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10、黑德兰（21)

　　“是你与埃尔塞特的首领一同下令杀死了所有的部落族人？”盖娅听着，下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没敢回头去看此刻娜尔卓拉的神情。

　　“是，这我不否认，在此之后我放出了大量的斥候，却是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明确的答案。”阿尼柔斯接着说，“只有拉奥孔留下了一段含混不清的预言，找出这危机源头的英雄将会随着新生之风到来。”

　　“这就是你们。”他最终做出结论，平静的看着他们，尤其是赫因和盖娅两人，“光是看到你，我就相信了他，马斯。”

　　“很久不见。”

　　“他是赫因，不是你口中的马斯。”盖娅再一次强调，却是见这君王极微妙的笑笑，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我们最后得到的一条消息就是艾恩格雷德的前线阵地铁霜堡，在半年前突然发现了全新的技术，这与魔文书丢失的时间基本吻合。”

　　“我对铁霜堡不感兴趣。”盖娅冷冷道，“不过，既然存在着这个消息，那么去看看也没什么。”

　　“我也是这样希望的。”他含笑，“你还能留在这里一天。”却是下达了最后离开的期限。

　　“还有，这海裔必须留在这里。”他向着三人示意倒在地上挣扎的莫拉，盖娅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是看到莫拉那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重重的摇头。

　　“我明白了。”盖娅说，带着赫因和娜尔卓拉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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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馆内。

　　原先的一批法师已然是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有被遣送出城的，也有被看中而正式留在了至高军团的，不过眼下这些事情都和他们没了关系，三人围坐在房间中，前去的时候有四个人，回来时却少了一个，谁的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

　　“莫拉是我逃出部落之后遇见的，”还没有等盖娅开口询问，娜尔卓拉就自己先说了起来，“他认出了我的身份，但依然选择保护了我，虽然他自称是个流浪的妖鬼，我也知道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可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是那里的人。”娜尔卓拉苦笑。

　　在世界上大部分人眼里，海裔都是一个谜，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莫名种族。

　　“莫拉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要杀死阿尼柔斯，既然已经失败，恐怕他是已经丢了性命。”盖娅说，“明日启程吧，娜尔卓拉，对发生的这一切...我很遗憾。”

　　“我明白的。“她低声道，“这是他所选择的结局。”

　　深夜。

　　独自一人睡着一间房的赫因，在听见隔壁彻底沉寂下去之后，缓缓打开房门，看着早就无声无息站在了自己门前的鹰人斥候，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跟上了这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密使，他带着他从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之后，就来到了阿尼柔斯的帐中。

　　“我知道你会来的，赫因，很高兴我没有看错你。”阿尼柔斯在深夜里，显得精神不错，含着笑意望向他。

　　“莫拉先生怎么样了。”赫因直接问了出来。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放心，他还有别的用处。”阿尼柔斯敲了敲桌子，“我想，你现在应该有更关注的事情，对么？”

　　“你在盖娅大人她们面前一遍遍的称呼我为“马斯”，这就是你想让我怀疑，又暗示明天我们离开，不就是让我今天夜晚独自来找你？”赫因无所畏惧的盯着这君王，在他心底，此人却是丝毫不值得他的恐惧。

　　为什么？

　　“是，”他痛快的承认，“我安排了这场会面，不过，你这样前来，真真切切不担心同那海裔一样就此消失在我的领域内吗？”

　　赫因笑，他的锋芒在此刻立时显露，有如出鞘之剑，“我看到了她在你叫那个名字的时候的神情，你并没有说谎，我——至少是我的一部分，的确是你认识的人。”

　　他的聪慧，在沉寂的寡言和温和之下难以显现，却是真切存在着的，那附身的鬼魂，语焉不详的解释，模糊破碎的记忆，至少凭借着他，也不难在漫长时间的思考中得出最终的结论。

　　这世上哪有随意的偶然，都是早就有的命中注定。

　　或者说，宿命。

　　“……“阿尼柔斯沉默了片刻，欣赏的笑了起来，他拍拍手，声音不大，语气里满是赞赏，“你不愧是他最杰出的作品，在那是他向我们炫耀自己的技艺时我还有些看不起他，如今看来，这个赌约倒是我输了。”

　　“你说什么？”赫因瞳孔微微收缩，这青之王说出的话语却在他意料之外，“我是……造物？”

　　他纤弱的眉微微上挑，”你当然不会晓得，赫因，二十年前，他是这个时代最有才华的法师，而你，就是他最后的作品。”

　　只见他一字一顿，缓缓吐出被隐瞒许久的真相。

　　“你在有时，会发现自己虽然没有任何的魔法的才能，却能接受魔力？又能看到一些你明明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这就是你，被赋予了生命的泥偶，生命的傀儡。”

　　“那、马斯他是！”赫因冲动之下站起身，逼近了阿尼柔斯。

　　“他是你的造物主，用自己的血液赋予你生命的主人，不过在造出了你之后，不久就去世了，任是我们中的谁都没想到，他的灵魂竟然附着在了你的身上，没有前往下一个轮回。”他由衷的笑，“不过，这是好事不是吗？我又能见到你了，挚友啊。”

　　“我不是他。”赫因阴沉着脸，过于庞大的信息冲击虽是让他的头脑有些混乱，但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在阿尼柔斯眼中，根本就从来没有放下过“赫因”这个人，他看着的，对话着的，心心念念着的，无非就是”马斯留下的容器“和”马斯“罢了。

　　所谓造物，那是怎样的概念？

　　这广阔世间，人类是毫无争议的第一种族，其后的尚有些“亚人“——兽人、精灵、妖怪，乃至于海裔，除却古老的已经灭绝的巨龙种和位于另一个世界的恶魔族外，都可以划分为这一宽泛的种类之中。

　　但是，无论是人类还是亚人，都遵循着这与生俱来的法则，其间或许也有各式其他的混血种诞生，但无论如何，凭空而生的生命，是绝对不存在的，且也是掌握魔法的人最致命的禁忌。

　　那便是，所谓“造物”的概念。

　　它们该如何去被形容？亵渎天理的生命？不应触碰的禁忌？对它们的叫法有很多，赫因曾思考过他是否在偶然之间与体内的鬼魂签订了某种契约，但现实却是，就连他本人的存在，都是马斯的所有物。

　　那么，“他”又是谁呢？

　　“……”无法原谅，阴郁的低语在他心中缓缓升起，无论是告知真相之人，还是隐瞒真相之人，都无法原谅。

　　看着赫因的面色，惯善于操作人心的君王循循善诱，“是，没有人会对一具空壳感兴趣，赫因啊，但你想改变这一切吗？”

　　他伸出苍白的手来，手背上攀爬着诡秘的金色暗纹。

　　“我给你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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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过去。

　　娜尔卓拉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道视线盯了过来，没有带什么恶意，已经习惯了的她下意识就说道，“早上好，莫…”她反应了过来，将在嘴边的话生生咽下，看着视线的来路，盖娅瞧着她，听到了她下意识的声音，低声问她，“你后悔吗？”没在那个时候，拼命去救下他。

　　“不…我，我们各有各的道路要走。”娜尔卓拉摇头，“他已经尽了自己的所能，我仍然有未竟之事要做…那些其他的东西，已不是我们能想的。”

　　“抱歉。”盖娅听完她所说的，又说了一次。

　　“去做我们应该做的吧。”最后的埃尔塞特重新振作起精神，和盖娅一起出了门，敲了敲赫因的房间，过了几分钟，里面匆匆传来“稍等”的声音，明显有些睡眠不足的学徒开了门，同她们一起走了出来。

　　负责接引的侍者还是那一位，看见他们三人，也不知道是谁已经提前叮嘱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将他们带出了公馆，一直到了沃达中心的离开的大门口，站在那里，向他们招手示意告辞。

　　直到最后，那黑发黑眼的女孩什么都没有说。

　　三人离开沃达，不太远的地方就有三座兽人的聚落可以暂且落脚，虽说是按照这里的风俗，想来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就还没在他们做出下一步去哪里的决定前，站在沃达中心的城门外，一道极其嚣张的声音从他们的身旁传来。

　　“喂，你们！看见本大爷了吗？”黑德兰大半的住民都高了他们三人一头，而这声音的主人却是个例外，虽然用着粗鲁的男性自称，她却看上去只不过有十四五岁大小，长着一头姜黄色的乱发，黄澄澄的眼睛显得圆溜溜的，她穿着宽大的长袖，袖口也缀着一枚羽毛，身量不高，只在了娜尔卓拉的肩头，声音倒显得格外响亮。

　　“就是你！白毛的家伙，过来！”四周的人无视了这个颇野蛮的孩子，她用力拍了拍盖娅的后背，冲她挤眉弄眼，“我们来商量些事，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