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下的凤凰》绿豆红汤

28、第二十八章

　　五点从车站坐车，到家了已经是七点了，天色昏黄，地里还有干活的人想趁着凉快多做一会儿，也有人提着水壶拖着沉重的两条腿走在路上，见安建国接安好回来，他们这才想起安好回来上学了。

　　“又放月假了？这么快一个月又过去了？”

　　“不快呀，我感觉去学校好久了。”安好接话。

　　村里的狗听到她的声音，走出门守在路边，见人过来欢快地摇尾巴。

　　“爸，你骑慢点。”安好从书包里拿出火腿肠，一咬一撕，去了包装袋的火腿肠扔地上，狗闻到味立马扑上去。

　　有两条机灵的大黄狗跟着摩托车跑，等安好在家门口下车了，两条狗摇着尾巴亲亲热热地□□踝舔手指，又骗到两根火腿肠。

　　“好了好了，没有了，吃完了就回去。”安好摸了把狗头，背着书包跑进院子，“妈，我回来了。”

　　“放下书包去洗手，就等你回来吃饭了。”李秀芳昨晚逮了只公鸡，今天晌午给宰了，下地的时候放电饭锅里炖着，傍晚回来了再倒锅里跟着瓠子一起炖，鸡肉炖得软烂，汤上飘了一层油。

　　院子里堆着掰回来的苞谷坨，几只上笼晚的母鸡还在其中扒虫吃。墙角的流水洞里躲着一只黑猫，安好上厕所出来，手机灯发出来的光一晃，她看见两只发着光的眼睛，吓得一哆嗦。

　　“喵——”大黑猫试探着走出来。

　　“大黑又来了？”李秀芬听到声走出来，“咪咪”两声，把剁下来的鸡屁股扔给它吃。

　　黑猫吃了鸡屁股还得寸进尺，走到饭桌下趴着，探着头往桌上瞅。安好用手机拍一下它的黑爪子，斥道：“老实待着，人还没吃呢。”

　　“吃吧。”李秀芬挟两个鸡翅膀放安好的碗里，问她在学校怎么样。

　　“吃得好睡得香，你就放心吧。”话音刚落，她嚼口鸡肉，情不自禁道：“还是家里的菜好吃，鸡肉好香。”

　　“好吃多吃点，明天晌午煎鲫鱼，明晚再逮一只鸡，后天晌午炖，你吃了再去学校。”李秀芬笑眯眯地看着安好吃肉，又挟了鸡肠子给她，这丫头就喜欢吃鸡翅鸡肠这些肉少的。

　　“再喝点汤，这只鸡炖的时间长，营养都在汤里。”

　　“妈你吃你的，不用给我挟，我想吃什么我自己来。”安好按住碗，“你跟我爸也吃。”

　　“吃，都吃。”

　　黑猫趴在桌下嚼骨头，嗓子里还嗷呜嗷呜地示威，安好给它扔块儿鸡胸脯肉，说：“又没人跟你抢，你就安安静静吃。”

　　看到这只猫李秀芬就想笑，她跟安好讲：“这猫是你李生二爷家的，这只猫才去他家两年，他非说它老了，啃不动骨头，只能跟他吃软烂的饭。”

　　安好低头，黑猫嚼鸡翅膀嚼得咔咔响。

　　“猫牙跟人牙不一样，嚼肉嚼骨头就是用两边的牙咬，歪着头偏着腮，他看到了就说猫牙不中用，只剩大牙能嚼食了。”李秀芬摇头，“我跟他说猫牙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他信不信，还经常听他在外面说他家的猫不中用，只能喝稀烂的粥，前几天又逮了只小猫回去，说养大了捉老鼠。”

　　“那这只猫呢？他家不要了？他家不要了我们养着。”安好摸了下猫耳朵。

　　“你要是喜欢我就多喂它，养熟了肯留家里了，让你爸给你二爷二三十块钱买下来。”

　　“行。”安好又挟一块儿鸡肉喂猫。

　　啃了鸡肉又吃了面条，安好吃撑了才放下筷子，她收拾了碗筷去洗碗，洗了碗出来看她爸妈挪了电视出来坐在院子里剥苞谷皮，她也搬着板凳坐过去帮忙。

　　“不去洗澡？难得放两天假，你早点睡。”李秀芬扭过头说，“这点活儿不要你做，你洗了澡坐空调屋里凉快点，睡不着做作业背书也行。”

　　“我看半个小时的电视就去洗澡。”

　　李秀芬便不说了，拿了蚊香盘放她身边熏着。

　　一集电视剧放完，安好丢下苞谷坨拍拍腿上的须子，进屋拿睡衣去洗澡。床上铺的棉絮拿出去晒过，床单和枕套都洗过，梳妆台上落的灰也擦过了，屋里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

　　安好深吸一口气，还是有妈在的地方才有家的味道。

　　她洗澡出来看黑猫在流水沟边舔脏水，拿了个碗接半碗水给它，说：“你就在我家待着，给我家捉老鼠，等我放假了我给你带火腿肠回来吃。”

　　“你的手机响了两声。”李秀芬提醒，“你去看看是不是你姐打电话来了。”

　　是潘文文来的消息，安好从衣柜里拿出专门给她带回来的发卡和长袜，拍两张照片给她，她在手机里激动得嗷嗷叫，要明天过来找她做作业。

　　安好发信息问陈随和傅实秋来不来，一个说来一个说不来，没有傅实秋做伴，陈随只好改口说不来。

　　安好放下手机拿出试卷开始做，她给自己订了时间，在两个半小时里要完成一张试卷，免得一直在一道题上消磨时间。

　　中途她姐来电她也给掐了，发短信过去说在作业。

　　等两个半小时过去了也到十一点了，安好靠在椅背上吁口气，喝口水出去上厕所。她开了门才发现院子里没人了，做题的时候太投入，她爸妈什么时候关电视去睡觉的她都没察觉。

　　“喵——”睡在墙头的黑猫伸着懒腰叫一声，跳下墙陪安好去上厕所，安好摸摸它的猫头，“聪明的咪咪，就在我家了，别走了。”

　　她洗手进屋睡觉，黑猫止步在门前，听屋里没动静了，走到院子里跳到塑料板凳上盘着身子睡觉。

　　……

　　农村比城市要醒得早，凌晨两三点公鸡开始打鸣，天色麻麻亮的时候就在院子里啄苞谷粒填肚子，早起的麻雀也混在其中，趁着没人驱赶，它们混在鸡群里捡拾碎粒，或是从鸡嘴里抢夺虫子。

　　李秀芬开门“嘁”了一声，满地的麻雀唰的一下飞上墙头，趴在墙头的黑猫嗖的一下扑过去，嘴里咬上一只麻雀。

　　“呦，你还没走？怪厉害的。”李秀芬夸它一句，开门放鸡群出去，趁着这会儿清凉，她进厨房做早饭。

　　昨晚的鸡汤还有剩的，拔两把小白菜回来下鸡汤面条就行了。她进屋喊安建国起床，“你给我看着锅里火，我去菜园拔几颗白菜。”

　　“噢，好。”安建国坐起来，迷瞪了稍许穿衣服出门，见麻雀落在院子里，他扬手“嘁”了一声，“到地里刨虫吃，别守在家里糟蹋粮食。”

　　他去厨房看了下火，拿起大扫帚扫院子里的鸡屎，昨晚剥的苞谷皮叉出去，苞谷棒倒院子里晒着。

　　苞谷棒砸在水泥地上梆梆响，安好被这动静吵醒，她往窗外看一眼，又拿起手机，才五点钟。她翻个身想再睡一会儿，刚闭上眼就听她妈回来了，嘴里咯咯咯地唤鸡。

　　“建国，白菜叶子上生虫了，你得买两瓶药回来打虫，不然白菜要被啃光了。”

　　“那我明天送好好去坐车的时候买，明晚就兑水打药。”

　　“好好醒了吗？她昨晚啥时候睡的？我快要把饭做好了。”李秀芬端着白菜叶子进厨房洗菜，说：“你喊她起来吃饭，想睡等吃了饭再睡。”

　　“醒了醒了。”两人的嗓门都不小，安好是想睡也睡不着，她坐起来打个哈欠，揉了揉脸下床换衣服。

　　“早上凉快，你把空调关了，开窗散散气。”安建国喊，“你妈问你吃不吃鸡蛋？给你打两个荷包蛋。”

　　“吃。”

　　关空调开窗子，安好开门出去，早晨的风凉快，带着草木清香，迎面一吹人清醒了。

　　“大黑回家了？”安好洗脸刷牙出来在院子里转一圈，“它昨晚还在，妈你早上起床看见它了吗？”

　　“逮了只麻雀，估计藏起来吃了。”

　　一家三口端着鸡汤面条出门蹲在路边吃，手扶车轰着黑烟在地里犁地，拎筐拿包单的人从门前路过，说：“闺女回来了就给她煮面条吃？没做好吃的？”

　　“昨晚炖的鸡，早上用鸡汤下面条。你这是去摘棉花？”李秀芬搭腔。

　　“嗯，还剩点尾茬，再费场事，这道摘了就要拔棉柴了。”

　　过路的人走了，安建国问：“我们村南边的地里是不是也还有棉花？上午我们去把棉花摘回来，等落场雨也该拔棉柴了。”

　　“行。”李秀芬吃饱了，碗递给他让他拿进去，跟安好说：“明天去学校多带两件厚衣服，入秋了，下场雨就降温。”

　　“好，爸妈你们去地里忙，洗碗的活儿是我的。”安好端碗跑进去，“爸，碗先放着，我来洗。”

　　李秀芬和安建国没在家磨蹭，拿了筐折了包单骑电瓶车去地里干活。

　　安好洗了碗，从洗澡间拿出一家三口换下的脏衣服分开泡盆子里，她拿出单词本关上门出门散步，沿着水泥路往地头走，嘴里嘀嘀咕咕念着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