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68、番外（10）

　　夏令666年，葡月。

　　“我见过你说的那个女人了，梦卜师卡珊德拉。”在空寂大地被黑暗笼罩时，唯一亮起的微弱火堆旁，阿比斯坐在其侧，拨弄着柴火。

　　她的身边明明是没有任何一个人。

　　“说是见到了什么的，”她苦笑了一声，“也只不过是看到了她的尸体罢了，虽然我能感觉到她还没有死去，但已经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

　　“光是寻找她就花费了三十年的时间，动乱、灾祸…不知不觉就到了百年啊。”阿比斯许久无言，盯着火焰，轻声叹气，“只能重新开始一次么。”

　　“我们的机会还有很多，”辛西娅只能是借着连接她们精神的桥梁安慰她，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有着微妙的差别，阿比斯奔波过的第一个百年，于她眼中，仿佛是一闪而逝的十年光阴。

　　黑色的天空渐渐显出猩红的剪影，火光一闪，断了声息一样的黯淡下去，猎食者的步伐在世界的末端逼近，所化虚无的天灾，吞噬无心犯下过错的生命。

　　时空倒转，重入轮回。

　　夏历660年。

　　“我是为何相信你，以深渊为名的来客？”艾恩格雷的君主满目傲慢，凝视着形单影只的拜谒之人，”末日将尽？上一个做出这预言的野蛮人，头颅还挂在我的城墙上。”

　　“你又有什么证据？这天象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寒潮罢了。”他摆摆手，语气极为不耐烦，“我已经听够你们的疯话，下去吧，去请不列塔尼库斯侯爵上来。”

　　卫兵们目送着她远去，阿比斯翠绿色的眼眸蒙上一层阴翳，果然还是如此，她计算着自己所尝试游说的国家：沙燃、艾恩格雷德..包括已经分裂的加兰，无一例外都是拒绝的回复。

　　究竟是哪一点上做的不对了吗？

　　她想，拿不出所谓的证据，只光凭着信誓旦旦的说辞，没人相信也是无奈的情况，但，她又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呢？

　　阿比斯啊…她的姓名，原来的不详的征兆吗？

　　她有些沉默。

　　走出城堡，就是风雪连天的荒寒，往来的行人极少，即使是有，也显得极为匆忙。

　　过客们皆是各有归期，但是她呢？

　　被送入裂隙、来到这个世界的，是只有两位巫师所接纳了她。

　　她们是她的家，而如今，一人消散于世界，一人于轮回之中无处去寻，阿比斯虽然是答应了辛西娅，倘若当真找到盖娅，就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说出，一同面对这番沉痛的过错。

　　然而，天大地大，时间的回溯并非对一切的复原，事情的走向总会因为各式微妙的误差而走向偏斜的道路。
　　唯一不变的，也就只有这些生物了吧。

　　阿比斯叹一声气，自腰间拔出锋锐利刃，向着不知是何时围上来的，十几只骨瘦嶙峋的雪狼而去。

　　热气腾腾的血液泼洒在纯白色的雪地，浸染出瘆人的红，只挂了两道彩的龙族擦拭好手中的钢剑，收鞘，步伐愈加是沉重的几分。

　　夏历666年葡月
　　夏历566年葡月
　　夏历566年葡月
　　夏历666年葡月
　　夏历566年葡月
　　夏历666年葡月
　　夏历566年葡月

　　……

　　夏历659年霜月

　　“你是什么人？”锋锐的利剑抵在脖颈，神情惊疑的荷马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她随着格列高北上，却是中了安格尔的埋伏，士兵死伤殆尽不说，她自己也与部队失散，在杀死了几个散兵后，已经是垂危的她就与这一大群雪狼相遇。

　　同那些北地平素凶暴残忍的野兽不同，这些动物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蓝荧荧的眼睛透出好奇的神情，几个胆子较大的甚至已经将潮湿的鼻子凑了上来。

　　荷马警惕的看着被这些狼群所包围的人，着一身玄黑色的长袍，碧色的眸子漠然的望她，长刃加身也不曾退避，只看着她就下了结论。

　　“你马上就要死了，很快的。”阿比斯侧头，主动靠近冰凉的剑锋，“你会杀死我吗？”

　　“让我解脱。”

　　“……”荷马咬咬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长剑从她肩上挪开，声音是大量失血之后的颤抖，“…我不会滥杀无辜。”

　　“我看起来很无辜吗？”阿比斯一歪头，露出副好奇的模样，只这神情同她的面无表情一道，毫无人类的感觉。

　　荷马已经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模糊的视野里看着那双长靴，颤抖着，“你…”话音未落，就断了气。

　　阿比斯蹲下身，半长的金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伸出手，探在对方渐渐冷却下去的脸孔上，温热的触感渐渐散去。

　　真是有趣的人。

　　她起身离开。

　　下次再会吧。

　　……

　　夏历659年霜月

　　“您是？”荷马看着突如其来的来人，惊讶的发问。

　　行军途中，这偶然到来的访客笃定了什么一样，见到她，立刻就将安格尔的埋伏揭露的清清楚楚，原本荷马还是有些不信任她，但随着那一个个领袖和行动的方针被一一说出，就算是再难相信，她也不得不去采纳她的建议。

　　陌生人抬起头来，看着她，却又是在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

　　“格雷“——我的名字。

　　故事开始于谎言。

　　两年后。

　　“其实我一直认为，你更适合穿白色一些。”荷马带着她回了加兰，格列高继续担当着他的皇帝，只某些必须的时刻，她才需要回皇城一次，其他时间，大多是与格雷徜徉于猎场，做一对亲密的朋友。

　　越是了解这奇怪的人，荷马对她的好奇就越是与日俱增，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但有时所说出的话语，仿佛是对未来精准的判断。

　　为什么呢？荷马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悄悄压下这份疑惑。

　　“格雷啊,”又是一次寻常的召见，格列高兴许是想让荷马充当尼尔的教母，特地邀请自己的妹妹前往皇城。
　　临走前，她依依不舍的拍了拍挚友的脸颊，“笑一个。”

　　“这有什么可以笑出来的。”格雷用眼神表达出这样的看法，荷马忍不住先笑了出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可我喜欢看你笑。”

　　“等我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

　　远方已经有人催促王女启程，二人没法再待更长的时间，只匆匆作别。

　　时间啊时间，望着远去的影子，格雷神情复杂，试着拉出一个生疏的笑。

　　若是停留在了此刻，该有多好。

　　鲜血、暴乱与阴谋。

　　等格雷赶到时，七八个倒下的重兵包围下的荷马，脸孔苍白，颤抖着手丢下华贵的金杯，露出里面致命的酒液，只一眼格雷就看出那究竟是什么。

　　“……”格雷拉着她的手，什么都没说，默默抱着荷马的身体。

　　“下一次，下一次，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又搂紧荷马几分，“很痛苦吧？很难受吧？不用再担心了，我们会再见的。”

　　“你…”荷马已经是涣散的瞳孔放大了一瞬，手下意识抓住那人肩头的布料，她果真是穿了一身白，就像她离开前所说的。

　　毒素让她的舌头麻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拼命抓着格雷肩头的手，无声示意着她的痛苦，既是她的，也是她的。

　　请不要就此继续下去了，这无尽的绝望。

　　……

　　夏令566年葡月

　　“又回来了啊。”格雷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已经懒得再计算究竟是多少次。

　　那些君主没有一个可靠，无论是现在还是百年后的，她需要一个能真正起到作用的组织为她所用。

　　巫师？

　　那些愚蠢的凡人是如此称呼的吗？格雷总挂着笑的脸流过一丝恶意，她的时间还有很多，就陪这些人玩玩，也未尝不可。

　　噩梦一样的世界。

　　666年。

　　“你就是亵渎之君？”耶加德前指于站在累累白骨上的瘆人存在，荷马有些不敢相信那毁灭三国，杀害无数贵族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清秀柔弱的人，白色的衣袍让她显得更是单薄，纤细的身影背靠着天地与无尽的时间。

　　“是我啊。”格雷笑意盈盈，丝毫看不见敌意，“这一次也见到你了，真好。”

　　她在说什么？荷马疑惑。就听格雷感叹。

　　“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每一次你都会出现在我面前呢，太好了。”

　　尸山血海。

　　“你都做了什么啊！“辛西娅恼怒的指责从灵魂的世界传来，格雷神情淡漠，望着已然是没了任何生机的焦土，荷马被她打晕在一旁，虚无的触须不知是多少次，探入这个世界。

　　“只不过一次尝试而已。”格雷没反驳她，淡漠道。

　　“我道歉，或许是有些失控了，但不必担心，反正，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不是吗？”

　　她在迷宫中已经走的太远，找不到出口，也难以回返。

　　“我知道你在偷偷组建自己的势力，没关系，放手去做吧，我也很想知道，我手下的贤者和你的神官，究竟哪个更强一些。”

　　“…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何回溯吗？”辛西娅顿了片刻，幽幽道。

　　“阻止不了的。”格雷伸出手，看着散发金色光芒的力量包裹上自己，自从与黄金树融合之后，她的力量已经被强制性与来自本源的魔力同化，霜雪的白化为冷肃的金，无人再能想起她也曾是率性的人，无忧无虑的生长于滨海的城市。

　　“就这样拖延着，在昨日与明日的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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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盛。

　　“盖娅…没错，她就是老师！”辛西娅难掩激动，与格雷说。

　　“老师这样就好，”格雷独处时很少有表情，面具样的笑在荷马走后被摘的干脆，她漠然望着窗外，不再控制明明灭灭的金色流动在瞳孔中。

　　“所有的痛苦和真相，由我们背负就够了。”

　　“我不会做画地为牢的囚徒，阿比斯。”辛西娅难得动了真火。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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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格雷(阿比斯）的人物设计，就是“阴暗的初阳”
昨日与明日的契约，终末的拖延者
也注定消散于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