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00、黑德兰（9）

　　端坐于对面的人无话，久久沉默，金色的眼睛紧盯着苍翠，似是要从中找出一个真意。

　　接着，认输一般，一身素白的人摇头，起身而去，“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这声音显得飘渺遥远，不复曾经听到的嘶哑，蕴含着辛西娅了然的情绪。

　　“你也乐在其中，不是吗？”她自言自语，看着那人的身影消隐在视线里，端起一边的酒杯，就算是已经成为了神明，对这些不必要的，所谓“身外之物”的享受，她还时不常的想要享受些。

　　辛西娅啜饮下杯中的液体，太甜了，她皱着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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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夜雾散去，亨特叫醒了睡在地板上，用几张布毯盖着的赫因，他就像是忘记了前一夜自己和赫因说过什么似的，冲学徒说，“去叫你老师过来，我们现在出发。”

　　现在出发？

　　赫因看了看还没有亮透的天空，亨特点头，“下一间猎人长屋距离这里不近，我们要早些动身。”

　　他点头答应，穿好鞋子，几番拨弄之下打开已经锈迹斑斑的，挂在屋顶上的“门锁”爬了出去，一出去赫因就看见了自己要寻找的对象，他看见不远处的松杉木下，自己的老师紧闭着双眼，一些从树枝上落下的冰雪掉在她的肩膀和头发上，在她身上挂满了白霜。

　　赫因心中咯噔了一下，虽说盖娅定然是出不了什么事，何况这一夜里他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见，但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就这样直挺挺和冰雪融为一体，难免有些紧张，他小心的凑了近前，轻声叫她，

　　“…盖娅大人？”

　　“！”

　　那霍然张开的鲜红色眼睛猛的吓了他一大跳，控制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盖娅看着后退了几步的学徒，皱皱眉，问他，“慌什么？”
　　“……”

　　不太愿意承认自己被吓到了，赫因定定神，看着盖娅说，“我们该出发了。”

　　“知道了。”贤者听了他的话后站起身，全身的冰雪从衣衫上落下，看的赫因忍不住问，“您不冷吗？”

　　“冷吗…”盖娅听到这个问题，轻微笑了一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理了理自己的外袍，和赫因走到亨特边上，借着开口的缝隙看见男人熟练的将火堆熄灭，收拾好物品，从里面爬了出来，关好入口，又重新做好遮掩，厚重的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盖娅和赫因二人跟着亨特回了大路，随着距离城镇越发遥远，这些道路也逐渐看起来像是被原野上一处恰好不再生长植物的荒僻路径一般，行走起来颇是费一番功夫。

　　一直向北又走了十多天，他们身边的景色清晰的变得迥异了起来，先前只是挂着霜雪的森林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了多半，傍身的只有矮小的灌木林地，原先淹没脚踝的冰雪骤然厚实起来，时不常就能遇到埋没至腰际的深重雪窝。

　　路上侥幸有亨特这样的老手指引方向，他那老鹰一样的眼神总能在最坏的事情发生之前及时阻止，无论是雪地下的裂缝还是被惊扰过的冬眠的巨熊，他总能有惊无险的带着二人穿行而过。

　　此刻正是第十五天的正午，从先前的冰脊穿过，他们眼前的一座显得尤为高大的山脉，站在山脚下，亨特对二人介绍，“这就是黑德兰国境附近最巨大的一座山脉，乌尔迦勒山脉，从这里过去需要四五天，等跨越了这座山，就能直接通向黑德兰。”

　　盖娅眯着眼睛，凝视着这座巍峨的山，诚然如亨特所说，乌尔迦勒山脉不仅是由一座山所构成，而是依靠着成百上千的山峰集合形成，从整体上来说的确显得险峻而威严，正因为这样的原因，黑德兰和联合阵线在这里的驻军相当稀少。

　　“这是你们通过的路径吗？”盖娅问亨特，偷渡者点点头，催促两人，“我们要快些进去，被山脚下的驻军发现的话，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好。”盖娅点头，和赫因一起跟着他迈入这片冰雪的世界。

　　“这是…？！”几人进入山地，在这里便彻底没了道路，每一步都得跟着当地人指引亦步亦趋，亨特在前，盖娅在后，赫因跟在最尾，勉强踩在前方两人留下的脚印中前进，群山远看巍峨，近看方知凶险，四处都是冰霜营造的陷阱，只要一个不慎就会坠落谷底。

　　眼见白日的光芒渐渐消隐，爬了半天，他们却还只是到了第一座山的半腰，走在最前面的亨特明显啧了一声，转过身对二人说，“来不及了，你们在这里待好，我去找个洞穴。”

　　这种情况下，自然只能乖乖听亨特的安排，赫因看着亨特大步离开，下意识的靠近了些唯一在身边的贤者，盖娅目送着亨特离开，对赫因说，“去找个地方藏好。”

　　“？”赫因立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盖娅的反应显然更快一些，她伸出手释放出白色的魔力，几乎是与这铺天盖地的雪融为一体，赫因被这股力量控制的极好的魔力骤然推开了二十多米，控制不住的踉跄一下，那冲击波一般的力量被精妙的操控着，稳稳的托住住了他的身体，化作了一道在他身上游走着的护罩，保护着他。

　　那施术者此刻眼神如炬，几近空旷的山腰上迅速施放着法阵，一道道白色的波澜从地面上升起，层层叠叠的矗立起一道道的巨大屏障，显得格外注目。

　　一片寂静。

　　但这只是表象罢了，盖娅凝神听着，夹杂在风中，隐约传来的呼吸声——是的，那是人类的呼吸声，带着凌然的杀意，就像是要在此处将他们就地斩杀一般。

　　那空气中的呼吸声愈发粗重了，只听见一声极刺耳的金属声音，一支由阻魔金属制作而成的箭猛然向着盖娅冲来！阻魔金属能够打破一切由魔力形成的防御，对法师而言可谓是最忌惮不过的杀手武器。

　　盖娅没有回头，那箭直直向着她的后颈穿来，还没等赫因出声示警，他就看到盖娅身上骤然爆发出一圈银色的火焰，那火焰显得极为飘逸而美丽，如同盛开的花朵，内里却是带着极致的温度。

　　已经有多少年没用处这个能力了呢，盖娅轻轻动了动手指，在空气中飘飞的白焰立时就将那足以杀死任何不够谨慎的法师的武器，站在高处的袭击者只觉得背后传来一声冷汗，阻魔之金能够洞穿所有魔力的防御…除非那法师能够将魔力凝结为物质层的存在。

　　而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他死死盯着下方神情依然平淡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贤者，心下不由得出几乎让他绝望的结论。

　　他们此次的目标，是位于魔法师社会顶点的贤者。

　　只能殊死一搏！。

　　动手！

　　他猛的吹响木哨，只见十几人猛的从原先看似空无一人的山中跃出，堵死了两人前进和后退的道路，将他们二人困死在了半山腰上。

　　“是你们。”盖娅了然的看着眼前这些杀手，先前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答，“我从一开始就在想，哪有这样巧的事情，原来是遇上了你们。”

　　“山中死神，魔法师杀手，对吗？”她说，看着眼前的人，他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出现在历史记载里，多数学者都认为这教派已经遭遇了覆灭，但显然他们依然存在着，且在为联合军卖着命。”

　　她也没有寄希望于这些人能给出她一个回复，这些被称作是山中死神的家伙大多数是些极端分子，偏激的认为应当将魔法放逐出这个世界，使用着大量克制魔法师的武器，在各地战争中不乏他们的身影。

　　谈到他们，多半人都要用一句“疯子”作为评价，但到底他们不过都是无法使用魔力的常人，对贤者们来说都只不过是用来控制法师群体的趁手工具罢了。

　　第一位建立魔法师杀手的长老阿斯塔法死去后，这些因仇恨汇聚在一起的杀手就彻底沦为了军队和政治的工具，撕咬着一切能够撕咬的生命，以至于臭名昭著到了加兰国内进行过几次大规模的清剿行动。

　　这也是这盛极一时的教团的衰落的开端，杀手们四分五裂，化作一支支独立的势力依靠杀戮生存。

　　杀手们各个手持着光泽与普通武器截然不同的凶器，盖娅看了眼就认出了那是同为阻魔金制造的兵器，只见那笛声第二次响起，这些人就像是惟命是从的傀儡一般骤然暴起，从长剑到枪，瞬时就刺破了几层防御用的魔力护罩，直指赫因和盖娅二人！

　　赫因猛的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对方的剑锋险而又险的划过了自己的脸颊，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就看见盖娅少有的冲他喊上了一声，“过来！”

　　赫因下意识的就要冲她跑去，在短短的瞬间中一个念头猛然蹿了上来，他咬紧牙关，猛的抓住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人，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将那人推入了盖娅的法阵中去。

　　盖娅猛的将赫因抓了过来，连着他推过来的那个杀手一起，白色的火焰骤然暴涨几分，几近是要将山坡燃尽的势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那吹笛人猛的从自己的藏身处逃开，鬼魅般的白焰却悄无声息的从他的脚踝上爬了上来。

　　冷，他只觉得刺骨的冰寒肆意的在体内游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勉强伸开手掌，蚀骨冷火已经彻底攀附了上来，在极致的冰寒中，他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痛苦，这着实是过于痛苦的死亡，像是将自己一丝不着的扔在冰天雪地中慢慢冻死，成千上万只蚂蚁爬在身上吞吃死尸一样的剧痛。

　　怪物…他的最后的念头清晰无比，视力已经被烧毁的空洞的眼睛怨毒的盯着想象中法师的方向，愿你终将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