在这里也拥有着一份可以用来活下去的工作，虽然不知道这条潜民之街的主人是谁，但他或她，却毫无异议的拥有着一份宽仁之心。

　　“这是库洛大人的安排。”看盖娅久久凝视着那些清扫者，热尼娅适时的补充，“库洛大人是这里的管理者、保护者，拜他所赐，我们在这里至少能活着。”

　　盖娅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清扫者，将目光收回，淡淡的说，“你看起来很敬仰库洛先生。”

　　对盖娅的问题，热尼娅没有掩饰的意思，她说，“我就出生在这条街道，六岁时我的母亲去世，是库洛先生收养了我，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的父亲呢？”盖娅问她。

　　热尼娅给了她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地下街的孩子都是没有父亲的，就算确定是谁的孩子，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去承认。”

　　“为什么？”

　　热尼娅耸肩，“久居于地下街的往往都是妇女和老人…男人们也会来，但不常驻，他们在这里只是处理些“需求”，你明白吗？”她打了个隐喻，但盖娅还是听懂了，点点头，继续问她，
　　“所以，在地面上女人是很难找到工作的。”

　　“没错，伊斯坦丁如此，沙燃更是如此，女人一旦出生，就是家中用于交换的资源，她们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名节、自己的贞洁、容貌，过着被拘束的生活，直到从自己父兄的看管下到另一个男人花钱置办的囚笼中去，为那个她也许在这之前都没有见过一面的男人生下孩子。”

　　热尼娅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到，“库洛大人也曾有过将我嫁给别人的打算，我说——我宁愿一生就这样度过，也不愿意成为什么人的玩物。”

　　盖娅默然，她开口，“或许沙燃是这样的…但还有其他的地方不是如此，欧盛与斐兰都采取了男女平等的法律，加兰的女性也拥有财产和地位的继承权…不必如此悲观。”

　　热尼娅叹息，“但我们能去哪里呢。”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说着，很快就走到了一扇黑色的门前，热尼娅敲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她眼神一凝，示意盖娅退开些，提起自己的裙子就狠狠的向内一踹，那扇貌似的结实的木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房间内部应当是被当成了赌场在使用，几个桌子七扭八歪的被丢在一旁，几具穿着荷官制服的尸体倒在一旁，身上还残余着血迹，本应存在的客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逃散的脚印都没有留下，地面上留下了血液的红黑色痕迹，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预定取消了，盖娅小姐。”看到这样景象，热尼娅毫不慌张，不知什么时候她从自己腿上的袜圈里取出了一把宽而尖利的匕首，她随意的将刀鞘扔在地上，低声对盖娅说，“现在您还有离开的机会，袭击者一定是将客人们绑架到了地下的酒窖，不过若您愿意留下来的话，我相信库洛大人会感激您的。”

　　盖娅听了她的话，没什么犹豫，从碎裂的游戏桌上拿来一杆断裂的撞球杆，用行动给了她回应。

　　“我会尽力。”她说。

　　热尼娅这时候还居然笑得出来，她一手持刀一手提裙行了个礼，“那么请随我来，”她说，与盖娅一起跨过死尸，来到一扇已经有明显暴力破坏的金属门边上，“请您一定记得，不要对他们心怀任何怜悯。”

　　“我知道。”盖娅冷静道。

　　热尼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铺面而来的就是美酒的香气，那甜腻的滋味让她有些不舒服，两个人还没有走的多深，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哟，热尼娅，好久不见。库洛这无能的老东西不来见我，派自己的小/姘/头来，是瞧不起我和巴奈吗？“

　　在昏暗的光线里盖娅看不清热尼娅的神情，她没有被这样侮辱性的言辞所激怒，只不卑不亢的道，“马修先生、巴奈先生。”

　　这个时候盖娅才看清里面，不过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愿看不清里面的场景，两个男人连着身边的打手大约五六个人，以各种姿势倒在了酒桶上，而那些酒桶…都多多少少淹没了几个隐约辨认能看出被束缚住的身影，想来也就是热尼娅口中的“客户 ”。

　　“我不和你计较，热尼娅，你可以活着回去，告诉库洛，他对地下街的统治到今日就是最后了，那些愚蠢的巡逻队都完蛋了。“留着淡金色寸头的男人扶着自己的眼睛，他生就一副刻薄的面相，看着热尼娅和盖娅的表情就像是看着物件一样。

　　“老子迟早要搞…那是谁？”留着一把大胡子的马修看见了盖娅，吹了声口哨，“长什么样子，给我看看？”

　　盖娅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依言摘下兜帽。

　　“我*，什么鬼东西！”马修显然被盖娅的样子吓的不轻，但那个戴眼镜的巴奈却神情里流出一道诡异的光，低声对马修说了几句，走了过来，想要挑起盖娅的下巴，却被不着痕迹的避开，

　　“这位..女士，相信你听过我的名字，我对你倒是很感兴趣。”巴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不如这样，叫热尼娅见见马修，我们——好好的谈一谈？“

　　马修悠悠道，”口味真重啊。”

　　盖娅垂下眼睛。

　　“我要他死。”辛西娅淡淡道。

　　“好“，盖娅说，也不知应了谁，任由对方带自己到了一处更里面的角落，眼看四顾无人，至少是没有活人，男人摘下眼镜，急切的说，”你来——还是我——？“

　　就在他话还没有说完的当下，盖娅狠狠将手中的撞球杆撞向男人的小腹，巴奈喉头一紧，重心失准，踉跄着跪倒在地，盖娅将膝盖跪在了他的胸口上，平素只用来书写的十指硬生生的扼住了他的喉咙，巴奈想要挣扎——那些女人，总是比不过他的力量，他喉咙发紧，却还是不忘这样想着，他猛的握住盖娅的手腕，想要捉开她的手，却骇然发现那双手上淡淡附着一层紫色的光彩，里面翻动着淡淡的黑色雾气，显得是如此奇诡。

　　“呃…你…”他想要说些什么，瞳孔微微放大，瞬间又涣散开去，手上一顿，无力的软下来，竟然是被生生扼死在了地板上。

　　盖娅站起身，将手放在了他的鼻子上，确认过巴奈真的没有呼吸后，默了一瞬，对辛西娅说，
　　“多谢。”

　　“他应得的。”辛西娅说。

　　盖娅那冷淡的脸色稍许转暖，她搜了巴奈的身，取出一段白色的手帕来，擦擦自己的手后，走出拐角，看见热尼娅正坐在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匕首，她的裙子被撕的七零八落，看得出来是被有意如此对待，见盖娅走出来，她毫不意外，“解决了？”

　　“嗯，”盖娅微微点头，热尼娅笑着站起身，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女孩身下坐着的尸体就是马修，马修的眼角开裂，脸上被长长的划了一道，不过致命的伤痕还是在胸口，一击穿心——和那时的刺客作案手法一致。

　　一致么…盖娅沉思着，看着热尼娅。

　　“您帮我的忙，库洛大人会感谢您的，”她吐吐舌头，“让您见笑，不过，库洛大人和我还需要处理这些人掀起的混乱，在下一个水曜日，他会来见您。”

　　盖娅眼神微动，“不必了。”

　　“为什么？”听到她这样说，热尼娅露出预料之中的淡定从容。

　　就像盖娅所说的下一句话，完全不会打动她似的，

　　“既然本人在前，为什么我们不好好谈谈呢？”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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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沙燃neta是哪个国家我想已经很明白了，虽然已经是有一段时间的新闻了，依然意难平。
2.部分内容改编自作者现实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