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89、冰雪柔情

　　二人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见识到了乡村的荒寂。柳晓儿望了望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燕洛山雪顶，道：“燕洛山山顶常年积雪，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正当此时，这山下该是盛夏，却下起了雪，真是反常啊！”储世俊道：“先反道，后反常！有果必有因！”柳晓儿望着那环绕的雪雾，长叹一口气，道：“那道是什么，那因又是什么？”储世俊不答。此时，天已近晚，红日几乎西坠，躲到燕洛山后，自那山后射出万束霞光来，照得云、雪、雾皆显七彩之色，天空犹如一个姹紫嫣红的花园，美轮美奂。柳晓儿与储世俊皆看呆了。柳晓儿痴然道：“原来，落日溶雪竟然如此壮观！我生平第一次见呵！”又道：“以为这雪天没有太阳，原来太阳是在的，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难道太阳竟也怕了这冰雪，躲着不肯见？又或者，它也虚弱无力了，不然怎么会融化不掉它们？”看着看着，那霞光竟由万束而旋转收拢，渐成一个浑圆的圈，绕那山尖一周，还踊跃奔腾着，但始终不舍离山而去，俨然神灵。
　　此时，储世俊脸上焕发出别样的神采。笑意浮上唇角，火光映于瞳眸，额间似有明镜反照，射出缕缕霞光。柳晓儿却没有发觉，只痴痴地看向那山峦上的晚照奇景。
　　忽然霞光消散，天色转暗，一股更冷的风袭来，柳晓儿才意识到太阳落山了。
　　回望背后，竟忘记走了多远，也忘了走的是哪条路，只见白雪茫茫，天地混沌，渐渐趋向昏黑。
　　“储世俊！”在这黑暗来临之时，柳晓儿首先做的竟然是呼出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储世俊！”生怕他没听到似的，她又呼了一次。唇齿之间尽是芳香的气息。望向他，似乎还想呼唤第三次。
　　“我在的！”储世俊没料到柳晓儿会如此唤他的名字。两人之间由于冰雪带来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他望向她，随时等她提出要求。
　　“我冷！”她笑着说，“不过，我想在这里待一个晚上！你说，我会不会变成冰人！”
　　储世俊显然没想到柳晓儿会说出要在这里待一个晚上的话，按照一般女子的思路，此时，应该是想着回家，大呼“快点离开这里吧，不然，我们会被冻死的！”可是，她没有那样说。她不仅没有那样说，还说出相反的话：竟然想到这个地方待一个晚上。显然，她是知道在这里待一个晚上的后果的，但是，又很显然，她并不怕那个后果的出现。除非她不知道，冰人就等于死人。
　　“储世俊！你陪我好吗？你陪我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好吗？”柳晓儿又道。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冰雪般的透彻与明净。“不然呢？你不答应我的话，我们该去哪儿呢？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山洞住下来呢！我知道，你一定不知道哪里有山洞，对不对？”柳晓儿轻问道。她似乎对男女大妨这类的事没作任何考虑。她的天真的眸，她的天真的唇 ，她的天真的话语，皆对死亡有种天生的蔑视。至于山洞，没找到也没事，并不会影响她待在这里过夜。
　　储世俊心想，带她离开这里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如果是担心天黑走不了，那她纯粹是想多了。可是，她怎么会想到要在这里过夜呢？
　　“这里简直太美了，比起柳叶山庄，这里有风吹，有自由的呼吸，我太喜欢了！”柳晓儿伸伸手，指向天空。那里，被云雾忽略，空出一方深蓝的天，嵌着一颗跃然跳动的心，光闪闪的，寒气逼人的。
　　她看着天空，储世俊看着她。
　　“抱抱我可以吗？”
　　空气仿佛颤抖了一下，被她的温柔的要求感到了。
　　柳晓儿伸出双手，腾出自己纤细的腰肢，仰望雪天星空，做出飞翔的姿势，不是要羽化登仙，而是要重返凡间。
　　“抱抱我好吗？”她亲切地说道。但没有说让谁抱她，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抱，并不在乎抱她的那个人是谁。此境地地，此时此刻，这飞鸟不留的山地，除了她就只有储世俊，如果储世俊不响应，就只有风会响应。
　　储世俊眼里只有柳晓儿欲乘风归去的样子。她前世一定是个仙女，不然，怎么如此向往天空。不，她今生或许就是仙女。是他心里的仙女。他突然对自己以前把她掳走的行径感到惭愧。该不该去抱住她呢？他犹豫着，伸出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掂量着手掌的资格。手指头互相揉搓着，替主人的复杂心绪做着尽可能准确的诠释。
　　她就站在那里，纤腰可握。
　　她就在那里仰望黑夜，呼唤着，想要一个人去抱她。
　　储世俊望了望四周，真没有别人。
　　或许，抱她这个使命，得由他来完成。
　　走过去，雪在脚下发出吱嘎的声音。
　　终于，双手先于主人的思维，替主人做出了选择。伸过去，轻轻抱住了她。柳晓儿发出轻轻地呼唤：“带我回去吧，黑暗之子！带我回去吧，我想回到你的怀抱！”
　　储世俊轻声回应道：“光明所在，何惧黑暗！有我，我在！”
　　二人就这么站立着，站成一个固定的姿势，在猎猎的夜风中，矗立成两棵树。
　　不知柳晓儿睡着多久了，她软软地瘫在他怀里时，他还颇费了些劲才把她搂住。如果不是她呼吸均匀，真没人把她当成是睡去的。那是什么呢？储世俊也没想出个恰切的形象来。
　　来不及细想，他抱住她，开始了一段黑夜返程之旅。
　　但是，他的法力似乎没有平日那么充沛。带她飞回去，还真是有些不能够。飞过一程，他停了下来，走进一个山洞去。
　　外洞无灯。再往里走，拐了两道弯，就是里洞。洞门打开，里面倏然灯光四起，暖色生辉，气氛融融。一黄衣女子盈盈而出，见储世俊抱一女子至，心里不悦，竖眉道：“你许久未至，今天突然到来，却怀抱一陌生女子，这是何意？”
　　储世俊没有望向女人，知道她在吃醋，但他不打算解释。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