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木若

5、1-4

　　我这人情绪变化的特征挺明显的，一高兴就差点要手舞足蹈。
　　对着顾正珩，我咧嘴笑：“顾老师，你想起来啦。”

　　他的表情很淡，轻轻“嗯”了声，说：“抱歉，上次有急事。手机我没带在身上，下次上课带来给你。”
　　他的回答，让我简直要一跃而起了，哪还管得了其它。

　　原本我认为最难启齿的事，孰料，就这么顺利给解决了。
　　我惊讶兼感动之余，不敢把群众托付给我的艰巨任务给忘了。
　　我说：“顾老师，其实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眉目动了动，似乎在等我说下去。
　　我说：“学校有个电台节目，想邀请你当下一期的嘉宾。”将手上的稿子递给他，我继续道：“这是我们事先做好的采访稿，你看看。”
　　“电台节目？”他挑眉问，脸上顶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个电台节目是我们校办组织的，主要发表在学校的论坛上。”我解释。
　　“为什么？”
　　“啊？”我愣是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这么问。
　　“为什么邀请我上节目？”他问。
　　“呃……”被他一问，我立马词穷了。总不能说：哎呀，都是你太受欢迎了，大家要挖你的隐私，有可能，你的那么点谈话内容还会被有心人士录制起来留在午夜梦回细细回味，久久欲罢不能呢。

　　幸而，我急中生智，立时找出说辞，虽然没啥可信度而言，但总比那一番赤-裸-裸的坦白要好。
　　我心虚道：“就是大家想增进彼此的了解嘛！”说完，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话要多假就有多假，连忙“呵呵”了两声企图蒙混过去。
　　他一脸探究的表情，让我不敢抬头看他。
　　可一想到背后那些虎视眈眈，恨不得踏过我的尸体直接扑倒顾正珩的眼神，我顿觉得，再艰难再坎坷的路，我也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他翻了翻手里那份资料，然后视线在最后一页上停住了。
　　我心里响起警笛，觑眼偷偷观察他。

　　他的眼睛是内双的，这样的眼睛不笑的时候让人望一眼就会打心底哆嗦，而一旦笑了，就眉眼弯弯的，完全变身为有致命高压电的桃花眼。

　　我很清楚他为什么将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页上，因为那一大页是将节目推向高潮的压轴好戏，罗列了所有女生的共同心声。
　　等待的时间尤为难熬，我转头，透过窗户看教室内的情形。
　　一看不得了！
　　只见，那些个人全都伸头探脑的，踮脚尖的踮脚尖，踩椅子的踩椅子，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在空中群魔乱舞。
　　人生竟此等疯狂，于呼哀哉！

　　“苏——”我还在为他们的疯狂表示痛哀，顾正珩在一旁叫了我。
　　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仅仅只叫了个“苏”字，便好心提醒他：“是苏乔，顾老师！”

　　我欢心雀跃，满心欢喜等待他神圣点头，然后以圆子高声嚷嚷捷报的姿态冲进教室，接受众人膜拜的一刻。
　　可是我沸腾到极点的热血，却让他紧接下来的一句话泼得狗血淋头。

　　他说：“这件事以后再说。要上课了，进去吧。”
　　我也只有让自己呆愣一秒的时间，反应过来后，我竟然听见自己悲壮的声音：“顾老师！”
　　你要么就爽快答应我，要么就彻底拒绝我吧，不要让我在受尽群众鄙视唾弃之后，还得接受他们再一次的悲情洗礼。我多想对他喊出我的心声，奈何，就像我自己说过的，就算把我化成妖魔鬼怪，我也不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他转过身，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看我。
　　我相信，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在你自艾自怜的时候，他会有意无意地在再提醒你，让你更加唾弃自己。
　　他说：“对了，刚才最后一页上，还有一个错别字。”
　　“……”

　　我多想仰天长啸，我多想一声吼就有平地一声雷的效果，把那些在我身边唧唧歪歪“苏乔苏乔”嚷个不停的苍蝇全部赶走。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啊？

　　她们集体鄙视唾弃我还不够，小佳同学得知我没能让顾正珩点头，还义正言辞地对我威逼加利诱——如果我不能让顾正珩答应，那两周一期的节目还是由我自己来做，她不管了！

　　我心有戚戚焉，无比哀怨地想对林晓和圆子诉苦：“林晓，圆子……”
　　可一翻苦水在见到她们齐齐发出鄙夷的眼神之后，自动地吞回了肚子。
　　我有自知之明，我很明白，若我真得对她们大吐苦水，换来的结果只是自取其辱。
　　这两个自称为我最好朋友的人，在好朋友与顾正珩之间，聪明地站到了敌人的阵线，选择背弃我。

　　而最后让我唯一有点欣慰的是，她们总算有点义气，像模像样地安慰我两句，尽管只是象征性的。
　　林晓说：“苏乔，其实咱们对你也挺好的，给你多跟顾老师相处的机会啊！增进彼此的了解嘛。”
　　圆子说：“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此刻，我们就站在学生街的街口，望着一路通到底的街道，我不免心生感慨：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一直等到陈君扬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心里郁积的苦闷才得到了宣泄口。
　　陈君扬是G市唯一一所重点大学H大四年级的，同时，他也是高灵珊的表哥，一次出游和我们认识了。
　　他听完我的陈诉之后，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地说：“他啊……”
　　我们几个女的齐齐问道：“你认识？”

　　他摇头：“不认识。”可脸上的表情又是明显的不屑：“不过我爸认识他。”
　　“啊？”我们又同时发出疑问。

　　“小的时候，我爸老是拿他给我当正面教材，说他多优秀多独立，那语气就恨不得他才是他亲生儿子似的。”陈君扬在面对他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郁闷，我是身同感受的，因为我在姥爷面前，就是如此。

　　于是，我义愤填膺地说：“你爸太不客观了。”陈君扬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睛里露出相谈恨晚的激动，我便后悔我接下来的一句话深深地打击了他。
　　我说：“人家都说要因材施教，你爸硬是要扭曲你的本质，这是不对的。”

　　他怒目，恨得牙痒痒：“苏乔——”
　　打击到他，我自知有错，便好言安慰道：“但是，你怎么说也是重点H大高材生呀，比起我们好多了。”

　　我发现我这人说话真不讨喜，安慰了身边人，却惹怒了对面一大群姑娘们。
　　我高抬陈君扬的同时，无意间把她们贬低了。

　　她们一个，两个，三个……全都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自己那样也算了，干嘛把我们也拉下水。

　　陈君扬泄气的说：“H大怎么说也是全国重点大学之一吧，但在我爸眼里，还是远远不及他。”
　　我们几个非常配合地与他一起陷入无声的沉默哀悼中。

　　过了会，他倒是自己恢复了嬉皮笑脸，对我们供出他对顾正珩所知的一切。

　　陈君扬的爸是从小看着顾正珩长大的，他的优秀全部看在眼里，所以顺其自然地，会以相同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儿子。

　　顾正珩毕业于国内十大名校之一的计算机系，一说起那所学校，人们通常就会说：哦，前任国家领导人的母校嘛！谁不知道啊！
　　本科毕业后，他申请到全奖去了西雅图。研博五年间，依然出类拔萃，获得许多导师的一致好评。就连CPU的设计和制控能力都首居全球第一的S公司，都希望他能在毕业后进入他们的公司。
　　可谁也没有料到，在毕业的几个月后，他会放弃去西岸电子城工作，毅然选择回国。

　　我们都还沉浸在陈君扬那一席话带给我们的震撼中，他点燃一支烟，又再说了句：“我听我爸说，他从小就挺沉默的，连他爸都有点怕他。”
　　这使得在一旁听得入迷的林晓终于禁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原来顾老师还这么有个性啊！”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我与陈君扬左右夹攻，同时给了她一个白眼。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佳，终于比我们慢半拍从震惊中走出来，两眼放光，问道：“那他有女朋友没？”
　　我很想冲她说，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还真想问他介不介意师生恋？
　　可陈君扬的嘴远比我想象的毒，他已经抢先一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你都没机会。”

　　虽然他的话严重打击到人的自尊心，但从某些角度来说，也确实在理。
　　通过几日的观察与相处，一般识相的，都明白一个道理，顾正珩就是只可以旁观不可以亵玩焉的那种人，待人接物，总带着七分客气三分疏离。

　　昨天，我去系办找班主任大屁股，听到几个老师竟也在讨论顾正珩。
　　其中，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说：“我们系的顾老师现在可真是大有名气啊，我去法学系开个课都有人来向我打探消息。”
　　另一个长满痘痘的男老师说：“看不出他是顾正清老师的弟弟，倒是他比较像哥哥。”
　　是啊，顾正珩身上的那种沉敛是只有经年累月才沉淀出的，这样一比，爽朗洒脱的顾正清就反倒像弟弟了。
　　年轻的男老师又说：“和他照过一两次面，却没说什么话……”上课铃响，他俩拿起办公桌上的课本走出教室还边说着：“不过不得不说，他们兄弟俩长得挺像的……”

　　那一刻，我才突然想起，为什么在公交站遇见他时会有一种熟悉但又奇怪的感觉了。
　　他五官轮廓与顾正清极为相似，但俩人的气质却又大不同，一个大大咧咧像长不大的孩子，一个呢，就貌似太过于深沉，好像把所有事都能看透似的，沉着在握，冷静得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