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81、换珠还魂

　　柳叶山庄此时已凋敝如荒野，靠近一分便觉万分恐怖。
　　门口的白色灯笼与黑色绢花在寒风白雪中分外刺眼。想到母亲那冰冷的躯体，柳晓儿不禁悲恸万分。她看了一眼储世俊，像是要从他那里获取勇气一般，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跨入那个大院一步，那个大院的门像一张巨大的口，把她吞下去之后，不知会发生什么。她早已明白，这里已不是自己的家，若不是绿湾客栈被焚，大家无处去去，她是决然不会再回来的。回来就要付出代价，果不其然，母亲、玉玫瑰与小七相继丧命，赵挺、绿湾、雁留君及小一小二们生死未卜。早知如此，不回也罢。
　　柳晓儿突然想起了家破人亡这四个字，有股旷世凄凉之感自脊背升起，慢慢把她带入云端，既而又把她送至地狱。恍惚间，有人在催她唱戏。她想唱，她也该唱。但此时她唱的却不是《武神救世》，而是另外一首曲子。音调悲切，如嘤嘤泣诉，如喃喃低语，如幽谷禅音，如涧溪呜咽。忽然间，她的一身素衣随风飘起，四散开来，把她置于中央，她也随之腾空，掠过院门，至院中央，在柳不承惊异与悲哀的目光下，徐徐降落。储世俊急奔院内，见柳晓儿面无表情地唱戏舞蹈，她身边分明立着三具女尸，她边唱边舞，三具尸体也随着舞蹈，周围站着的活人个个目瞪口呆，惊惧之色布满面庞眉梢。
　　储世俊也不知柳晓儿又中了何种邪魅，突然间变成魔道之人的模样，唱着魔道的戏咒，且有金刚布罩绕身，旁人近她不得。柳叶山庄像阴阳界的炼狱现场，风起云变，叶落树摇，飞霜卷雪，人人坠入其中，难以自醒，唯有储世俊保持着清醒，却也无能为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两具年轻的女尸，在旋转中渐渐萎缩腐朽，最后变成干尸，看着那具年老女尸渐渐饱满红润，在旋转中不断恢复青春姿容，她那空黑的眼洞，也突然间长出了眼珠，睁开那一刹那，照亮了整个庭院。
　　风静云歇，叶落树止，雪冷霜冻，该死的死，该活的活，一切皆如原样，一切皆非原样。
　　柳晓儿静立于地，突然口吐鲜血，就要倒伏，储世俊眼疾手快，连忙扶住。柳不承此时哪里管得了柳晓儿。他痴呆地望向变得年轻的柳夫人，怔怔的，走近，伸出手却又停住：“姬晓青，青妹，你为何竟变得如此年轻！”柳夫人无言。旁人看来，她眼里的柳不承竟如此陌生。再看她那双新眼，虽然美丽动人，却也让人觉得十分的不自然。突然一个院丁指着地上两具干尸，惊呼：“天！小姐怎么变成这样啦？啊！她们的眼睛呢？”两人眼骨处皆空着一个洞，显然，被什么人挖走了。再看柳夫人那凭空长出的眸子，众人不觉讶然怖然。“妖怪！妖怪！”众人纷纷后退。这些天来，柳府发生了太多怪异之事，大家似乎都已经麻木了，似乎不再惧怕什么妖什么怪，可是，亲眼目睹异象发生，还是令人不寒而立。柳夫人超乎寻常的年轻姿容，也来得太过蹊跷，与那两具干尸放一起加以联想，不难得出结论。
　　“柳夫人是不是吸了两位小姐的骨血才变得这么年轻的？”有个叫远福的家丁在小声议论。
　　“我想，恐怕是的！这也太吓人了！”有人小声附和。
　　“是三小姐干的！老爷本指望她唱那魔曲救活三人，没想到她竟另唱魔曲蚀了大小姐二小姐，独救了柳夫人！”有个叫韩宣的说道，声音有点大。
　　“心知肚明就行，为啥也说出来？小心让你变成干尸！”有个叫刘让的说道，“再说了，那两个妖女有什么好留的，本来就死了，不如死个干净！”
　　这时柳家新任管事关宝颤声道：“都别说了！小心性命！”
　　院内一片岑寂。唯有柳老爷痴痴地对柳夫人说着情话，仿佛当年初见面一般。柳晓儿此时清醒了些，见着眼前一幕，问世俊道：“这是怎么回事？”储世俊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柳晓儿艰难地摇了摇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储世俊倒吸了口冷气，又谨慎地环顾了一眼四周，道：“你一定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控制住了！”柳晓儿道：“是简赤珠吗？”储世俊道：“不像！她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她本质是人，而不是妖亦不是魔！”柳晓儿道：“你是说，刚刚控制我身体的是妖魔？”储世俊道：“是！”柳晓儿瞧见地上倒伏的两具干尸，有气无力地问道：“我刚刚做什么了？”储世俊道：“你用法力将你两个姐姐的青春因子转移到了你母亲身上！当然，还取了她们的眼珠！她们的眼珠凑起来正好是一双，不是吗？”
　　柳晓儿怔怔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和与自己一般年轻的母亲，简直不敢相信。她感觉很冤枉，对储世俊道：“我没做，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是谁做的呢？”她虚眼望了望四周，只觉眼前一黑，就又昏死过去。储世俊紧紧搂着她，轻唤她的名字。唤了两声，她又睁开眼来，小声道：“快、快，趁他们不注意，把我扶到我别院里去！”储世俊应声：“好的！”
　　这时，柳不承突然对众人道：“快去准备棺木，我要厚葬我的两个爱女！”又道：“另外，备好喜宴，布置新房，我要庆贺我的爱妻归来！”
　　柳晓儿听闻，轻声道：“他是疯了吗？”储世俊道：“我们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一切等你体力恢复再说！”
　　进别院后，储世俊扶柳晓儿到了她房间。早有小一、小二端茶倒水而来。柳晓儿忙问雁留君怎么样了，小一道：“毒性未解，行动不便！”又问绿湾，二人皆有戚色，柳晓儿道：“怎么啦？”小二道：“她、她被人带走，未在此院。”柳晓儿急问道：“那去了哪里？”小二道：“据院丁说，她被你父亲关了起来，说是要她做他的夫人！”柳晓儿急火攻心，愤怒出声：“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