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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手边,是沾染另一个人掌心温度的小苍兰。
      耳畔,是她甜软温柔、融入晚风的话语。

      两者交相融汇,化作幸村精市病服之下,急促跳动的紊乱心跳。

      幸村精市无意识地蜷缩手指,擦过常年握拍生长出来的薄茧。
      卷起一声,犹如露珠打落湖面声响。
      只有他自己察觉的,细微声响。

      幸村君?
      宗谷夏希偏歪脸颊,疑惑地看着依旧保持原样,没有收下意思的幸村精市。

      她眨了眨眼睛,脑海渐次浮掠电车车站中,少年A、B的交谈和住院部孩子们,想期待又不敢期待的表情。

      “开学以后,很难见面了。”
      “咱俩学校离得太远。”
      ……

      “姐姐,没空也不要勉强自己多跑一趟哦。”
      孩子们稚气未脱的面颊上,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过分大方与懂事,死死压制着期待的情绪。
      “我们没关系的。”
      ……

      是这样啊。

      宗谷夏希深吸口气,用抱小苍兰的那只手的手指勾住装有炒鸡蛋的纸袋,然后——
      一把握住了,少年病弱苍白的手腕,小幅度地摇晃了一下,拽回他的注意力。

      “幸村君。”
      “快点收下啦。”

      她小小声的催促着,由于声线偏甜,说是催促,实际感觉来说,更像是撒娇。
      “还有另一份要交给你。”

      说着,她向上提了提纸袋,认真又期盼地望着他的眼睛。

      “……”
      幸村精市暂时无法使用具体的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内心。
      他垂低眼睑,视线投向被粉发少女握住的腕骨的位置。

      薄荷色的衣袖皱皱巴巴地堆叠着,露出一一段被布料掩藏的手腕。
      在那上头,属于另一个人温热,不,他觉得有些烫感的手掌,紧紧包裹他的腕骨。

      大抵是两人离得太近,近乎脚尖相抵的缘故,小苍兰的香味和认识以来,隐隐约约嗅闻过的山茶香。
      经由没有停歇的晚风,吹进他的呼吸内,将那本就毫无规律的心跳,吹得愈发慌乱。

      让幸村精市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像逃避什么,也像不愿意承认、正视什么。

      “幸村君!”
      见眼前的少年,依旧一副想要“拒绝”的状态,宗谷夏希稍稍鼓了鼓脸颊。

      她没忍住,大声重复了一遍曾经的事迹:
      “糖果也好、和菓子也好、山茶花也好,我都没有给过拒绝的选项。”
      “今天也是一样。”

      “我绝对。”
      宗谷夏希松开了幸村精市的手腕,轻柔又强势地掰拉他蜷缩的手指,满脸认真又严肃的强调:
      “绝对不会给幸村君拒绝的机会。”

      长期和一面对自己,就变得温柔到内敛、逃避的哥哥相处的经验告诉她。

      与其思考什么“要不要体贴一点,等待对方选择”、“冒昧主动好像不太好,还是安安静静陪着吧”之类,含蓄、委婉的方式。

      都不如,主动往前跨一大步,紧紧抓住对方的手,直白告诉对方:“不可以拒绝”。

      有的时候,宗谷夏希会觉得,像哥哥、幸村君这类,温柔又体贴的人,某些方面会异常的笨拙。

      哪怕她的想法,明明白白表露,只差明说,依旧会产生逃避的情绪。
      就像——

      就像住院部的孩子们一样。
      不敢期待又忍不住期待。
      想要抓紧又胆怯收回的手。

      “所以说,”少女白净的面颊褪去刚才的小小气闷,放软声音、抿出好戳的梨涡,软乎乎地挑明问他:
      “幸村君,你不想尝尝我做的菜吗?”

      *

      幸村精市不知道,宗谷夏希之前的人生中,有没有被人说过:
      “夏希真的很会撒娇”、“啊、啊,根本没办法生气,面对这样的撒娇”、“撒娇是犯规行为”。

      但此刻,他切切实实又一次感受到,她有多犯规了。

      其实“又一次”也算不太准确。
      毕竟,从相识的第一面乃至今天下午,她就像一粒小小的种子,不断地犯规着。

      “……”
      “夏希。”
      幸村精市意味不明地低低叹息,他按捺满腹翻涌的情绪,选择听从粉发少女的要求:
      松开收握的手指,收下了那束小苍兰。

      “想。”
      他说。

      “想什么?”
      宗谷夏希格外较真,完全不给幸村精市糊弄的余地。

      “我是说。”
      深蓝发色的少年似叹似谓,紫蓝色的瞳仁里浮跃着一片层叠的复杂,静静注视着比他矮许多的少女。

      “我想尝尝。”
      “夏希做的菜。”

      “好呀。”
      宗谷夏希爽快答应,她眼眸轻弯,只露出一线窄窄的澄蓝。

      漫天余晖下,粉发少女周身轮廓浮跃着一层浅浅的橘金色。
      她耳侧微卷的碎发擦过下颌,眼眸中也拓印着,满满当当的他的身影。

      霎时。
      幸村精市胸膛内,还没来得及平复的心跳又骤然加快。
      此刻,耳畔的瑟瑟风声也淡褪些许,这名向来冷静自持的国二少年,清清楚楚听见了。

      听见了自己因为另一个人而变化的心跳声。

      幸村精市将那束小苍兰拢得更紧一点,投去一个浸润温柔与复杂的眼神。

      最近几天时间,宗谷夏希虽然忙着学习惠方卷的做法,没什么时间来医院。
      但她和自己交流的频率并没有减少,甚至说更多了。

      基本上一有空闲,就会和他分享日常小事或者网络上看到的有意思的东西。

      「幸村君,偷偷告诉你哦。
      教我做惠方卷的老师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每次看到我切出来的食材,都会满脸震惊。
      简直在吐槽“你要不是宗谷名人的妹妹,我绝对不会教你的!”」
      ……

      「幸村君,我又来啦。
      今天做菜稍微像样一点了,老师欣慰地给了我半个小时休息时间。
      昨晚上在网络上看到了一道名叫“腌笃鲜”的中国菜,它的日语发音和“怜爱之人”是一样。
      感觉很适合告白,在对方知道含义的前提。」
      ……

      「幸村君,樱花快开放了。
      (配图:枝头的花苞)」
      ……

      除此以外,她还会时不时,拜托宗谷先生转交一些东西。

      譬如:荞麦面店的招牌菜、将棋会馆附近甜品店的小蛋糕。

      再譬如几天之前的。

      带着妹妹拜托自己转交物品的宗谷冬司,走出住院部电梯后,正好碰见了坐在大厅休息区翻阅手机的幸村精市。

      少年今天的模样和平常没太大区别:神情温和,肩头照例披着一件外套。

      唯一比较明显的差别,大概是之前偶尔能从他周身感知的沉郁,眼下,散得干干净净。
      齐齐化作清浅笑容里,无法言喻的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
      宗谷冬司产生了点莫名的感触。
      前几次转交东西时,那个少年也这么笑过。

      “宗谷先生。”
      幸村精市按灭手机,温声打招呼:“晚上好。”

      “……嗯。”
      宗谷冬司点点头,露出个面对其他熟悉棋士的表情,“晚好。”

      过去许多年,听力差得几乎置身于无声世界的宗谷冬司,除了面对妹妹和采访外极少开口。
      长此以往,他几乎养成了缄默的习惯。

      但最近,他的习惯也丢得差不多了。

      宗谷冬司纤薄镜片后的灰蓝眼瞳停滞片刻,他扫了眼手中的物品,吞掉嘴边的言辞,换成——

      将妹妹拜托他转交的物品交给了幸村精市,淡声补充:
      “夏希这两天找会长帮忙打印对局的资料。”

      “她说,”银发青年神情如旧,眼帘却稍微上抬些许,“‘希望幸村君能派上用场’。”
      语调隐隐的,有点泛凉。

      *

      ——她说,希望幸村君能派上用场。

      第一次,从宗谷冬司口中听到这句很有宗谷夏希风格的发言时,幸村精市怔楞了片刻。

      这并不是银发青年第一次转达妹妹的话,也不算第一次送给他食物以外的物品。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也不会惊讶。
      但同时,幸村精市又觉得,他没办法不惊讶。

      本来应该只有黑白两色的对局资料,被另一个人拿便签纸细致地标注着双方选手,各自的下棋风格与习惯。
      包括职业棋士,对每一步重要或者不利于当前局面落子的点评和看法,全部清清楚楚写了下来。

      甚至,还有……
      「幸村君,打印棋谱的时候,我问了神宫寺爷爷几个问题。
      虽然我不太懂将棋,但是我想着‘以幸村君的视角看,说不定会有所启发’就顺便记录下来了。
      ——宗谷夏希」

      现在再回忆当时的画面,幸村精市本就温和的神情,越发柔软。
      而胸膛里那颗,紊乱跳动的心脏,软得一塌糊涂的同时。也缓缓袒露,一直以来,他有意无意忽略的某件事情。

      长期的住院治疗,不知不觉间,将幸村精市的时光变得珍贵又廉价。

      无数个怀念曾经的空闲午后;每一张日历翻页,叹息距离全国大赛又减少一天的瞬间。
      都将“时光变得珍贵又廉价”淋漓尽致地体现着。

      或许,是长久经受这种绵长、无法驱散的矛盾感的缘故。

      有的时候,他会短暂陷入某种慌乱中——思考过去从未想过的问题、逃避十数年人生,一直直面的自我。

      那是种难以理解的感觉。
      难以理解到,一旦自己从情绪脱离,恢复正常状态,都会觉得嗤笑与费解的程度。

      那不像我,那不是我。
      但他切切实实又是我。

      是束缚在消毒药水气味中,迷失又清醒的自我。
      虽然不太想承认,他如是想到,却又不得不承认。

      幸村精市习惯性地垂低眼睑,大半面颊融入阴影,借嘴角上扬的弧度,掩饰掉骤然起伏的复杂。

      说个不怎么客气和礼貌的事实。

      认识宗谷夏希以后的某几个空闲午后,他认真思考了数次,去怀疑、揣测宗谷夏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他变换各种各样的角度和出发点,展开设想、推测过程。
      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说服自己或者说证明:“她没有那么好”。

      然而,无论他选择怎样的出发点,推算多少次过程,获得的结果全部都是: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
      “是阳光又温暖的存在。”

      更是还没有遇见之前,向宗谷冬司解释向日葵花语和往后棋局结束,宗谷冬司无意提及她时,冒出来的小小好奇。

      大概,就是从那一天开始。
      埋下了那粒,小小的种子。
      ——「宗谷夏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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