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88、乞亦有道

　　柳晓儿道：“不行！我们一定要找到消冰之法，把这雪全融掉！”绿湾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这茫茫天侯取决于苍苍宇宙，我们又怎会有转圜之力？”柳晓儿道：“有果必有因！这天气为何会变成这样，总不会无原无故吧！”眼下无人可以帮忙，她竟想到了舍郎，说不定他知道。于是，她嘱咐绿湾千万别离开她的别院，自己则又去了滞仙的别院。谁知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他们会去哪里呢？她突然忆起舍郎昨晚说过“这里不如半山寺府”的话，暗忖：这半山寺府是个什么地方呢？他们会不会回了那里？出了滞仙别院，她一路想着心事，不觉碰着了一个人，一看是储世俊。
　　“你怎么会在这里？”柳晓儿问。
　　储世俊道：“我见你一人直奔这里而来，怕你有危险，所以一直跟着。”
　　柳晓儿一阵感动，笑笑道：“我拿着剑呢，可以除妖斩魔！”笑着时，露出一脸天真。那笑靥被白雪一映，更显明媚动人。储世俊看她时，正迎上她的眼神，于是，竟也羞涩地低下了头。柳晓儿又关切地问道：“你身体如何？”没想到柳晓儿还在关心自己的身体，于是更加羞涩，摇了摇头，道：“好多了！傍晚还得为赵挺疗伤。”见她满脸关切，于是又道：“没什么的，我顶得住！”柳晓儿道：“赵挺的身体是很弱，毕竟刚接上骨头，恢复尚需假以时日。他静躺休息即可，照顾他的事就交给绿湾去做！”她停了一下，道：“不如，你带我去城里城外瞧瞧吧！”储世俊道：“没问题！”
　　出了柳叶山庄，柳晓儿也没见着舍郎。储世俊见她像是找人的样子，道：“你想找谁？”柳晓儿道：“我想找那个能知道下雪原因的人。”储世俊叹息道：“这世道大不如前，妖魔横生，神仙未降，或许下雪即为警示！”柳晓儿道：“你不会觉得这下雪与我唱戏有关吧？”储世俊道：“如果有关的话，这雪该早下了。”他笑笑，像是很认真，又像是开玩笑。柳晓儿却恍然磊大悟道：“对呀！这绝对与我唱戏无关！我春天唱时，为何没下雪呢？”又道：“我唱那戏令万物复苏、万灵复活，绝不会落冰下雪啊！”
　　二人来到燕城城郊，见千山无鸟迹，万田尽覆雪，百姓家无烟，犬见人不吠。
　　柳晓儿用剑划开田中的冰雪，见下面的稻禾茎叶还是青色的，不觉又惊又喜，她对储世俊道：“只要找到消冰之法，今年收成还有指望。”储世俊弯腰俯身，伸手自雪田豁口处摘下一截禾叶，将其一拗，竟咔嘣断裂，道：“看起来的确是青色的，可那不是生青，而是熟青。”
　　柳晓儿从未听过这些，忙问：“何为生青？何为熟青？”
　　储世俊把把禾叶往嘴里一送，嚼了嚼，又吐出来，道：“禾苗的自然活态就是生青，它遇开水焯过或遇冰雪冻过，那种青就是熟青，也就是说，这禾叶看起来是青色的，但其实已经被冻熟了，就算冰雪融化，它们也活不了了。”柳晓儿一听，想起平日里做菜的情形，似有所悟。她皱了皱眉头，道：“那可怎么办呢？这天下苍生岂不是会被冻饿而死？”又道：“他们没吃的，你们这些丐众也会被冻饿而死！”储世俊道：“如是下去，这生人怕皆难活命！”
　　二人来到一间茅舍前，敲门，里面有人应声：“谁呀？”柳晓儿道：“路过之客！”里面中人回答：“家无余炊，恕不开门！”这时，储世俊又道：“丐众乞食！”屋中人无任何迟疑，道：“檐下草篮，有生鸡蛋十枚，取两枚留八枚！”储世俊道：“多谢老乡！”里面人道：“无量梅侠！”
　　柳晓儿抬头看时，果见茅舍下挂有一个竹篮，取下一看，里面铺了草，草上放着鸡蛋，一数果真有十枚。她拿了两枚，对储世俊笑笑，储世俊示意她放下别拿。柳晓儿会意，把那鸡蛋复又放了进去，再把篮子挂于原处。离开茅舍，柳晓儿问：“为何我说路过之客，他们不予理睬，而你说丐众乞食，他们却慷慨解囊？”储世俊笑而不答。柳晓儿再三地问，他才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柳晓儿道：“何意？”储世又笑而不答。柳晓儿自己揣摩了会儿，道：“你是说，你们从乡民们那里得到了东西，以后又会还给他们？”储世俊道：“是这个意思！”柳晓儿道：“乞讨来的东西也会还么？那、那你不是说我给过你东西么？那怎么不见你还我？”储世俊笑笑，没有说话。柳晓儿穷问不舍：“你必须得回答我，为何你不把东西还我？”
　　二人一个问着，一个未答，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一间茅舍前。同样，敲门，里面有人问：“谁呀！”柳晓儿道：“丐众乞食！”那人粗声粗气地吼道：“骗子，走开！咱自己都要断炊了，哪还有东西给你！”柳晓儿朝储世俊吐吐舌头，轻声道：“他说我是骗子！”储世俊笑笑，清了清喉咙，道：“丐众乞药！”那人听后，立马换了语气，回答道：“窗台下，布袋里有些药材，按需取药，留下些许！”储世俊道：“多谢老乡！”里面人又道：“无量梅侠！”
　　柳晓儿朝窗台下瞅了瞅，果见墙上挂着个布袋，取下打开，见里面有各种干药材。柳晓儿想到赵挺需要药物，于是想取一些，这次储世俊却没有阻止，且亲自挑选了几样，然后，又把布袋扎上挂好。然后，离开了。柳晓儿不解，道：“你不是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也没见你给钱呀！”储世俊道：“丐众从来不拿钱换物。！”柳晓儿道：“那你们重修丐坊，不也用钱换物了吗？”储世俊道：“山木，是自然的恩赐；建房，是大家出的力气；器具用品，是香客们的施与。我们哪里用钱换物了？”柳晓儿道：“可据说你们收了很多香火钱！”储世俊道：“可那与以钱换物有什么关系呢？”柳晓儿道：“可那些钱，都到哪儿去了？”

　　储世俊道：“都到它该去的地方去了！”柳晓儿道：“可刚才那两个乡民家明明就很穷，需要钱，你为何不给？”储世俊道：“我身无分文！”柳晓儿道：“我不信！”储世俊笑笑，语气谐谑，道：“不信你摸摸！”柳晓儿白了他一眼，道：“不正经！”储世俊道：“幸好你翻的是白眼，而不是红眼！不过，你翻红眼也好，我就可以趁机不正经一下了！”
　　柳晓儿忙做了个嘘的动作，仿佛怕他说的话被人听见一般，实际上她的用意也正在于此。她小心翼翼道：“千万别在我找到消冰之法以前把简赤珠招来！我想，她可没有这番闲心！”储世俊笑笑道：“她来了倒好，我就可把你的嘴封上，免得你总是问那么多为什么了！”他刚说完，柳晓儿就又问了：“刚刚，我按你的话去回答，为何那人却说我是骗子呢？”储世俊摇了摇头，做无奈状，道：“看看看，又发问了。”柳晓儿道：“我不知道原因，就只好发问了。”储世俊道：“你笨啊！人家没什么，你乞讨什么，能讨到吗？前面那户有点余粮，我就乞粮；后面那户有药，我就乞药！”柳晓儿似有所悟，于是道：“乞亦有道！”储世俊笑笑道：“还没笨到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