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斐兰（1）

　　斐兰是这片大陆的中心，被称为圣城的独立城市。
　　也是一切因缘际会之所的地方。
　　在十五岁前，我从未离开过这有着高大白色建筑的知识之城，看络绎不绝的学者自世界各地而来（大部分来自于伊斯），短暂停留后又如候鸟离去，让我常常感受这里如同一座鸟巢一般。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喧闹永恒的瞬间。
　　或许那是知识与智慧时代最后的夕阳，黄金时代的余亘。
　　在落下第一笔前，我犹豫了很久，在这样的宏大剧本里，我所分配到的角色，只是一个故事的叙述者，率先记录下自己，是一种傲慢吗？
　　但是，盖娅小姐是这样向我建议的，“历史本就是主观而饱含偏见的东西，如果连自己也认清不了自己的锚点，那更何谈历史？”
　　基于这样的鼓励和支持，才有了我落下的每一笔，记录下这浩瀚时间里，无人知晓的故事。
　　向被遗忘的过去，献上敬意。
　　————《引言》

　　秋风渐凉。

　　带些凛冽寒气的风自四面吹起，白石搭建的方尖石旁，几棵少说也有数十年月的行道树上的叶片随风发出簌簌之声，说不出的清冷，几分萧瑟的寒凉隐隐绰绰浮动着，与尚且青翠的枝叶不竟然间形成几分鲜明的对比。

　　这并非个例，自前七八个个夏令年来，各地气温都频频表现出异常的情状，除却居于最北的黑德兰依然保持着建国以来不变的风雪倾城，葡月严霜、雾月回春*一类的事情在大大小小数十公国内已出现多次，算起来也不见得是什么新奇的事情。

　　不过对于过往的行道客而言，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气难免不让人心生不安，倘若极目远眺，整座不大的城市被穿城而过的河流划分为两处，坐落于河道中心的白石方尖碑被妥帖的修建在城市的核心，而不远处便遥遥矗立着同样由白石构建的恢弘埃麦特大图书馆*，与大部分的城市不同，此处建筑保持着统一的白色，而总体规划保持着的行政风格，让整座城市看起来倒更像是某个帝国的政府中心般独立。

　　而此时方尖碑下正站着几位看起来有这般闲情逸致的行者，三人都是男性，为首的青年虽貌不惊人但身量极高，衣着朴素但细细看来不乏考究之处；另一人则面色阴冷，携着一把长剑，最后一位则低着头，娇小的身材看起来有几分文弱。

　　青年眯起眼睛，赞叹般的望着高耸的石碑，嘴角不禁溢些笑来，像是在这初来乍到的第一日看到这方石碑便不虚此行似的。

　　欣赏片刻后，青年又转而敛了笑，细长但硬朗的眼睛在周边巡睃片刻后，在午后将散未散的热度里，目光锁定不远处的一位年轻人，迈开步伐向对方走去。

　　青年的身高自然有着不逊的压迫力，况且他身后带刀男子极富威慑力的神情，那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披着显然不符合他身高的宽大长袍，别着一枚青绿色的徽章，手上捧着一册显然有些陈旧的文书，那年轻人看着来人直直面向自己而来的三人，显然有所迷惑和紧张，咬着嘴唇，两手相握，看向来人。

　　看到他的小动作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低下头来，用着相当准确和温柔的标准语开口问他，“您不用感到担心，我-以及我的朋友们对您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我们来到斐兰初来乍到，不知道能否麻烦您向我们引荐艾恩女士阁下？”一边说着，他灰色的眼睛轻轻扫向年轻人的徽章和手中紧紧攥住的文书，又再次将语气放轻几分，“我们寻找女士阁下有要事相商，但眼下一整个土曜日*里，您是我们第一个看见的学徒。”他话语的最后带上些了无奈，“如果叨扰到您处理的事务，我们愿意补偿。”他轻轻看向身后携剑的男子，对方会意将几枚钱币拿出，“事态紧急，请您行个方便。“说到最后青年甚至用上了敬语，听得后面携剑男子几乎将不赞同的目光直白的暴露出来，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冷冷看着年轻人。

　　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因为金钱的关系还是那身后男子实在寒凉的眼神中隐含的威胁，年轻人伸手，慢慢拿走了一枚钱币，黑色的眼睛第一次主动看向了青年，“平日艾恩小姐在讲经结束后会回书阁工作。“

　　青年有些惊讶，“书阁？“

　　男孩微微感到有些尴尬，小声解释说，“我们平日里这么称呼埃麦特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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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简单交换了名字，青年自称从是欧盛当地书商的儿子，因为前些日子沸沸扬扬的盗印抄本事件来向艾恩女士讨要一份凭信，那负剑男子是他路上所雇的佣兵，而另一人则是经销商的幼子，此次前来是其父所做人情，一并前来历练历练，多见些世面。名为伽迪尔的青年这样简短的托出了自己的来历，年轻人也不曾再多问，只是短暂看了眼那个叫苏的男孩与他相似的一头黑发后，低声交待了自己的名字后便再无话。

　　几人本就萍水相逢，一路无话也是自然，只是赫因总觉着如芒刺在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沃夫的佣兵的缘故。
　　说是引荐，倒也不是王公贵族一般要过什么作保介绍一类的流程，不过是由图书馆内部工作的赫因代为通报一句罢了，艾恩在外虽往往以红衣主教的身份在各国传播正信，但对自己埃麦特大图书馆寄销人的身份她也未曾避讳，她负责的区域正是沿海一带的中心城欧盛，如今盗印的案件尚在不断发酵，如伽迪尔一般的的书商代表不远千里来讨要一个凭证的事情也不鲜见。
　　...
　　方尖碑与图书馆本就相差不远，不到半个小时便能到达，埃麦特图书馆侧馆日夜开放，而主馆若没有馆内学徒的引荐或是凭证，是万万难以进入的。

　　凭证的办理虽繁琐倒也不拖沓，但如今雾月将临，整座图书馆一干人等正忙于操办着将临的庆典，若是如这三个倒霉蛋一般在这个时段提出申请，没有十天半月想要得到许可怕是痴心妄想。
　　相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三人才选了这另一条法子。

　　来到主馆前，与赫因相熟的骑士打量了身后三人一眼，简单搜身后将剑扣下，便扬了扬下巴示意通行。

　　除却早就对主馆陈设驾轻就熟的赫因，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踏足，沃夫尚且维持着作为佣兵的专业水平，心无旁骛看着脚下被学徒们擦的发亮的地砖，伽迪尔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不断经过的立柱和其上的肖像，苏做贼似的扫了眼周遭的雕像，不知看到了什么，立刻就低下头，默默跟在伽迪尔身后，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

　　赫因有点讶异的看了眼他，不动声色将视线转移开来。

　　在年轻学徒的带领下，几人在几十间极其相似的门廊中的一座站定，三人自觉退后的几步，看着赫因轻轻叩响门扉，站定片刻后推门而入，里面传了几声低低的交谈，隐约能听见那极富亲和力的声音。

　　过了片刻，赫因弓着身退了出来，在轻轻掩上门后，转过身来看着三人，“艾恩小姐请伽迪尔先生入内。”沃夫看了眼苏，他依然低着头，错开了对方的视线，伽迪尔微微点头，与赫因擦肩而过的同时，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怀里，带些调皮的开了口，“谢礼。”在几人神情各异的目光下迈进了门廊。

　　所托已毕，赫因也没有停留的理由，被沃夫那狼一样的眼睛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向门前二人告别后他便独自离开，再次努力忽略掉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赫因穿过回廊，回到大厅，并没有急着离开，尽管此时此刻他本该与自己的同伴一道在干些擦洗地板、打扫卫生，或是给蒙尘的书本清理之类的杂活。

　　眼下四顾无人，他小心的打量着周遭，再三确定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后，以极快的速度走向陈列在墙边阿伦三世的石像，轻轻按下头冠后不细看便根本发现不了的按钮。

　　一道位于长椅后极隐蔽的门应声微动，见状赫因闪身入内，将门栓自内反锁，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光天化日之下这种做贼的感受也让他不免紧张，不过眼下有比紧张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那是今日被偶然遇到的插曲所打断了的——

　　门内，一排排空隙似是要腾出更多空间一样逼仄，不大的房内尽可能的塞满了书架，可惜书架上空空荡荡，倒是赫因脚下的行道上扔满了不少一看便很有年代的文书，它们所遭遇的粗暴对待，任哪个学徒或是教授看到都只会是一声叹息。

　　如果伽迪尔在的话，应该是不难看出今日所见赫因所手持文书的印章，与这堆积如山的文书身上的如出一辙。

　　赫因扫了扫周围，除却足够凌乱以外一无所获，他只好在乱七八糟的印满密密麻麻文字的陈旧纸张之间穿行，一边轻声呼唤对方的姓名。

　　“…女士，您在吗，盖娅女士？”他走至房间的尽头，在混乱中耐着性子，到底是发现了那个人，此刻正愣愣的看着一份档案，不经意间无视了他的呼唤与找寻。

　　白发红眼，有如旧日怪谈中的血之魔族，却又因清秀的眉目，平白无故少去了与他人迥异外貌所带来邪异之感，此刻她正举着镜片，有些艰难的辨认书卷上模糊的文字。

　　唤为盖娅的女性，一袭黑色的长袍，精致的鎏金滚边刺绣以龙云纹的方式低调的在衣裙边缘，像是周身环绕着的小龙，张牙舞爪着守卫，抵挡一切想要进犯的恶徒，无论善恶。

　　这便是她，他可遇不可求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以至于让他不惜冒着被吊死，头颅挂在城门的风险也要豪赌一把的选择

　　高不可攀，又是如此不容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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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大部分的视角是赫因，不影响百合贴贴但对于能不能归类为“百合向作品”还是有点心存疑虑....（害怕被出警.jpg）给一个定义的话应该是，“有百合元素的正剧向小说”吧，大概。
为爱发电，所以就这样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