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子想让我告白》犹待朝朝

16、第 16 章

　　住院部天台。

　　“说起来。”
　　宗谷夏希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左右各瞅了两眼，还是没能发现幸村精市的身影，“还是第一次在医院看落日。”

　　她好奇地延长了目光停驻的时间，认认真真地欣赏几秒漫天的夕色。

　　橘调的阳光越过云层错落的缝隙，自接近天际线的位置，懒懒抵近。
　　整个世界，被它描得温柔而朦胧。

　　除了立在左斜方角落、背对着天台出入口的幸村精市。

　　“……”
　　幸村君？

　　宗谷夏希唇齿间的呢喃，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被骤来的晚风吹散。

　　她下意识将怀中的小苍兰抱得更紧了一点，眼眸也睁圆了片刻，怔楞地望着幸村精市的侧影。

　　或许是住院的时间太久，少年的发丝有些偏长。
　　时不时就会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借风擦过他的衣襟，还把他披在肩头的雪青色外套，吹得忽鼓忽瘪。
　　袒露些许，薄荷色的病服布料。

　　当然，这些并不能构建成任何，影响宗谷夏希情绪的原因。
　　只不过，随着视线停留的时间增加，她留意到了一件事：

　　远处的少年，绝大部分/身躯都浸没在一片暖色中。
　　周身轮廓，哪怕裹挟着一层朦胧光晕，也依旧可以准确辨认，光晕之下，病期的单薄与眼底浮掠的深郁。

　　两者融合交织，渗透一种安静过分的寥寥之感。

　　与夕色的温暖截然相反。
　　也没有被外物色彩，侵蚀一丝一毫。

　　宗谷夏希呼吸一滞，脑海中相似的回忆片段层叠踊跃，逐渐与幸村精市此刻的状态，交重相叠。

　　幸村君。
　　是…是在想念什么吗？

　　至于具体是什么，宗谷夏希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而是放缓呼吸，趁间隙调整自己的表情：抿出软陷的梨涡、展露软乎乎的笑容。
　　故意踏出一连串“哒哒”的脚步，带着她之前的承诺，努力向幸村精市跑去。

　　“幸村君！”
　　她喊。

　　*

　　偏重的脚步声，在斜后方响起的瞬间，幸村精市就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侧过身，投去一个带着被打搅的燥意的眼神。

　　下一秒。
　　少年瞳仁内氤氲的燥意悉数褪去，化作眼帘上抬、瞳孔微缩的讶然。
　　……夏希。

　　“幸村君！”

　　离他七八块方形地砖的位置，抱着一大束紫蓝色花束的少女，快速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那被扎成一颗丸子的粉发，一抖一抖的，其他浅短的碎发，也在跑动中，同裙摆一样，摇曳起伏。
　　在夕色的映衬中，划出一个个好看的弧度。

　　“幸村君。”
　　宗谷夏希不轻不重，又喊了一声。
　　她额间沁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呼吸也有些许急促与混乱。

　　或许是临近春日傍晚，温度偏低的缘故，又或许是差一点脚尖相抵，靠得太近的原因。

　　恍惚里。
　　幸村精市几乎错觉，粉发少女烫热、混乱的呼吸，透过病服，拂过他布料之下的皮肤。
　　留下近乎无法忽略的、属于另一个人灼热的痕迹。

　　“……”
　　“夏希。”
　　幸村精市不动声色，收敛好眸中异样，他随手抚平外套的褶皱，动作自然地转向感触到烫热的一小片皮肤。
　　轻轻又重重地揉了几下。

　　少年眼睫低掩，假装不认识宗谷夏希怀中的小苍兰，借此转移掉眼前少女的注意力。
　　“我能告诉我，它的名字吗？”

　　“它吗？”
　　宗谷夏希不大确定地举高花束，紫蓝色的小苍兰遮掩她大半脸颊，定格于她下眼睫的位置。

　　“嗯。”
　　他应。

　　“是小苍兰哦。”
　　她软声回答，白净的脸颊从花束的侧边探出，袒露一段细润、温柔的侧颜。
　　和一只浮跃些许狡黠、圆润的杏眼。

　　“幸村君，要不要猜猜看？”
　　大概是担忧幸村精市为了氛围着想，体贴拒绝，宗谷夏希适时补充一句：
　　“当然，我会给提示的。”

　　“……好。”
　　抱歉。

　　与内心选择完全相反的回答，让幸村精市刚刚还算坦然闲适的表情，倏然紧绷。

　　他舔舐了一下黏连话音的齿面，觑了觑一直被自己故意忽略的某个角落。
　　而后，用力捻过长有薄茧的指腹，哑声追问：
　　“夏希，提示是什么？”

　　宗谷夏希稍稍顿了顿，纤细的手指别回了散落的一缕头发。

　　“之前有跟幸村君说过。”
　　“我不太了解鲜花的，所以小苍兰的寓意和花语，我全部都不知道。”
　　“但我还是选择了它，到底是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幸村精市，其实是不太愿意去过度深究的。

　　虽然暂时无法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直接坦言具体的原因和理由，但是，当宗谷夏希说完提示的短短一瞬。

　　他那曾经悬悬摇晃的心绪，又一次晃荡起来。
　　而几日前和森田医生交谈的内容，也跟随愈发剧烈的幅度，重复地在他脑中浮现辗转。

　　“……夏希。”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说实话，对于细致、体贴的幸村精市会回答“我不知道”，宗谷夏希是十分意外的。

　　不过世界上并没有哪个人类，是全知全能的，因此，只意外了半秒不到，她就放弃了卖关子，主动说明选择的理由。

　　“是颜色哦。”
　　宗谷夏希拉低花束的高度，将它送去了幸村精市半搭的手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更加清楚、明白的解释着：

　　“我觉得，小苍兰花瓣的颜色和幸村君的眸色很像。”
　　“你看——”

　　还未散尽的尾音中，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拨动一枝探伸的小苍兰。
　　她动作轻缓而温柔，澄蓝色的杏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留意他的所有反应。

　　“不过，”粉发少女稍加思忖，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甜软而温柔：
　　“幸村君的眸色更加漂亮和生动。”
　　“特别是，幸村君恣意微笑的时候。”
　　“真的，非常好看。”

　　闻言，幸村精市的眼帘掀抬几分，心底的波澜也摇晃得愈发剧烈，碰撞出一圈圈起伏的涟漪。

　　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胸腔内，心跳陡然加快了好几拍，甚至于，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意识到：
　　森田医生随口感叹“一提起她，你就会笑”的全部过程与分量。

　　“幸村君？”
　　眼前的少年忽然的缄默，让宗谷夏希产生了一点小忐忑。

　　她抿紧唇角，试探地询问了自己的猜测：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幸村君性格又属于温柔体贴的类型，所以用沉默委婉回答。

　　“……”
　　一时之间，幸村精市没办法取巧的转移、带过话题。
　　那颗依旧紊乱跳动，快得一塌糊涂的心脏，令他不得不选择简短而坦诚的回答。
　　“没有。”

　　只不过……
　　深蓝发色的少年没有说出剩余的话语。
　　他眼睫低搭，掩饰掉里头翻涌的暗色，拓印下一条转瞬即逝的狭窄阴影。
　　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

　　“那就好，那就好。”
　　获得肯定、确切的答案，宗谷夏希小小地松了口气。
　　她松懈还不到半秒钟，紧接着，注意力就被怀里的小苍兰拽回：
　　幸村君，还没有收下这束花。

　　“幸村君。”
　　宗谷夏希又往幸村精市手边递了递花束，大有“如果幸村君不收下它，我会选择霸道的赠送方式哦”的架势。

　　“你讨厌它吗？”
　　她问。

　　“不讨厌。”
　　他答。

　　大抵是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
　　眼前的少年明确表达了喜欢和厌恶过后，就不太会拒绝掉“不讨厌”范畴之内的存在。

　　导致宗谷夏希潜意识认为，温柔体贴的幸村君，大多数时间都不太会回绝“不讨厌”范畴的选项。
　　认真、恳切说明理由，他一定会收下、好好对待的。

　　最重要的是，幸村君是一个喜爱植物的人。

　　宗谷夏希踮踮脚，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与幸村精市的视线保持齐平。
　　“幸村君，是约定哦。”

　　她垂眼瞅了瞅小苍兰，又抬眸，含着雀跃的期待，凝注少年瑰丽的眼眸。
　　“还记得吗？”

　　说完，宗谷夏希陷入了两秒钟的纠结里。

　　短短的两秒时间，幸村精市一直安静注视着，宗谷夏希不断微启又轻抿的唇肉。
　　看着她止言又欲，欲言又止，纠结的小表情。

　　两秒过后，她像是“不说”打赌输给了“说”，彻彻底底落败了一样。
　　被动选择了后者。

　　按理来说，眼下的局面，明明是她被某种占据上风的情绪结结实实地压制住了。
　　周身应该盈泛恹恹或者渗透挫败味道才对。

　　可是，她那双蓝得宛若神奈川的海水的眼眸，却缀满了细碎而温暖的夕色。
　　正欢欢喜喜、亮闪闪地望着他。

　　“不记得也没关系的。”
　　“我替幸村君记下就好。”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