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在上》宋小她

4、第 4 章

　　赵妩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她七岁生辰那日。

　　在萧国，姑娘七岁是要庆贺的大生辰。

　　萧致芫为表对她这个未来皇后的重视，装模作样地在宫中设宴，邀请了一众世家贵女同入宫为她庆生。

　　赵妩生性活泼，喜欢热闹，也不在乎名义上的夫君压根就没来，还喜滋滋地吆喝着一众同龄女伴玩了个痛快。

　　期间也不知道被谁哄骗着喝了不少爽口的果酒，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怎么地就从大殿中溜走了。

　　她出生起就被定为皇后，皇宫自然是没少去的，但来来去去这么些年，除了偶尔去一趟萧致芫的寝殿，去的最多的也就是御花园和御膳房了。

　　这一回，她却是稀里糊涂地跑到了春禧宫。

　　那时，她也并不在意这阔绰巍峨的宫殿里住着谁，一心只想着找个地方如厕，拉着宫门上的金门环就想叩门。

　　萧煜景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是赵妩第一次见她，身量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小人儿端着一副大人的模样，虽生的唇红齿白，模样甚是好看，但微微拧起的眉目里，满是防备。

　　“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嫲嫲打小就教育她，她将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世上，只有萧致芫这个皇帝能给她气受，其他人即便是阿爹阿娘，也不能轻易训斥她。

　　更何况，她是她阿爹阿娘的老来女，上面四个兄长，个个都将她捧在手心，当眼珠子般疼爱。

　　是以长到这个年岁，赵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居高临下地凶她，她当即就挺直了身板：“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小姐无礼？”

　　一听到她的声音，小人儿萧煜景身边的侍从立马将手里的灯举过来了一些，随机扑腾跪了下去，“见过五小姐。”

　　世人皆知赵家五小姐是太祖帝亲封的皇后，只等及笄，便能入主中宫，宫人对她，素来是称着五小姐，行着皇后礼。

　　赵妩那时年少不懂事，并不去想这个和自己岁年差不多的小人儿为何不行礼，只觉得意，看着呆愣的小人儿，也不计较他的失礼之处，只是朝她挥了挥手。

　　小人儿萧煜景迟疑了两瞬才朝她走近了两步，依旧抿着嘴不说话。

　　赵妩捂着肚子，面上依旧端着，朝人颐指气使道：“本小姐要出恭，你快些安排，那我就不计较你的失礼之处了。”

　　小人儿萧煜景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上来，拉着另一个金门环轻叩了三下。

　　很快，就有小太监过来开了门，毕恭毕敬地同小人儿萧煜景行礼，大约是小人儿萧煜景站在跟前，把她遮严实了，那群宫人似乎并没认出她。

　　赵妩也不在乎，只是越来越急的尿意让她浑身不自在，只能偷偷去拉小人儿萧煜景的衣袖，急地都带上了哭腔，“我快要憋不住了。”

　　隐约中，赵妩听到她笑了一下，但仔细听时，只听见她略带老成的声音，“你再忍忍。”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几个宫女才终于安排好了恭房。

　　终于解决了这件棘手的人生大事，赵妩通体舒畅，心情大好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荷包，翻找起来，找了半天，没找到金花生，于是只好尴尬地拉着小人儿萧煜景出了殿，还不许宫人跟过来。

　　小人儿萧煜景虽然臭着一张脸，但还是跟了出来。

　　到了空无一人的后院，赵妩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半透明的心形小石头，虽有些不舍，但还是递了过去，“喏，给你的谢礼。”

　　没想到小人儿萧煜景竟然嫌弃，她气性顿时就大了，硬把小石头塞到了人手里，“本小姐从不欠人人情。要不是金花生被我给完了，我才舍不得把这个石头给你。”

　　这个石头，对赵妩来说，十分有意义。

　　三岁时，因着下人的疏忽，她独自一人在府上后花园玩耍，不小心磕碰在了满是鹅卵石的小道上，这块石头就是当时磕青了她膝盖的那块。

　　小人儿萧煜景低头看着手里的石头，过了很久终是将它收入了衣袖中。

　　赵妩这才满意了，在她身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还大方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小人儿萧煜景犹豫了很久，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赵妩双手撑着下巴，看向她。

　　小人儿萧煜景脸红了，“你看着我做什么？”

　　“其实你也挺好看的。”顿了顿，又看向天上的月亮，“现在我们也算朋友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我叫赵妩，因为在家排行老五，不过是妩媚的妩。”

　　小人儿萧煜景却是犹豫了半天，“煜景。”

　　“煜景啊……”赵妩当时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人儿萧煜景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后，安静的后院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高一阵低的怪异呻吟，又有些像猫叫。

　　赵妩屏声静气地听了一会，然后猛地就站起身来，循着声音走去。

　　“你去哪里？”小人儿萧煜景一把拉住她的手，但很快又放开了。

　　“我好像听到猫叫了，你听到了吗？”

　　小人儿萧煜景低头沉吟，稍许点头。

　　赵妩立马来了兴致，“我们去捉猫吧？”

　　小人儿萧煜景有些踟蹰，约莫还是抵不住好奇，被赵妩拉着寻猫去了。

　　声音是从前方的殿内传出来的，赵妩还欲往前，小人儿却不走了，赵妩纳闷：“我都听到了，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小人儿萧煜景憋着脸，过了好一会，才道：“这里面肯定不会有猫的。”

　　“为什么？”

　　“总之肯定不会有猫的。”

　　赵妩不信，趁她不备，她就挣脱了她的手，小跑着往殿内去，生怕惊动了猫儿，她推门的时候异常小心。

　　于是，她看到了她毕生难忘的场景，她的皇帝夫君不着寸缕地骑在另一个不着寸缕地女人身上，而那一声声她以为的猫叫就是从那个女人嘴里发出来的。

　　那天晚上，赵妩和小人儿萧煜景爬上了春禧宫高高的宫墙，她们坐在宫墙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都很惆怅。

　　赵妩问：“刚刚那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小人儿萧煜景点头。

　　赵妩那时倒也不觉得难过，就是觉得有点儿惆怅，她的皇帝夫君，不穿衣服的样子可太丑了，怎么就像一头刨干净了的猪一样又白又肥？

　　年少的她受不了这个打击，一连叹了十八口气才道：“你才不知道，他是我的夫君，等我长大，我就要嫁给他，给他当皇后的。”

　　“我知道。”小人儿萧煜景不服气，“他是我父皇，要不是因为要娶你，母妃就是皇后了。”

　　赵妩眨了眨眼，想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怪不得我觉得耳熟呢，原来你是我皇帝夫君的儿子啊……那等我和你父皇成婚了，你是不是要叫我母后？”

　　小人儿萧煜景瞪着她，憋着脸，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比你还要大，我才不会叫你母后。”

　　“哈哈哈哈哈……”赵妩看着她这模样，乐不可支，笑够后，又觉得惆怅，“其实我也不想当你父皇的皇后。”

　　小人儿萧煜景看向她，漫天的星光似点缀到了她他眼里，“真的？”

　　赵妩也看着她他，“你父皇没穿衣服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我才不想当他的皇后了。”

　　小人儿萧煜景似乎不相信这足以成为她不想当皇后的理由，过了很久才转过脸去，“我不信。”

　　赵妩急了，“你怎么能不信了，我是说真的，当皇后可麻烦了，我每天都要学好多东西，嬷嬷还说，以后入了宫，就只能呆在这宫里头了，更重要的是，你父皇没穿衣服的样子，我……我都想吐了……呕……”

　　说完，赵妩真的吐了。

　　小人儿萧煜景没想到她是来真的，吓得不知所措，可是她们又是偷爬上宫墙的，也不敢大声叫人，她只好扯着自己的袖子帮赵妩擦嘴，擦一下就问一句：“你没事吧？”

　　赵妩这一吐就把晚宴上胡吃海喝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吐完后，除了嘴巴有点苦，喉咙有点干痛，整个人倒是神清气爽了，她看着小人儿萧煜景沾满了秽物的脏袖子，十分不好意思，“金花生没有了，下次再送你哦。”

　　“我不要。”小人儿萧煜景似乎也很嫌弃她的脏衣袖，特地把手背到身后去。

　　“那不行，我赵妩不欠人人情的。”

　　小人儿萧煜景过了好一会才道：“反正你也不想当我父皇的皇后，那你把皇后之位让给我母妃，好不好？”

　　赵妩有些想不起她的母妃是谁了，只好问：“你母妃是谁？”

　　小人儿萧煜景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就……就是那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赵妩恍然大悟：“哦，就是刚刚那个学猫叫的女人啊。”

　　小人儿萧煜景点点头，“母妃说，我父皇没登基的时候，她是父皇明媒正娶的妻子，理应当皇后的。”

　　她这么一说，赵妩就知道了，她母妃就是萧致芫当初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如今的玉贵妃。

　　赵妩站起身来，踩了踩脚下的宫墙，“原来这春禧宫是你母妃住的地方啊。”

　　“嗯。”小人儿萧煜景也跟着站起身来，又问了一遍：“你不要跟我母妃抢皇后之位了，好不好？”

　　赵妩张开双臂，迎着夜风在宫墙上来来回回地走，回头看向她，只见她眼神紧紧跟着她，双手微微张着，那模样像极了她在家顽皮爬树时，嬷嬷站在树下的样子。

　　赵妩很想如她所愿，可是那时的她就开始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不嫁给你父皇，那等我及笄之后，我嫁给谁？”

　　小人儿萧煜景紧抿着嘴，过了很久很久，她才从夜风中捉到她的声音，“等你及笄之后，我娶你。”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