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虚从

5、第五章

　　陈意很高兴，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情绪上的雀跃，他忍不住伸手拉过苏沐秋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除了比正常人的微微凉一些，手感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师父弄的？手艺挺好。”陈意由衷地夸赞道。
　　帮魂魄重塑身体的方法有好几种，最广为人知的一种是夺舍，这种虽然简单方便但最损阴德，其他的法子要么比较困难要么效果不好，所以鲜少有人知道，陈意也只听师父以前提起过而已。
　　没想到实操的效果如此惊人。
　　他捏了捏苏沐秋软软的小臂，没忍住又捏了捏，苏沐秋也不恼，静静地任他捏。
　　要不是抱着年轻的妈妈站在旁边试图道谢，却又因眼前古怪的氛围只得尴尬地抱着孩子站在旁边，陈意还没意识到哪儿不对。
　　瞥见到年轻妈妈左右飘忽的眼神后，陈意这才察觉到那么一丝不妥，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苏沐秋的手。
　　小孩儿这会儿已经止住了哭声，正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年轻妈妈朝着陈意二人道了谢后，才匆匆离开。
　　陈意瞥了眼苏沐秋，见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心跳似乎稍稍漏了一拍，极不自然地伸手挠了挠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沐秋眨了眨眼睛，“师父没和你说吗？”
　　“没啊。”陈意说完，突然响起临出发前师父莫名其妙的举动，顿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连忙打开行李箱，将师父塞进来的巴掌大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他刻的小木头人。
　　只是不知道师父用了什么方法，这会儿的小木头人看起来竟然十分圆润有光泽，甚至有那么一丝……生动。
　　“小心点啊，那个是我现在借用的身体，坏了可就麻烦了。”苏沐秋随口说道。
　　果然啊！
　　陈意忙不迭将小木头人包好，重新塞进盒子里。
　　“你要留下来？不入轮回了？”陈意收拾好行李箱，拖着回到苏沐秋面前，“为什么？有什么遗愿未了吗？”
　　苏沐秋看向陈意，笑道，“算是吧。”
　　“游戏？”陈意又问，毕竟他这么喜欢游戏。
　　“不止。”
　　“嗯？”
　　面对陈意略带茫然的表情，苏沐秋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路上，陈意准备将网剧的事情告知苏沐秋，哪知道苏沐秋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陈意以为是师父告诉他的，便没多说。
　　两个人来到兴欣网吧时，陈意偏头看了一眼苏沐秋，而对方只是轻轻抿抿嘴唇，便神色如常地抬脚走了进去。
　　包间是团里的剑客提前定下的，陈意掏出身份证登记好后，便拉着苏沐秋走了进去。
　　此时包间里已经来了几位队友，见陈意来后，立刻热情地上来握了握手，知道苏沐秋是他朋友后，也极其热情地招呼了一番，丝毫没有见外。
　　大家都是年轻人，没一会儿功夫便聊到了一块儿，待全员到齐后，众人便登录了游戏。
　　相比较而言，陈意自然更喜欢看苏沐秋操作，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将位置让给苏沐秋，自己则坐在一侧的沙发扶手上。
　　苏沐秋也不推辞，操纵着“隐世高手QAQ”去了集合坐标。
　　他们这会儿准备下一个先前已经打过几次的副本，如果不出意外，以他们现有的装备和水准，刚好能在团灭之前解决BOSS。
　　可惜出了隐藏BOSS。
　　几声哀嚎后，众人操作全乱了，此时苏沐秋冷静地代替了正骂骂咧咧准备就地自杀的队长，重新指挥众人进行攻击，虽然速度感人，最后竟也以残血之躯磨死了BOSS。
　　众人欢呼，邻座的队友兴奋之余想要过来讨个拥抱，被陈意冷着脸拦了回去。
　　开局不错，众人心情颇好，有人提议买些烟和零食，陈意扫了一眼，在座只有自己闲着，索性直接领了任务。
　　转身出门时，见苏沐秋也站了起来，“一起去。”他说。
　　网吧的零食种类有限，他们便去了对面的超市，东挑西拣地买了一大包吃的喝的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往网吧走。
　　还没走到网吧门口，陈意远远地便瞧见一个人正倚在角落里抽烟，对方个头很高，几缕头发翘着，穿着单薄的卫衣，手里还拎着一盒刚拆的烟盒。
　　听见动静后，对方朝着这边瞥了一眼，接着一愣，片刻后烟头从微张的嘴巴里掉落下来，在地上弹了一下后滚到了一边。
　　陈意见过这人，兴欣战队的队长叶修。
　　也是苏沐秋的老熟人。
　　他有些不是滋味地偏头看过去，果真瞧见苏沐秋对着叶修笑了笑，“好久不见，你老了好多啊。”
　　“什么话，这叫成熟。”叶修反驳道，偏头看向陈意：“狗蛋的小肉包？你好啊。”
　　“……你好。”
　　一旁的苏沐秋噗呲笑出声来。
　　叶修指了指苏沐秋，并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苏沐秋依言走了过去，陈意则在原地等着。

　　苏沐秋生前和叶修的关系应该很好，二人低头聊天的时候，苏沐秋一直笑着。
　　陈意只是静静地看着，胸口突然闷闷的，像是被堵了一块烤失败的面团。
　　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后，叶修点点头，重重地拍了苏沐秋几下后，对着陈意摆了摆手后转身钻进兴欣网吧。
　　苏沐秋眯着眼笑了笑，伸手拉过陈意的胳膊：“我们回去吧。”

　　线下聚会在游戏后的火锅中结束了，众人约好次日的上线时间后便各自启程回去。
　　待众人离开后，苏沐秋身形晃了晃，一脸疲乏地靠着陈意。
　　“怎么了？”
　　“累了。”苏沐秋轻叹一声，“师父说得再养两天，可我着急出来，这会儿累了。”
　　着急出来……
　　陈意想起自己早先差点儿被撞的经历，愧疚感油然而生，他刚想掏出手机联系师父，却听苏沐秋又说道：“别动，让我靠一会儿。”他闭上眼，“啊，果然不是我的错觉，靠着你真的会舒服很多。”
　　“苏沐秋。”陈意偏过头，盯着苏沐秋又密又长的睫毛，“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看的那张老照片吗？”
　　他不由自主地设想起对方的回答，记得，又或者不记得，而他应该如何回答才能将话题引到与他们有关的那次车祸上。
　　当初是为了救我，你才出了车祸。
　　是为了救我，你才被困在原地整整十年。
　　这个与叶修水平相当，本该有着更好前途的年轻人，为了救他，死了。
　　甚至魂魄被困在原地整整十年。
　　陈意思绪纷飞，想着一会儿苏沐秋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后悔，自己又该如何弥补，越想心情越发沉重。
　　正当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时，苏沐秋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紧接着说道：“就是你小时候和师父拍的那张照片吗？记得啊，不过那照片上的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傻？”
　　陈意一愣，“……你记得？”
　　“嗯，看到照片的瞬间什么都想起来了，本来还想和你聊聊的，但突然被师父叫走了。”苏沐秋从陈意身上抬起头，偏过头与他对视：“你知道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内疚？”
　　陈意紧咬了着牙齿，看着苏沐秋黑亮的眼睛，轻声问道：“你后悔吗？”
　　“我要是一口咬定说不后悔会不会显得很假？”苏沐秋稍稍歪了歪脑袋：“要说遗憾肯定是有的，毕竟我当时最大的理想是好好照顾妹妹，让她快快乐乐地长大，但是救你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是我自己承担，你不需要因此自责或是内疚。”
　　陈意怔了怔，没有说话。
　　苏沐秋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所以才特意留下来想和你说清楚。”
　　陈意敏感地捕捉到苏沐秋话里的关键点，他诧异地看向苏沐秋：“特意留下来？”
　　“是啊，师父当时问我想投胎还是想留下，甚至还把你师兄叫来了，哦对了，他知道我们拿了他的游戏卡，说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上回电视，让我们努努力，完成他的遗愿。”
　　“……”陈意刻意忽略掉与自家师兄相关的部分，继续问道：“你之所以留下，只是为了劝导我？”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师父说我刚死那会儿魂魄和你的魂魄有所接触，不小心留了一点碎片在你身上，你的身体因为这点碎片会排斥你的魂魄，所以最初魂魄很容易离体，而我也因为落下的这点碎片，被阴差误认为是生魂，一直没被带走。”苏沐秋一口气说完后，眨巴了几下眼睛，“所以你会怪我吗？”
　　“怎么可能。”陈意想也不想便否定了，虽然他十年之前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但是与车祸相关的记忆已经记得不少，如果当初不是苏沐秋抱着他，他的魂魄肯定已经被那个女人引走了。
　　他感谢还来不及。
　　陈意正要开口表态，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师父竟然拨了视频通话。
　　接通后，师父的五官顷刻充斥着整个屏幕，“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怕中途出什么差错，还是提前跟你说一声，我给苏沐秋做了个身体，他这会儿应该还在木头里养着，过两天就能出来了，到时候你照顾着着点儿，他刚出来的时候比较虚弱。”
　　陈意没有做声，而是将手机偏了四十五度，对准一旁的苏沐秋。
　　苏沐秋立刻朝着师父打了声招呼。
　　“……”师父翻了个白眼，“你这么早出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到点儿再出来吗？！”
　　“出了点意外。”
　　“有什么能比你自己更重要啊？！啊？！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苏沐秋瞥了陈意一眼没有吱声，后者见他如此，竟也不自觉地感到一些羞意。
　　师父骂骂咧咧了一阵，只得叮嘱陈意暂时别离苏沐秋太远，随后气呼呼地挂了通话。
　　“嗯？”陈意看着黑了屏的手机，懵了。
　　“师父之前告诉我，如果其中一方魂魄受损，可以离另一方近一些，这样魂魄只见可以相互滋养。”苏沐秋边说边感慨道：“真是太神奇了，彻底刷新了我生前的世界观。”
　　陈意听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苏沐秋的时候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即便将其拉进身体也没有一丝不适，反倒有种“就该如此”的契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