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43、番外（4）

　　“你倒是有趣。”克劳狄乌斯走出帐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不久就见阿菲忒洛拉也出来，阴阳怪气一般的同她说。

　　这反而是让长老微微一愣，“你指什么？”她说。

　　“你也不像印象中的黑德兰蠢货。”克劳狄乌斯答非所问，自言自语说了下去，“也是，毕竟利未安森她…”

　　说到这里，她的面色稍许有些沉郁下来，轻轻叹气，“希望她一切顺利。”

　　“不用担心。”阿菲忒洛拉想也没想，“她不会有事。”

　　“你这样说，可没什么信用。”她眯起眼睛，“说回来，这一堆兵荒马乱的事过了，你们还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菲忒洛拉感觉自己有点被噎住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被人随便打听私事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但克劳狄乌斯显然就是个不放弃的主，小小的脸上又露出招牌的坏笑，倒也不会叫人厌恶，只是涌起深重的无奈。

　　或许人们总是会对天才在某方面保持着宽容，阿菲忒洛拉也是如此，她到底摆不出粗暴的态度来，扶额道，“别讲给娜诺听。”

　　克劳狄乌斯笑眯眯的点头。

　　“也不是个很长的故事，”阿菲忒洛拉斟酌片刻，尽可能客观的去讲她们的过去。

　　“利未安森是个谁都不知道来历的家伙，当然，也没什么人信任她，刚是到了部落，就大张旗鼓的告诉了所有人，她会改变这无序的一切。”她笑了声，“听上去还有些同安格尔陛下相像，那时候自然是没有几个人相信的，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去相信她。”

　　“那个时候她的确是做出了不少的努力，拓展技术，开垦土地，传授文化…但自然而然的，也招来了不少反对的声音，人们都说，黑德兰人天生就不应当劳作，他们宁愿是死在战争中，也不愿在病床上垂老。”

　　“彼时我还尚未成为长老，帮不了她什么，最终，是我的母亲下令驱逐了她，七年多以来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是离开了北境，想不到却依然还留在这里。”

　　“你们关系很好。”克劳狄乌斯轻声说，“想法也很相似。”

　　“她还是这样，但我不是，”阿菲忒洛拉摇摇头，“继承了母亲位置之后，我才明白她需要考虑的东西有多少，是，她还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但我现在并非是孤身一人的，背负着娜诺和其他族人性命的现在，轻举妄动并不是明智选择。”

　　“但她相信你呀。”克劳狄乌斯说的轻松，摊开手晃晃，“既然她能将我送到你手上，不就是说明，你们是一条路上的人吗？”

　　“我可是能改变这一切的人。”克劳狄乌斯说的极为不客气，换作了别人这恐怕已经是算的上傲慢，但阿菲忒洛拉知道，她确实是有着这样的资本和才华，她也愿意去相信一次利未安森的判断。

　　但愿她不要失望啊，阿菲忒洛拉没作声，同她又静默相处了片刻，带着她回了营帐，夜晚寒凉，克劳狄乌斯的身体又不好，这点是利未安森仔细嘱咐过的。

　　……

　　到了城中，阿菲忒洛拉安顿下这两个孩子，独自去见阿尼柔斯。

　　她秘密递了消息给他，除了瞒下了克劳狄乌斯的事情，其他的尽数仔细通报给了苍青王者。

　　一进到帐中，阿菲忒洛拉就感觉到些许的不对，尽管依然萦绕着草药的气息，但在这清苦的味道之下，她嗅到了一丝只有死亡才会拥有的味道。

　　但从来都没听过阿尼柔斯的死讯啊？

　　阿菲忒洛拉快步走了上前，到了平日里他接待来客的桌前，他坐在椅上，神情平静，只是眯着眼睛，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桌上，压着什么。

　　“陛下…？”阿菲忒洛拉轻声问，果然，没有任何响应的声音，在此时她也在顾忌不得什么君臣之别，走上前去观察他。

　　果然，阿菲忒洛拉心凉了半截，阿尼柔斯的身体显然一片冰凉，更为重要的是，即使是靠得如此之近，他也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她听到后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拉格达的嗅觉比她还要敏锐，一进入帐中，全身的毛发陡然炸起，“谁？”他大声断喝，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冷静些，拉格达。”阿菲忒洛拉走近另外两人，“小声说，是陛下，陛下已经回归到他的宁静之中去。”

　　“陛下？”莫洛罗斯反应过来，“阿尼柔斯他…死了？”

　　见苍鹰的长老点头，三人沉默片刻之后，一个恐怖的可能性浮现在她心头。

　　阿尼柔斯死去，明面上他从未指定过继承人，至少是现在也没有人得到过任何的消息，拥有继承权的，现下也是只有在场的他们三人，而至高王的位置，可始终是只有一个。

　　“都冷静些。”阿菲忒洛拉意识到不妙，试着叫停这个可怕的想法，“帐外还有士兵在。”

　　“那些人都已经被遣散开了，现下只有我们三人。”莫洛罗斯叹口气，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抱歉了，二位。”

　　该死的！

　　阿菲忒洛拉看他周身青蓝色的光芒急闪，成百上千的蓝色箭芒急速爆裂开来，莫洛罗斯是纯粹的由魔力塑造的妖精，无论是她还是拉格达，如果让他抢占先手都难以抵抗。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眼下的确是顾忌不了同僚情意的时候，拉格达脑子虽笨，战斗本能可是一点不缺，他狂吼一声，毛发根根乍起，强度之高足以抵御一般的刀剑，阿菲忒洛拉借着自己身形娇小又行动敏捷的优势，将自己躲在拉格达的背后，让身形高大的熊人去抵御着第一轮的袭击。

　　铺天盖地的魔法激流向着各个方向无差别的袭来，躲在熊人背后的阿菲忒洛拉都能清楚听见他皮肉破裂的闷哼声，但这显然不能直截了当的取了熊人的性命，拉格达狂吼一声，因为疼痛陷入他们种族特有的发狂状态，原本就高大的身躯再次膨胀几分，他一把就抄起随身携带的武器，寻常要四五人帮忙保管和清理的武器像玩具一样被他拿在手中，此时他显然是没将阿菲忒洛拉放在眼里，冲向悍然发动袭击的莫洛罗斯就要同他决一死战！

　　莫洛罗斯也并不轻松，拉格达的战斗能力决不容小觑，他是黑德兰的第一勇士，何况他的敌人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坐收渔利的阿菲忒洛拉，他需要在战胜拉格达的同时也保留足够的体力来对付她，莫洛罗斯一边同他拉开距离，大量的激流魔法泼水一样的洒出，都是被拉格达那柄巨斧所一一挥开，不愧是熊人之长，莫洛罗斯暗惊，迫不得已，他的双脚溶化开来，整个地面上都隐约覆上一层水来，这让他的行动能力提高了很多，但也因此暂时被禁锢在了地上。

　　“你这混蛋！”拉格达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一样，低头一看，青蓝色的水像泥沼一样拉着他，他狂吼一声，拔腿就要冲向莫洛罗斯，再是神奇的力量在绝对的蛮力面前也终究是有所极限，莫洛罗斯看拉格达狂怒着向他袭来，迅速换了位置，竟是直接举起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阿尼柔斯的尸体，挡在了劈来巨斧的眼前！

　　拉格达一惊，斧头生生转了方向，硬生生换了位置，劈砍在了其他位置上，巨大的斧头在全力一击时的势威不小，他不得不是用了全部的力量去控制武器，这却也是留下了一个足够致命的破绽，更不巧的是，却正在莫洛罗斯的计划之内。

　　“心怀叛逆，却怀着最后的尊敬，是你最大的破绽。”莫洛罗斯冷冷的说，他的手臂变形为一把巨大的水色弯刀，弧度长的惊人，蓝光一闪，双目暴突的熊人头颅坠地，咕咚一声掉在他展开的水域内，掀不起任何的浪花。

　　还剩下一个，莫洛罗斯回转着，四处寻找着阿菲忒洛拉的踪迹，水花翻涌，无声息的自下而上覆盖上整片营帐，替他找寻着鹰人的踪迹。

　　几道匕首激射而出，目标直指莫洛罗斯的头部，但显然是没能派上太大用场，周边的水盾竖起，将匕首挡下。

　　“我知道你不擅长战斗，阿菲忒洛拉。”莫洛罗斯道，“站出来，让事情得到一个干脆的解决，在你死后，我不会对你的部落下手。”

　　阿菲忒洛拉恍若未闻，躲藏在新一处隐匿的地方，仔细思考着。

　　平心而论，她的确不是水妖精的对手，牺牲自己也并无不可，但她绝不会轻易相信莫洛罗斯的话，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自己很清楚。

　　但哪怕手中的武器现在也都没多少了，阿菲忒洛拉思考着，她下意识的伸手摩挲着挂在领口内的羽毛，一道淡淡绿光从羽毛上传上她的手指，忽然她想起自己离开铁霜堡前与利未安森最后的对话。

　　“你的羽毛，还给你。”利未安森取出原本就是她馈赠的羽毛，递给她。

　　“要物归原主？”阿菲忒洛拉神色不变，只冷了几分，

　　“怎么会。”她笑，没等阿菲忒洛拉反抗，将她的羽毛小心拿了过来，自己的则亲自挂在了长老胸口，权当是交换。

　　“它会替我保护你的。”阿菲忒洛拉看着利未安森将魔力灌注其中，其上带着她的气息，虽然不愿意承认，她想，自己确实能感到安心许多。

　　……

　　这一次，可真的被你说中了啊，阿菲忒洛拉大喊一声，“莫洛罗斯！”主动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果不其然，水妖精立刻偏了头去，向着她的位置而来。

　　阿菲忒洛拉将来自利未安森异界的魔力灌注其中，几乎是用出了自己极限的力气，将匕首抛射而去。

　　莫洛罗斯显然是不以为意，架起水盾继续而来，然而，这带上了些淡淡绿光的匕首显然是不为魔力的屏障阻碍，刺破一层纸一样的穿透了防御，刺入莫洛罗斯的胸口。

　　“怎么回事…？”水妖精大骇。暂时停下了追杀的步伐，在他身上的伤口不断泄露着他的魔力，一旦魔力全部失去，他也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手忙脚乱的施放了一个治疗术，伤口被弥合，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看见那些创伤处，黑色的丝线纷纷从他的身体内部涌出，急速扩散开来，原本是水蓝色的透明身体上不断出现黑色的线，他的视线不断模糊，就算是想要抬手也做不大，他挣扎着，扭曲着，那些诅咒一样的线仍然是硬生生染遍了莫洛罗斯全身，最后在一声惨叫之下，已经是遍身黑色的莫洛罗斯倒下，很快化为了一片飞灰，连带着他施展的水场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菲忒洛拉也有些诧异于发生的事情，在确定了拉格达和莫洛罗斯真真切切的死亡后，她靠近被莫洛罗斯随意扔在地上的阿尼柔斯的尸体，刚想要去扶起他，就骇然看到阿尼柔斯皮肤上涌动着的黑线，她意识到了什么，忙去桌上察看，果然，先前被尸身手臂压着的下方有一张短短的字条，上面只写着简短的一句话。

　　“恭喜，阿菲，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

　　阿尼柔斯是服毒自杀的，他自知生命不久，又特意叫来他们三人，遣走了卫兵，为的就是激起他们的内斗，拉格达很可能会是第一个牺牲品，阿菲忒洛拉不会做出乱动尸体的行为，积蓄在阿尼柔斯身上的毒就是为莫洛罗斯而下，看着这张字条，阿菲忒洛拉毫无成为了这场死斗最后幸存者的喜悦，只觉得发冷。

　　是他策划了这一切，也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自己是枚被安排好的棋子，不是侥幸也不是偶然，只在棋手的预料之中，走到了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