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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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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不是脾性温驯,说话软软会惹人怜爱的那种女孩子,但好歹也是说话会客气礼貌,骂人不会带“脏”字的。
上了大学后,记忆中骂得最凶的一次还是骂中文系那个杜小康的。
尽管他是不知者不罪,情有可原,但谁叫他触碰到我的禁忌。谁碰我跟谁急。
我这人平生没恨啥,就最恨别人叫我小乔,跟我谈诗词歌赋。具体原因,那是外话了。
然而,很不幸的是,初次认识,杜小康的第一句话就同时犯了我这两个死忌,之后就是被我骂得狗血淋头。
而今,我是翻遍五脏六腑,把我认识的仅有的几个骂人词汇全部搜刮尽了,将那个拐走我手机的男人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骂遍了后,才稍稍解了气。
而其中必须说的一点是,我解气的过程是相当的曲折和辛酸,除了被我妈唧唧歪歪训斥了一顿,还遭过一次非人的鄙视,那还是来自于我的俩好友——林晓和圆子。
前两天,她俩赶着假期的最后一天回校,还给我带了许多土特产,但我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我趴在枕头上看她们从包里掏出一袋又一袋吃的堆满桌上的键盘,愤怒地将事情的始末一字不漏地说给她们听,语气堪比演讲时的抑扬顿挫,说到激动处,我的手脚比划起来:“你们不知道,他就当着我的面坐上出租车走了,现在社会鼠窃蹿行,真是什么人都有了,连我这样没挣钱能力的学生族都骗,真是良心被汪汪吃了。”
可谁知,结果竟是——她俩同时鄙视我,说我是被男色迷惑,要不然,就是忒傻了,手机被骗走了,还傻在那儿,不知道追上去。
若说她们真相了,我事后也为自己被男色迷惑这一事实而感到有点羞耻的话,那她们毫不掩饰的鄙视,就让我郁卒到想死。暗骂自己交友不慎!
最后,总算林晓良心未泯,不顾朋友道义鄙视我的同时拿出她老早前压在箱底的Nokia 2300,给我缓缓急。
说起G大,可能很多人会脱口而出,说是贵族学校,说这里的学生家庭背景有多雄厚,花钱阔绰,开跑车上学是常事。
未建校前,这里只是一片荒凉偏僻的小镇,据说是整个G市最穷的地方,镇民生活拮据,整片不通电,点着古老的油灯。市政屡次提出发展计划,但总不得要领,领导们一筹莫展。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位爱国华侨从海外荣归,出资创立了这所学校,师生的消费带动了镇里经济的发展,银行,交通,企业都渐渐地向这边靠拢,四十多年的发展,才有了如今这般令人咂舌的规模。
外院虽称不上是G大最好的教学楼,但这里的晨读环境却是数一数二的。
有点类似居民住宅区的小花园,常年碧绿的草地,可以席地而坐,还有石桌石椅小石阶,夏天夜来香,冬天桂花香,足够安静又令人心旷神怡。
我深呼吸一下,即使是背了一早上的英语单词,顿也觉得神清气爽了。
过道上来往的人多了起来,有左顾右盼等早餐的,也有满心欢喜送早餐的,这是即将上课的预兆,也是恋人间表现甜蜜的方式。
每天这个时间段,我和林晓圆子三人通常都会埋怨起对方,为嘛那么不争气,要不然我们其他两人也可以沾沾光,有差遣的对象。
说起来也不是我们无人问津,认真算的话,追求林晓的人最多。她呢是典型的江南美女,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明亮,面孔圆润,身材精巧,就是说话从不知有温婉这个词儿,但这并不足以影响她的行情。而我和圆子的话,就是半斤八两了。
一二节的孙子兵法课上,江老在讲台桌上讲得唾沫横飞,我窝在最角落的位置,吸豆浆。
圆子说:“真佩服你,你看看讲台桌上那位,再看看你的豆浆,竟然还能喝得下去。”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再往上面瞅一眼,窗外一束阳光凑巧落在讲台桌上,让人不只看清了漫天飞舞的细细尘埃,也看到了正从江老口中飞奔而出的唾沫。
我一口豆浆卡在喉咙里,被噎得半死不活的。
临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江老挪着他那庞大的身躯站到我这排的中间过道上,说:“下周星期一下午进行这门课的第一次考试,以后会每月一次,作为检查你们学习的情况,这次的考试内容呢,就是……”他顿了下,一时想不起,便向我们转过头,想借课本来着:“同学,你的课本呢?”
林晓坐最外面一个位置,却好死不死地,正好没带课本。
而圆子的课本是丝毫没有笔记的痕迹,拿出去卖了人家还会嫌它太新,于是她很自觉地抽出我的课本递给江老救急。
江老翻开我课本的瞬间,眼睛里散发出那种孺子可教也的欣慰光芒,几乎老泪纵横:“好!好!好!这位同学态度很认真!”
他把书反过来,呈现在全班级同学面前,激动道:“每句话下面都写满注释,还用不同种颜色划出重点,足见这位同学十分钟爱孙子兵法这门课程的。你们要好好向苏同学学习啊。”
而此刻成为焦点的我只能心虚冲他傻笑。我不敢想象,我如果告诉他,这些笔记都是我熬夜从学习委员那儿抄的,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大三了,谁还愿意花心思在这种可有可无的学科上,能混到学分就行。想想,江老第一次看到这么整齐而细心的笔记,能不激动么。
可惜,像我这样从小被姥爷那些古文荼毒过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打心底抗拒它,平时上课听听就算了,让我做笔记那不是天方夜谭吗?只是师兄师姐早有告诫,说这门学科变态到极致,实行月考,碍于考试,我这才从学习委员那借了笔记,以防万一的。
对于我这样奋笔疾书,挑灯抄笔记的行为,还能得到江老的夸奖和加平时分的奖励,圆子是气得想捶胸,一路上手舞足蹈,对自己那晚不听我的劝告抄笔记,然后睡得像死猪一样,是怨念不已啊!
从朋友角度出发,我和林晓实在是不想她再丢人现眼,课间二十分钟,上课的人流远比下课走出教室的要奔急的多,但急归急,他们在我们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都不忘投来兴味盎然的眼神,那眼神传出的兴致度忒高了——跟看疯子上街卖傻没两样!
林晓对她喊停:“行了行了!咱低调点行不?”
圆子的人生准则里,她是从不怕高调,就怕太低调,凡事她都搞得紧张兮兮的,以致我们经常都被搞得神经衰弱。
她完全把周围那些人的眼神当成是对她的崇拜,故意天真地对我们眨巴眨巴眼睛,尖着嗓子娇滴滴地说:“这应该已经是很低调了吧?”
我毫不犹豫地对她投去肃杀的一眼!最受不了别人对我装林黛玉,装天真,装傻,装无辜……还有装纯洁!
在我身上抖掉一半鸡皮疙瘩还惊魂未定的时候,前方一团粉红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映入我的眼帘,这样的结果就是,我身上另一半的鸡皮疙瘩直接悉数掉尽。
能有如此震撼人心效果的,除了高灵珊,还能有谁?
眼前的她,从头到脚只有粉色,包括了头发上扎着的发圈和发箍以及身上所有的搭配饰品。
我被粉得头冒金星,天旋地转。
她还激动地摇晃我的胳膊摇到快脱臼,说:“苏乔,苏乔,出事了!”
晕头转向加上她那么一摇晃,我一口气都喘不上。
倒是一旁兀自激动到极限的圆子,以高分贝的声线来配合她:“什么事,出什么大事了。”
“我刚刚听说,下周的国际商务礼仪,顾老师不会来上了。”她扔下一个惊雷。
“啊——”
这下,我就算再怎么晕,也清醒过来了,跟着林晓和圆子一起瞠大双眼,张圆嘴。
对于这个消息,我比她们都来得更紧张,压根忘了曾经鄙视过圆子的大嗓门,也拔高声线道:“这怎么回事啊?”
“好像是顾老师向学校请假了,而且还请了整整一学期呢!”
我诧异,明明国庆放假前的一晚,他还和我在操场聊天的,怎么一眨眼,假期结束了,却说他请了一学期的假。
“请这么长的假,顾老师干嘛去啊?还有,那课怎么办呢?”林晓的一句话直接说出我心里最担忧的问题。
高灵珊说:“听说学校已经请了代课老师了,下星期的课还是照样上。”
“啊……”与先前的“啊”一声,明显意味不同,林晓的语气分明是惋惜地:“我以为顾老师请假了,这课就不用上了呢,去年我们也是因为顾老师才选的这课啊,现在他不能来上,上这课还有什么意义啊!”
“那倒是啊——”话没说完,圆子的八卦因子又泛滥了:“不过这新来的老师到底怎样,还挺让人期待的哈!”
关于即将到来的新老师的根底,他是人是鬼,是公是母,是长的人模人样还是牲畜难比,跟我八辈子也没关系。
我现在脑子里蹦跶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顾老师怎么就突然请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