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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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真松开卫沅时，两人几乎同时跑开。
而不知从何处发出的箭向着卫沅的后背直直地射来。
这箭冲她做什么！要不是李妙真在这儿，卫沅立刻就想将那箭缠好丢回去，然后用鞭子刷刷地给放箭之人松松筋骨。
“小心！”李妙真拽住卫沅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箭带着风划过卫沅的头发，冲散了她的发髻，继续向前飞去。
这次堪堪躲过。
两次了！赵国人就如此爱用箭吗？她的头发都断了许多！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卫沅只感觉怒火中烧。
她被李妙真拉着疲于逃命，见李妙真又一次往西跑，卫沅终于看不下去了，她素手一指：“向东北方向！”
好在李妙真是一个听劝的主，并不会突发奇想地问卫沅为什么突然要换方向。
身后箭如雨来。
两人跌跌撞撞地在树林中穿梭，此处早已离亭子很远。
卫沅目力极佳，她边逃边四处留意，路口处随手丢下自己外头的披风，便再次换了方向。
直到身后声音渐弱，二人还继续逃出去好长一段。卫沅找到一个灌木掩映的小洞口。
“钻进去。”卫沅没力气了。
李妙真盯着狭小洞口底下的一滩泥，蹙起眉头。
卫沅注意到也懒得管，只提醒了她一句就自己先钻了进去。
李妙真在洞口迟疑许久，最终闭上眼睛，慢慢也摸进来，顺手将洞口的灌木重新理了理。
洞中安静非常，若是留心，还能听到水滴自石头上滑下的声音。
两人几乎是并排站着，站着也挺尴尬的。
“不若，蹲下来罢。”卫沅提议。
李妙真对她的提议没有异议，不过就是蹲下来的过程有些痛苦就是了。
两个人挤在一处，肩膀挨着肩膀，膝盖碰着膝盖。
卫沅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直到完全稳下来，也没做声，好像仍然在平复方才紧张的情绪。
李妙真偏偏头，看卫沅正抱着自己的腿，缩成一团。她方才散落的长发垂下，恰好挡住她的侧脸，披风也丢了，整个人十分单薄，看起来像只走丢的小鸡。
“此事，是冲我来的，对不住。”李妙真斟酌片刻，把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到这只小鸡。
卫沅抬头，将两侧乌黑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白皙的面庞来，她只是悠悠地问道：“为什么要杀你呢？”
原因有许多。或许是赵国国君日薄西山，总有旁的人来动心思。又或许是单纯不满一个不肯嫁与别国的女子协理朝政，所以欲杀之而后快。又或者……
李妙真只能说：“其间缘由太过复杂。”
卫沅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洞穴内再次沉寂下来。没出一会儿，卫沅在阴暗中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问李妙真，她便兜头被一件带着暖意衣物罩住了。她慢条斯理地理好后，看见了失去披风的公主。
卫沅问：“公主这是？”
李妙真平静地关心道：“嫂嫂虽体格看起来像一头牛一般结实，但毕竟受了惊吓，洞中又寒凉，我不想嫂嫂生病。”
不了解自己一会儿时间就变两种动物的卫沅：？？？
其实前半句话也可以不说。
“对了，在卫国时，为什么喊我喝酒呢？”李妙真突然转了话题，她的眼睛明亮，望向卫沅的目光柔和且认真。
霎时间，洞口的风似乎也静止下来，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答案。卫沅被李妙真的气息包围着，也慢慢开始暖了起来。
“你那时，为什么单单喊我呢？”
——没有为什么。很多事没有缘由，恰巧她和卫都的姑娘们在蜿蜒的小溪旁，引以为流觞曲水，恰巧在那个明媚的春日，她望见其中的一个。
卫沅笑道：“公主想听什么答案呢？”
“仔细搜！”洞外的说话声打破了洞中片刻的宁静。
李妙真按住卫沅的手，愈发放轻了呼吸。
“她们一定还没有跑远。”为首之人四下观察，“搜！”
相比起第一次遇到刺杀的卫沅，李妙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将卫沅更加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自己则往外再看一眼，确认外面的人不在此处搜索，方才拍了拍卫沅。
卫沅表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自己如今在李妙真眼里是怎样的一个废物。
“再等一会。”李妙真凑到她耳边。
黑暗之中，气流湿热，呼在耳边，足以唤醒所有敏锐的感官。卫沅感觉到有一股酥麻的气流以耳后为起点，在体内横冲直撞。
还是不用这样说话了。卫沅缩缩脖子。
洞中的时间每一刻都十分难熬，卫沅后来勉强让自己坐下。背贴着石壁，坐的地方也无比湿冷，腿脚已然没有知觉了。卫沅不知道李妙真什么感觉，但她猜一定很不好受，只是从李妙真脸上，却丝毫都看不出。
“真能忍啊，女菩萨。”卫沅感叹。
女菩萨没有听明白，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们能听到搜寻之人的鞋底碾压落叶的声音，酥脆悦耳。那人似乎快到洞口，李妙真将早已准备好的袖箭对准洞口。
那人的手已摸到洞口的灌木。
透过茂密的灌木，那人的脸隐约露了出来，紧接着，那人拨开灌木，对上了李妙真冰冷的目光。
那人刚要大喊，李妙真的袖箭就已射出。
一击即中。那人应声倒下。
洞穴内外似乎被无形的密不透风的器皿笼罩，安静死寂。洞穴周围没有其他人，但这里也已经不再安全。
就在两人准备出去换地方躲时，外面一声小哨短促地响起。
卫沅没有动作，向李妙真指指外面。
李妙真摇摇头，接着微弱的光亮向她比口型——再等等。
后来哨声越来越急促，像是迫切呼唤大鸟的雏鸟。
李妙真悄声说：“我的哨子在左边的小荷包里面，劳烦嫂嫂帮我拿出来。”
卫沅卖力地抽出自己的右胳膊，在两个人挤到几乎没有空间的缝隙间摸索。她首先摸到了李妙真的侧腰，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她腰间的线条十分流畅，没有一丝赘肉，轻触便觉察到衣物之下肌肉蓬勃的活力。
荷包还在靠后一些的位置。
卫沅把自己的身子往前挤，手往腰后再多伸去一小段。她摸到一个丝绸小包，心中一喜。只是，尽管李妙真已经努力腾出空间来，但奈何空间太小，她的手也塞不过去。
卫沅这次用食指去勾小包上的绳线。
所幸，李妙真没有打死结，给了卫沅可趁之机。
当荷包出现在李妙真手上时，卫沅额上的汗都渗出许多。
李妙真说：“多谢。”打开荷包，向迷失方向的小鸟吹出来自大鸟的指引。
不多时，两个人出现在了洞口，轻声唤：“公主。”
“扶我出去。”李妙真的声音很冷。
卫沅一口气终于可以缓缓吐出。
李妙真离开洞穴，回过身，看洞中阴暗逼仄，卫沅却在里面安静地等着。
随即，卫沅也被扶了出来，她抬眼望向苍穹，只见好像刚刚才升起的太阳已经快速地爬升至最高处，肆意挥洒光辉。她的腿已然失去力气，只能撑着树干。饶是如此，她还是舒心地稍稍伸展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对李妙真说：“真好啊。”
李妙真也向她笑道：“真好。”
因着卫沅在此，来寻李妙真的下属并未开口多问，他们在此处稍作休息，等来了双溪，六六和琅琅。
双溪快步走来，连行礼都忘记，只红着眼睛为李妙真披上了一件备用披风。
六六远远地看见卫沅似乎半死不活的样子，“哇”地一声哭出声，整个人冲过来，先从怀里摸出几粒参片，不由分说地塞进卫沅的嘴里。
琅琅便将水袋从怀中取出，打开，递到卫沅嘴边。
水还温着。
卫沅终于来得及说一句话：“我没事，走，今日我们去城里吃面。”
六六便抹了抹眼泪，叽叽喳喳地同卫沅和琅琅讨论要吃哪种卤子——“听闻有肥肠面，上面的肥肠码得厚厚的，卤得都很入味呢。”
李妙真道：“我会让人护送你回去吃面，晚上到明华宫再探望嫂嫂。”
卫沅没有问她要去哪里，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拨来的四个护卫随着三个吵闹的女子离开了此地，李妙真收回目光，面前寻人的护卫立刻跪地：“属下保护不利，请公主责罚！”
“怎么回事？”李妙真只轻声问道。
护卫心如擂鼓，额上已冒出冷汗。他们办差，素来没见过李妙真发火，如今这么大的事，她都还能这般问，他的心中更加忐忑。
“他们已包围那处，我们同对方外围缠斗一刻，冲进来时已然不见公主。”护卫一阵后怕，后背都已湿透，他自知此次罪罚难逃，只求可将功赎罪些许，“我们已活捉对方两个杀手。”
李妙真一直未开口，等他说完，最后道：“在哪里。”
护卫屏着呼吸，小心道：“就在山顶，松风亭。”
松风亭内杀手脸上还挂着面巾，两人被五花大绑，分在亭子两边押着。李妙真在两人中间踱步，忽地伸手将其中一个的面巾扯开，只见，面巾下的脸样貌平平，不甚出奇。
李妙真却弯下身子，微笑寒暄：“是蒋侍卫啊。”
蒋侍卫嘴巴中间拉着一条厚实的布条，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咿咿呀呀地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
“竟将你也派出来了？可见大哥对今日一事已成竹在胸。”
见蒋侍卫装聋作哑，再不肯回应，李妙真道：“一同带回去。”
护卫首领上前。
李妙真把袖口的一片枯叶拂下，“他们消息自哪里来，谁出力了，问清楚。”
护卫应是。
蒋侍卫被押走了。临走之前，他试图冲上去，却又被很快压制。
李妙真望向他，眼神中甚至有些怜悯。
人人都道赵国公主李妙真心怀一颗慈悲心，大爱天下，可人人都不见她手中的刀。蒋侍卫垂下头。
李妙真在阳光中站立，如同山中青松。
此番回去，定是一番风波再起，牵连者也必定甚多。
“何至于此啊。”李妙真喟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杀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