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36、怀疑人性

　　柳晓儿一股犟劲上来了，任谁也劝止不住。
　　玉芍药嗔怪玉玫瑰道：“就你事多，哪壶不开提哪壶！”
　　玉玫瑰瘪了瘪嘴，白了白眼睛，生气道：“我怎么知道哪壶开哪壶不开啊！”
　　赵挺很烦躁，既不想让柳晓去凶险之境，也不想听一只猫和一只猫头鹰聒噪不休。
　　赵挺长相不赖，气质高冷，加之那一身蓝底白花、缎面绒料的护卫服，一顶黑色高梆帽，一把腰挎流星剑，整个人显出几分英雄气来。只是，在柳晓儿心里，他已经与帮凶、刽子手、刺客这些人有了瓜葛。虽然没有亲眼见他杀死戏文师傅常寻思，可是，不是他又是谁？除了他，还有谁会那么忠心地做柳叶山庄庄主的一条狗？
　　自从常寻思死后，她对自己的父亲也客气不起来了，再说，哪有父亲要拘禁自己的女儿的？哪有父亲要挖自己亲生女儿的眼睛的？
　　她明知道去找父亲就是给自己招惹祸患，可一想到侯家班要遭遇灭顶之灾，心中的那抹害怕就变成了拯救苍生的勇气。
　　“不行！我一定要去救侯班主，我一定要去救侯家班！”
　　她站起身来，摸索着，寻求搀扶。这个任务当然落到了赵挺身上。
　　玉玫瑰道：“唉！你这不是去送死吗？”又叹息道：“唉！可惜我还没化为人形，否则，我总可以帮帮你！”
　　玉芍药道：“让你说人话已经很不错了，干吗还要贪心变成人！”
　　柳晓儿一听，心中倒有了数。她转过身，做出唱戏的动作，然后，就撒开嗓子，大声唱起了“武神救世”。她身边的这几位都惊呆了。她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唱戏，而且唱的还是“禁戏”！真是疯了，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女子真是疯了！
　　她这胜过云雀的嗓子一开，早已穿透静寂的后山，越过浓黑的夜色，传到山庄里去了。要捉他的那些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好姑娘，好姐姐，别唱了！别唱了！”猫头鹰和小玉猫小声央求着柳晓儿，声音颤抖着，像是经历了疾风劲雨。
　　谁说动物无人性，真起心来胜常人。
　　柳晓儿不管不顾，加快了唱歌的速度，唱到第四遍的时候，外面已经火光映天。看来，他们已经来了。
　　赵挺退守到门口，睁眼着急。他拔出剑来，像是要斩断来人的路，又像是要斩断柳晓儿的歌声。可是，她不仅没停，反而字正腔圆地声声铿锵。
　　柳不承与滞仙出现在一众持火的护院者面前，对这破屋里发出的歌声惊恐不已。赵挺此时左右为难，他怕被柳不承说成叛徒，又怕让柳晓儿受到伤害。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映着破窗外的火花，格外晶亮。可是，此时他的眼睛里已经漾起了一层泪雾。他转身瞧时，屋子里多了两个娇俏的女子。
　　玉芍药和玉玫瑰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互相惊艳，互相惊叹。天啦！她们竟然真的就化成了人形！
　　赵挺忽然明白了柳晓儿唱戏的本意。
　　玉芍药与玉玫瑰二人自然也懂，不由双双跪伏于地，感谢柳晓儿的助化之恩。
　　柳晓儿此时嗓子变得喑哑，气力也似已耗尽。她躬下身子，摸索着轻扶起两位女子，笑笑道：“好想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可惜，她不由摸了摸自己捂着的眼睛！”
　　“我们都变得很好看！”二人道。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你们都要珍惜，好吗？”柳晓儿轻声道。
　　“好！”
　　她又对赵挺说道：“快，把我抓了！”
　　三人一愣，不明其意。她叹口气，艰难地说道：“如果他们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却没去报告，会怀疑你的！”又对刚化成人形的两位道：“赶紧变成原形！”
　　二人很是不舍，但又不敢不听从她的。
　　“来了！”柳晓儿轻声道。
　　话刚说完，门就被撞开，一伙持着火把的院丁像风一样卷了进来。
　　赵挺此时已站在柳晓儿身后，反剪着她的双臂，做出先一步到达、已抓住她的举动。
　　果真，柳不承一进来就褒赞了他：“好！很好！”
　　然后，像捕获猎物一般，把一声不吭的柳晓儿带走了。
　　破屋梁上，只剩下一只猫和一只猫头鹰，相对流泪，不住叹息。
　　刚化成人类，就要怀疑人性，这可是最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