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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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布鞋踩在水坑中溅起水花，浇湿了鞋面，沾染上几滴带着泥土的水渍。
这雨已经连续下了快一周，断断续续大大小小的没完没了。
顾钦辞的心情也跟这天似的，阴郁得消散不去。
他用手挡着自己才洗过的头发，脸上带着几分隐约不真切的烦躁，听着他爸在前面絮絮叨叨。
“我跟你说，二中可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我给你搞关系进来花了不少功夫，待会到年级主任面前好好表现，今天能不能进来就他一句话了。”
“我也不求你读个什么东西出来，你喜欢音乐我也支持，到这里也就是想要你感受好学生的氛围，别给我学坏。”
“别有太大压力，但也至少争点气。”
教学楼前有很多樟树，风一吹水珠随着雨滴全数都落在顾钦辞身上，前面的老顾在这时停下脚步转过来身来。
“小兔崽子，你有没有在听你老子说话？”老顾腋窝下夹着个袋子，嘴角刁着半根没燃完的烟，说道。
顾钦辞盯着那烟头的丁点火星，想不明白这烟怎么没被雨给浇灭，心烦得不想回答，但视线落在那黑色塑料袋露出的半个角上，终究是说：“知道了，爸。”
语气要死不活，一听就没带多少真心。
老顾显然不在乎顾钦辞有多少真心，他只需要听着一句回答就能继续说下去。
顾钦辞跟在身后，视线盯着那黑色塑料袋露出的半个角，他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是两条上好的软中华。
耳边仍旧是老顾的碎碎念，顾钦辞的思绪却是已经随着这两条中华飘远。
要说起顾钦辞为什么要非要进这二中，功劳还全得记在他那有文化的叔叔身上。
那是一周前的饭局了，老顾宴请好友来家中吃饭，结果几两就下肚，不知怎么就谈论起了顾钦辞的未来。
顾钦辞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那传闻中极富有文化的叔叔红着脸醉醺醺地拿着酒杯，指着他爸说：“不是我说啊老弟，你怎么就放任钦辞去普高读书了呢？”
“要我说重高和普高是两个档次，咱们就算不冲着学习成绩，哪怕进去感受了三年学习氛围，出来也是和普高学生不一样的。”
“宁当凤尾不当鸡头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就这三两句话，让老顾体内那爱子之魂熊熊燃烧，觉得亏什么不能亏了儿子的前程路，当晚就开始拖各路关系将顾钦辞塞进二中。
思绪自回忆中抽离，顾钦辞看着他爸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人家爸爸信神信佛信耶稣，他家爸爸信科学文化。
顾家家规第一条：知识改变命运。
这是顾家从老顾那一辈就刻在客厅墙面中间的家训，老顾还是小顾的时候被他爸指着这话教导，到了顾钦辞这一辈，就变成了老顾就指着让顾钦辞记在心里的话。
只可惜，这条家训用处并不大，老顾学习不好，顾钦辞学习也算不上多好，偏科得厉害，算半个瘸子。
年级主任办公室就在教学楼一楼，顾钦辞靠着墙，看着不远处他爸带着讨好的表情和年级主任说话。
年级主任是个看起来十分瘦小的男人，扎进腰间的衬衫外裤腰带上挂着一大串钥匙，一张脸上全是精明和虚伪的客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的确是没有地方了，今年招生比较多。”年级主任似是难为情一般的说。
老顾听着这话倒也不慌，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露出个角来，“我知道是有些为难主任您了，但我们做家长的，一心也就为了孩子。”
年级主任撇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视线又从顾钦辞身上打量了一番，面上露出难为情的模样，“这……”
“主任，您行行方便，其它学校都开学几天了，我家小孩就是非二中不可的。”
话说到这份上，台阶都铺的妥妥贴贴。
只见年级主任重重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朝顾钦辞招了招手，“过来。”
事情到了这，就是已经成了。
顾钦辞见此，收起脸上的不情愿，走到年级主任面前，乖顺的叫了句，“主任好。”
“是个挺乖的孩子。”年级主任说着，将手搭到顾钦辞的肩上，“以后在二中好好学，别辜负了你爸爸的一片心意。”
说罢，他转头看向老顾，指着走廊尽头的教室，说：“去选张课桌吧，放到高一三班，教室在六楼。”
就这样，顾钦辞的高中生活，在老顾递给年级主任的两条烟中开始了。
搬着桌椅到高一三班的时候，他们正在上数学课。
哪怕顾钦辞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了，但还是避免不了发出声响。
有人被他的到来吸引了目光，耳边就听到了小声议论。
“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来？”
“不知道啊，应该是择校生吧？”
“不是说二中今年不收择校生么？”
“这你也信？就咱们班收的也不止这一个啊。”
……
择校生，其实就是关系户的美化名词，像二中这样的重点高中，每年都会收一批成绩不好但是家里有关系和钱财的学生。
这些学生他们和普通学生没什么区别，只是每年交的学费要比考进来的学生多上三千至五千不等，算是公立学校的一笔隐形收入。
顾钦辞听着他们的讨论，耳朵自动选择了左进右出的屏蔽模式，将桌子放在了角落只有一个人坐的位置旁边。
只见那正低头看书的人听着动静抬头看向顾钦辞，皱了皱眉头像是不大乐意的模样，想说些什么但是却碍于上课没法说。
对于这位陌生同桌的不乐意，顾钦辞挑了挑眉头，与之对视着抬手将椅子拉开，一屁股坐了下去。
身边的讨论和小范围关注随着顾钦辞一屁股坐下去以后渐渐平息，毕竟是重高，对比起顾钦辞，这些好学生的更喜欢的自然还是数学。
而差距往往也在这细节之中体现，顾钦辞最讨厌的就是数学。
他从书包里翻出老顾给他搜集来的旧课本，将褶皱的角捋平，扭头看了眼同桌桌上的书，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打，没一本是能对得上号的。
看样子老顾又白费了功夫，顾钦辞长吁了一口气，心中说不出的憋闷，将课本随手塞进桌柜里，撑着脸决定熬过这节课。
然而在这时，视线范围内忽然多了一页书角。
只见刚才还在同桌课桌上的书本缓缓朝他的桌上前行，最终停在了两个人中间的位置上。
顾钦辞对此有些意外，他看了眼身旁盯着黑板目不转睛的同桌，又看了眼桌上的书，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顾钦辞都必须得说，这算是他糟糕的一整天下来唯一算得上顺心的事情了。
同桌没理会他，但却目光可见的扬了扬唇角。
是个好人。
这是顾钦辞给同桌贴上的第一个标签。
比起顾钦辞那破旧的老教材，同桌的书要新很多，但是上面的例题已经被标上了很多重点，连带着书页后面的题目他也已经写完了。
学霸就是学霸……
顾钦辞心中暗暗腹诽，瞥了眼书页角落的小标题，才开学几天，他们已经学到第三章了。
——函数的应用。
顾钦辞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字，心中暗道完蛋，他这是从高中第一天第一节课就注定稳坐倒一了。
一节数学课上得顾钦辞快抑郁才终于熬到下课铃响起，正想趴下歇息，就看见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朝他直奔而来。
“同学，第一天来，上课还适应吗？”数学老师是个年纪较大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头，他手中拿着教案，关切的询问顾钦辞。
重高就是重高哈，人文关怀这块可真的不错。
顾钦辞不大适应的往后缩了缩脖子，看着数学老师扯出了僵硬的笑，“适应，适应。”
数学老师听着这话点点头，抽出张试卷来，“这是这几天上的内容题目，你试着做一下，不懂可以来办公室问我。”
人文关怀？呸。
摸底考试才对。
顾钦辞深吸一口气，血压差点下不去，他接过试卷的手都在颤抖，咬着牙保持最后的体面，“好的，谢谢老师。”
数学老师见此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丢下一句最令人窒息的关怀转身离开，他说：“试卷明天我会检查。”
顾钦辞：“……”
看着开学第一天就被送的大礼，顾钦辞只觉得前程一片黑暗。
他将试卷放下，烦躁的往桌肚里掏笔，就听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同桌开口说了话，“诶，新同学，我叫谢栒，你呢？”
他的语气有些轻佻的自来熟，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欠揍感。
顾钦辞闻声扭头看去，刚才上课他一直没敢仔细看，再加上位置问题也不方便，所以现在才看清同桌的脸。
眼眸深邃，鼻梁高挺，骨相饱满，无论从男生还是女生的角度去看，都是张很好看的脸。
至少初次见面第一印象是十分加分的。
当然，这是除去他说话语气和表情以外的加分。
顾钦辞想着，默默收回视线，出于刚才共用书的好感，他压抑住自己心里的烦躁，用嘴咬开笔盖，口齿不清的回答，“顾钦辞。”
“顾……顾什么？”谢栒像是没听清似的。
“顾钦辞！”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符，顾钦辞头疼的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哦～”谢栒这次终于是听懂了，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着准备写题的顾钦辞，忍不住开口，“别写了，缺了好几天课，你看得懂么这题？”
大概是谢栒说话语气的原因，这人每句话落在别人耳中就是带着那么点令人不爽的嘲讽滋味，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顾钦辞本就写不出题的那股心烦劲就这么被点了上来，他扭头朝谢栒看去，笔一摔，试卷一推，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摊手扬了扬下巴，索性挑衅道：“你行你来。”
十七八岁的小孩本就是最容易被挑衅的年纪，谢栒听着顾钦辞这话还得了，直接拿过试卷，朝顾钦辞说：“我来可以啊，写完你叫声爸爸就成！”
那模样欠的啊，要不是一张脸长得好看，不被人打都是对方仁慈。
顾钦辞磨了磨后槽牙，看着谢栒心情愈发不爽起来，他又不傻，跟学霸赌考题，必输无疑的买卖谁要做？
起身一把夺过试卷，顾钦辞朝谢栒晃了晃脑袋，挑衅道：“我特么是你爸爸。”
说罢，他不待谢栒反应过来，抱着几分舒畅的心情转身打算离开教室。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谢栒又叫住了他，“诶，新同桌。”
扭头看去，只见谢栒双手放在两侧，脚一抬，交叠着架到了面前顾钦辞的椅子上，脸上带着笑意地说：“如果要领教材的话，去找班主任哦。”
他的话是善意提醒，而顾钦辞视线全落在了那架在自己椅子上的脚，脸黑了个彻底，几乎是咬着牙说：“傻逼，把脚从老子椅子上放下去！”
就这样，谢栒靠自身实力，让顾钦辞默默将放在谢栒身上的好人标签划掉，改成了傻逼二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