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17、魂断清明

　　这些天，梅冰卿在燕城燕郊各处游山玩水、品茗飨食，尽阅自然之美，尽呼天然之气，心情较之以前，开朗了许多。
　　不知不觉已下山半月有余，雁留君开始督促梅冰卿回洞府去。一开始，他还想用美食作为诱使他多在人间逗留的饵，现在想来，真是多此一举。梅冰卿已经被人间美景、美食、美态所惑，根本就不想回洞府去。
　　他甚至，喜欢去欣赏人们为他建造的各式庙宇、雕刻的各类塑像。他的形象被人们加入了各种各样的想象，以致于被塑得五花八门、乱七八糟、面目全非，甚至令人啼笑皆非。看着那些或被美化成柳眉粉腮的美男子、或被丑化成鼓眼巨鼻的黑汉子、或被歪化成独眼独耳的大怪物的塑像，他有时驻足品评，有时抚摸暗笑，有时摇头叹息。
　　看完最后一尊，他才仰天长叹，道：“还是乞坊的储世俊最聪明，没有为我雕塑五官。不知则不为，明智啊！”
　　雁留君则道：“他们崇拜、纪念的是开江梅侠，而是不是你啊！”
　　梅冰卿吟咏片刻，顿悟，道：“雁留君言之有理。”
　　又游览了两天，天气突然变得阴雨连绵。
　　梅侠道：“你说人间春暖花开，怎么却雨幕不开、阴云不散呢？”
　　雁留君道：“现在是人间清明时节，这雨啊，是人们祭祀时，因怀念先人而流下的泪。”
　　梅侠问道：“难怪他们这段时日，不再去开江梅侠庙里祭拜。”
　　雁留君道：“立春之后，你为他们开江，让他们能够通航经商、迎水灌田，他们当然念你之恩而纪念你。现在是清明，该是祭奠祖先之时，当然就会淡忘了你，而以祖先为上。”
　　梅侠又问：“那开江之侠与祖上之人，哪个更让他们记得长久？”
　　雁留君道：“当然是祖上之人，那是他们的先人，有着难以割断的血缘啊！”
　　梅侠于是黯然，叹息道：“唉！看来，我们也得成为别人的先人才是啊！”
　　又问：“我们怎样才能成为别人的先人？”
　　雁留君道：“那得先娶妻、生子，然后——”
　　梅侠道：“我明白了。”
　　接下来几天，梅侠常去坟地里转，看着人家祭奠自己的先人，发呆。他们又哭又念又是祷告，表达着怀念之情。也有人在坟前诉说生活的痛苦、埋怨先人，感觉好像是先人不该生养他们一般。纸烟漫山，爆竹阵阵。爆竹声在山间呜咽，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如此几天，阴雨不停，祭祀不断。
　　梅侠终于忍不住对雁留君说道：“人们崇神是假，祭祖是真。看来，我们也应该娶妻生子才是。”
　　雁留君没想到梅冰卿下山二十几天，观念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不由震惊。
　　“我该娶谁为妻呢？”梅冰卿恍惚问道。
　　“娶自己喜欢的女子。”雁留君道。
　　风阵阵吹来，雨丝缠绵，杨柳轻拂。梅侠想起了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模模糊糊，隐隐绰绰，似有似无。然道自己喜欢的是她？他摇了摇头，长吁短叹，终无端倪。
　　他决定回长岭洞府去。去之前，仍执意去了一趟别人祭祖的地方。
　　在一座新坟前，他见到了呆立在一座新坟前的柳晓儿。柳晓儿告诉他们，写戏文的常师傅死了。
　　“死了？”梅冰卿突然想起那天护他逃走的情形，“怎么死的？”
　　“被人毒死的。”柳晓儿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雁留君道：“早知道如此，我们就应该护在他身旁。”于是，就把那日二人同常师傅一同住店的情况对柳晓儿说了一遍。
　　柳晓儿道：“谢谢你们救了他。可他终究没能逃脱。”
　　“为何他会遭人追杀？”梅冰卿问。
　　“因为他做了一个不该做的梦！而我唱了一出不该唱的戏！”柳晓儿道。
　　雁留君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再做声。梅冰卿本想一问究竟，可见柳晓儿心情沮丧，便也不再问。

作者有话说

　　温馨私语：柳晓儿会不会去查究常师傅的死因呢？