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45、欧盛（15）

　　在黑夜里，所有人的脸都看不清楚。

　　盖娅和马斯跌跌撞撞的在及膝深的水中穿行，时不时就能感觉到自己被不知名的事物绊住腿脚，偶尔的刮擦也在所难免，盖娅大步迈前，原本用来掩盖自己外貌的兜帽被狂风暴雨掀开，苍白的长发随风狂乱的飘舞，她的声音被雷声掩盖，传入马斯的耳中显得苍白又遥远。

　　“他去了哪里？”盖娅没有停下脚步，一路穿行，一边询问着在追踪方面更胜一筹的马斯，

　　马斯稍停步了片刻，闭上眼睛，皱紧眉头，依言将自己的感知放大，在自己的意识中寻找气息的源头，从附近的街市到远方低矮的土屋，在他意识所能扩散都安全范围内搜索良久，他睁开眼睛，“这里”，指出了自己感受最强烈的地方。

　　他所指正是城门方向，盖娅心中一沉，脚上的速度更显飞快，只希望能在对方逃出城门前堵住刺客。

　　暴烈的雨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狂暴的天象就像是被召唤而来，在高歌中跃动暴烈的舞步，雨水像是剧烈的兵器，相击在周边的树木与街店，一些简陋的陈设甚至被冲击的支离破碎，四散摊出一片杂物，无力的倒在水潭中，不管是身在欧盛城何处的人，都要感叹一声，今夜的一切都显得万分怪异，简直如同有人从中作梗，试图终结即将到来的，万众期待决赛之日到来似的。

　　“等等！”走到城门脚下，尽管外界环境十分紊乱，从位于低地的城门处逃亡的一般居民留下了大量的混乱里，盖娅还是凭借自己对魔力的敏感度察觉到了此时前来、除却他们二人之外的不速之客，在魔力的引导下，这些人群游移着沉重的步伐，强大的精神能量干扰着由魔力所编织的图景，“前方有人。”

　　她将马斯拽到了一边，二人躲在拐角处一条塞满垃圾，此刻正流淌着不知名脏水的街道，她低头看着马斯，顾不得其他，低声嘱咐，“都是士兵，在四处搜查什么。”

　　马斯原本嫌恶的抽着鼻子，努力忽略所有的异味，闻言，他心下怀疑，于是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头略微探出一些，看到不远处的一大帮人影，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容似有所感，直直看过来，他连忙缩头，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下，竖起耳朵，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仔细些，”伽迪尔的声音响起，他指挥着十几个虎背熊腰、手持弯刀的佣兵，从盖娅和马斯隐匿着的藏身处附近匆匆穿过，“见到其他在城门边的人，一概杀死。”他发号施令，只见那些佣兵粗壮的手臂炫耀似的挥舞着他们手中独特的武器，狼一样的四处盘旋着，寻找着自己的目标，等待着一场盛宴的开始。

　　盖娅一眼就认出那是沙燃特有的月亮弯刀，拥有着工匠特意设计出的血槽，在独特外观下隐藏着致命的杀机，往往由那些最为凶残和危险的佣兵装备，也是他们独特的标志和信号。

　　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着，在雨夜里静默无声，只能静静等待着这一队危险的人物盘旋良久，寻觅自己的猎物，许久，除却能听见的噼啪声和双脚踩入水中的水花声，四周没有传来任何活物是声响，见到那些佣兵失望而去，等到空气里只留下雨水的气味，就连脚步声也逐渐消失，他们才缓缓走出，凝视着这一片被蹂躏过的空旷。

　　“伽迪尔，”马斯头脑中的记忆缓缓流出，他认得这个在赫因意识里形象鲜明的沙燃王子，盖娅尚还从未真正见过此人，刚才的一瞥并没有认出他来，只不过马斯一提，先前和赫因交谈时提到的信息自然而然的浮现：

　　“……苏的主人，就是伽迪尔。”

　　“我们没法排除他和原典的联系。”

　　曾经，她考虑过伽迪尔是否只是苏掩饰身份的一层保护，刺客背后是否另有其人，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已经被现实打破，如此之近的距离接触，盖娅虽然没有从伽迪尔身上感受到原典的存在，但原先放在苏身上的追踪术，盖娅仔细查探了一番，现在早就消失不见，应该是他逃离了欧盛城，解开了被封魔阵约束的力量，运用被赋予给他的原典力量，完全隐匿了自己的存在。不过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寻，伽迪尔身上沾染了的魔力气息，是属于盖娅的独特的无属性魔力，二人的联系，早在这个少有人知晓的世界里被忠实的斥候所窥探。

　　她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刺客的身份，在城门口就消失不见的气息，特意派遣佣兵杀死目击者的沙燃王子……可谓是明目张胆。

　　“早知道的话，还是给他一刀好了。”马斯观察着盖娅的神情，聪明如他，尽管没有魔力的加持，他依然不难坐视自己的猜测，回顾魔偶意识里与刺客的过去，他轻声这样说着，想看看盖娅的反应。

　　盖娅瞥了一眼和赫因性格截然不同的亡灵，想说什么，又想起某个人和自己说过的话，索性直接套用，“一码归一码，谁也预料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是您风格的答案。”马斯听到盖娅的回答，毫不奇怪，“接受所有发生的现实，站在当下的立场考虑当下，冷静、强大……”

　　“您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脱口问出，伫立在雨中，却发出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与他同行之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我是什么样的人？盖娅听到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在失去记忆前的自己，和失去记忆后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吗？她不知道，而且，与马斯相同的，对过往报由未知执念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灰白贤者？

　　不，那只不过是评议会自顾自加给自己的称呼罢了，老师？那只是她的一面，真正的她在何处？这个答案，恐怕只有找寻世界之碎片，漫不经心的神明在有朝一日能够做出解答。

　　辛西娅？

　　如果是她，被这样问起，又会说些什么呢，盖娅的思绪忽然转到了她的身上，从人到神，又经历了多少的风霜岁月，就像盖娅好奇自己身边曾有什么人在侧，又如今是各自去往何方，对于她来说，作为人类时的师友亲人，她就是这样看着他们，各自走向自己的命运的终点，她又会怎么想？

　　为什么想到了辛西娅，她也难以做出解释，只能以自己的好奇作为解释给自己的原因。

　　盖娅最后，只是轻轻开了口，将自己的思绪隐藏于心，暂且追寻着自己的本心，回答了马斯的疑问，“或许，是和你差不多的人。“

　　“是吗？“虽然是疑问句，但马斯没有多加追问。

　　有这些话语就足够了。

　　“回去吧，他已经逃了。“盖娅说道，”至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没错，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马斯回答她，面无表情。

　　两人回到驿站，已经是午夜后半，雨势已经有所减少，窗外的瓢泼大雨已经换成了淅沥小雨，欧盛引以为豪的下水系统在突降暴雨、短暂的堵塞后重新发挥起了自己的功能，街道上不断传出排水的声音，等到明日一早，恐怕这些突兀的雨水就会被引至低地的农田，二人被雨水打湿的彻底，只不过在先前紧张氛围里都没有察觉，一进到已经重新点起灯的驿站，被温暖的空气环抱，他们才感觉到渐渐从脚尖漫上来的寒意，

　　盖娅不着痕迹的给自己施了一个烘干咒，说是烘干咒，其实就是施法施到一半的点燃术，感觉到身体稍稍温暖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马斯身上也释放一个。

　　马斯微微点头，向她表示谢意，尽管身上的寒冷消退，粘连着泥污的衣服还是让他们感到不适，不过眼下这自然不是最重要的，金发的子爵正坐在正对着他们的软椅上，见到他们，格雷站来起来，将放在一边的一叠干净衣物拿起，走到他们的边上，小声解释。

　　“现在佣人都在荷马那里，只能麻烦一下你们，有劳了。”她将为盖娅和赫因准备的衣物交给两人，马斯接过，盖娅却没动，看着自己近前的人，直接开口问她“有解决办法了么？”

　　盖娅的意思格雷明白，她微笑，“虽然没办法阻止明天的比赛……但办法还是有的。”

　　“什么办法？“盖娅追问，看着答话人苦恼的神情，”荷马这个状态绝对上不了场，人都还在昏睡，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她仔细审视着这个被荷马称作朋友的人，有着阴柔和俊朗的双重气质，在风雨飘摇的夜里，坚韧的像是笔直的白杨，支撑起她们所有人的后方。

　　“先不能告诉您，不然的话，阻止我的就不止是荷马了。“她颇有深意的看着盖娅，“您知道的。”

　　她是想……盖娅隐约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心下果然不安起来，“你确定吗？”既是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

　　“我说过，荷马绝对不会输。”格雷将衣物推给了她，“请您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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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不更（其实是三次元太忙存稿告急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